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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榜一”大哥醉亡:不堪婚姻里有个憋屈女强人

2022-05-30罗小菜

知音·上半月 2022年8期
关键词:小慧出租屋美玲

罗小菜

辽宁男子许国庆是电商平台一个酒品类直播间的“打榜一哥”,被主播们亲切地称为“许老板”,在主播中颇受追捧。然而,不久,许国庆意外在出租屋内暴毙,法医在他的体内检出了工业甲醇成分,因此怀疑电商销售的酒存在质量问题。孰料,经警方调查后显示,电商的酒并无问题,那死者为何会甲醇中毒?

蹊跷:“榜一”大哥出租屋醉亡

2020年10月13日,河北省保定市关地小区派出所接到一位房东报警,称他的房客在出租屋里死了,可能是喝酒醉死的。警方火速赶到现场,室内的情景让办案人员也大吃一惊。

一室一厅的出租屋内,堆满了某种品牌的廉价白酒,屋内有呕吐物,臭气熏天。房客已经死去多时了。房东说,死者叫许国庆,54岁,辽宁省抚顺市人,无业,单身,他整日不出门,酗酒度日。

例行尸检时,法医在死者体内查出了大量甲醇。甲醇是工业原料,又叫木醇,一般应用于工业,具有很强的毒性,可通过消化道吸收,成人口服甲醇30mL即可致死。由于它价格仅为乙醇的1/4-1/3,依然有不法商贩铤而走险,利用甲醇加水勾兑假酒销售,牟取暴利。

警方怀疑许国庆的死和他饮用假酒有关,并在残留的酒水中检验出了甲醇成分。在许国庆房间内,警察还查出了十几箱电商寄来的酒,他的另一个身份也就此浮出水面——他居然是电商平台一个酒类销售直播间的“打榜一哥”。但警方经过调查,电商销售证照齐全,酒中无甲醇成分。

案件的性质就此转变成他杀。警方随即转换了侦查方向,将侦查范围转到许国庆的社会关系上。其实,警方早就怀疑:许国庆不工作,买酒的钱是怎么来的?做“榜一大哥”可是要花不少钱的,而且,如果酒没有问题,甲醇又是如何跑到许国庆身体里的呢?经调查,警方发现许国庆并非单身,20年前,他曾经登记结婚,他的老婆黄美玲还住在保定市。

办案人员走访了解到,黄美玲38岁,经营一个美容美体中心和一家美容培训学校。两人目前是分居状态,黄美玲曾多次提出离婚,许国庆不同意。钱是黄美玲给的,为了避免他吵闹。但案发时黄美玲去外地学习干洗技术了,而且,学习时间是事先就计划好的,她没有作案时间。

警方又经过排查,发现许国庆在一年之内,分别有过2次报警记录,声称被人殴打,打他的人叫郑明杰,是保定市一家装修公司的员工,离异人士。

警方随即传讯了郑明杰,查出他竟然和黄美玲是情人关系,这下,郑明杰的嫌疑更大了。然而,没等警方细查,10月20日,黄美玲突然主动自首,承认许国庆系她所杀,她目眦欲裂地说:“许国庆就是个畜生,我20年前就想杀了他!”

黄美玲是辽宁人,自幼父母双亡,由姨妈李秀娟收养。18岁时,同村的大龄光棍许国庆以帮她介绍工作为由,把她骗到镇上的小旅馆强奸了,黄美玲哭着跑回家告诉李秀娟。李秀娟心痛不已,她关了院门,捂住黄美玲的嘴哭着说:“这是丑事,千万不能外传。”黄美玲想报警,李秀娟更是死活不肯,她跪在地上给姐姐的遗像磕头,哭着说:“姐,我对不起你,你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孩子的名声和脸面。”

李秀娟磕得头破血流,情绪激动,晕倒在地。黄美玲只好听话,没有报警。从此,“名声”“脸面”四个字,深深地刻在黄美玲的心里,成了她做人的准则。许国庆见黄美玲没有报警,觉得她懦弱好欺负,甚至半夜翻墙跑来欺辱她,黄美玲为了面子不敢声张。李秀娟害怕事情闹大,变成全村人的笑柄,干脆把黄美玲嫁给了许国庆。

黄美玲婚后生不如死,但为了名声,只好忍耐。2002年,她生下一个女儿。许国庆嫌弃她生了赔钱货,对月子里的她拳打脚踢。一次,黄美玲涨奶发烧,被李秀娟送到卫生院输液。回来后,她发现女儿不见了,许国庆却提着下酒菜和白酒,哼着小曲儿,从外面回来。黄美玲一把抓住他问:“孩子呢?”

许国庆满不在乎地推倒她,说:“死了,埋了。”黄美玲听完急火攻心,晕倒在地。邻居大婶儿实在不忍心,悄悄告诉她,许国庆把孩子送给了邻村一户姓王的人家。黄美玲在冰天雪地里,跋涉了一个小时找到王家。对方却称没有这回事,把她轰走了。不久,王家人就搬走了,从此再无音讯。

真相:不堪婚姻里崛起女强人

黄美玲哭告无门大病一场,病好后,她觉得自己再也不能苟且偷生,跟着这个丧心病狂的男人过一辈子,她偷偷跑了出来,一路沿着火车道走到了河北保定。在保定,她睡过火车站,在垃圾桶里捡过剩饭吃,受尽苦楚。

2004年至2007年三年间,黄美玲靠给人做全职保姆,赚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桶金。后来,她通过自学开了美容店,从十平方米小店干起。她不怕吃苦,忍得了刁难,功夫不负苦心人,黄美玲最终凭借着一股子拼劲站稳了脚跟,十几年经营下来,逆袭成为女强人。成功后的她,倍感孤独,开始渴望有一副坚强的臂膀可以依靠。

2018年,黄美玲的美容中心扩建,工程进行到收尾,黄美玲来看进度。脚手架上的工人不小心蹬翻一桶水泥。眼见着水泥从天而降,黄美玲惊叫出声。突然,一个高大的男人挡在她的身前,铁皮的水泥桶“砰”的一声,砸在男人头上。男人应声而倒,伤得不轻,黄美玲把人送进了医院,从此两人相识。这个救美的英雄叫郑明杰,39岁,辽宁省沈阳市人,离异后到保定躲情伤,却意外结识了黄美玲。两个在婚姻中都挂了彩的人,就这样彼此走进了对方的生活。离异的郑明杰,对她嘘寒问暖,早上送早点,晚上送夜宵,黄美玲很感动。

2019年5月,郑明杰邀请黄美玲去上海迪士尼游玩,黄美玲笑他孩子气,却没拒绝。看演出那天,郑明杰指着游行队伍里一个愁眉苦脸的蓝色小女孩说:“你看像不像你?”黄美玲“噗嗤”笑出了声。郑明杰拉着她的手,郑重地说:“你在我眼里就是那个样子,怎么都开心不起来,我可心疼了。你说,我该咋整?”一句话说得黃美玲湿了眼眶,多年的委屈、不甘与屈辱都涌上心头,让她情难自禁。

郑明杰顺势把她搂进怀里,轻轻地哄着她说:“以后,不让你受委屈,行不?”黄美玲哭着点了点头,她终于卸下多年的坚强外壳,接受了憨厚的郑明杰。

2020年1月,黄美玲的生日,郑明杰跪地求婚。黄美玲哭得稀里哗啦,却没有接受,郑明杰很是失落。当晚,黄美玲就把自己的悲惨身世告诉了他。她请求郑明杰原谅,自己是太贪恋他的温柔,隐瞒了自己已婚的事实。郑明杰搂着她不断地安慰说:“我说你为什么不开心呢?原来是遭了那么大的罪。那不是你的错。原谅个啥?”见郑明杰真心待自己,黄美玲打定和他共度余生的主意,承诺马上回老家离婚。郑明杰开心极了,催她赶紧动身。

3天后,黄美玲动身回老家找多年未见的许国庆。多年来,她忌惮许国庆不敢回家,只是偷偷地让人把钱带给自己的姨妈。这次回乡,她不仅给李秀娟重新翻修了房子,还给了她20万养老钱。李秀娟激动得老泪纵横,逢人就说自己的侄女儿出息了。

许国庆从来没把黄美玲放在心上,这么多年从来没找过她,可突然归来的黄美玲像个贵妇一样站在他面前,便知她发达了,怎么都不愿离婚。黄美玲无奈,急于摆脱这段婚姻的她便承诺,只要他肯离婚,就给他50万块钱,许国庆见钱眼开,答应离婚,黄美玲非常高兴。但办理离婚手续的当天,许国庆突然觉得黄美玲张口就是50万,是个大富婆,离婚可能不划算,又玩失踪。

2020年2月,无法办理离婚的黄美玲只好回到保定,想着以后再想办法。岂料,许国庆居然一路跟踪而至,找到了她的美容院地址,惊叹黄美玲真的发达了。还想,幸好没离婚,他一辈子有个富婆老婆,还怕没钱用?接下来,许国庆租住在保定,更是发现她有了情人,于是他三天两头地跑到黄美玲的店里去闹事。黄美玲不希望周围人知道自己有老公,却交往男友,破坏自己的良好形象,便没有报警。最后,黄美玲无奈,提出给许国庆每月5000元,但他不能闹事,也不能和她同住。5000块钱对无业的许国庆来说是笔大收入,他大喜,表示同意。

于是,许国庆不再骚扰黄美玲。不久后,许国庆找到了生活的乐趣。他迷上了电商直播卖酒,低廉的价格让他心动。漂亮的女主播在视频里搔首弄姿,也不断地刺激着他的神经,那一声声“大哥”,更是喊到了他的心坎儿里。

在现实生活中,被人百般厌恶的二流子,摇身一变成了电商追捧的“榜一大哥”。许国庆感到特舒坦,格外有面子,一下子就陷在网络的虚幻里,根本走不出来。只要直播卖酒,他每场必到,一定会订购三五箱。

但酒买多了,5000元不够花,为了在网上装大款,捧主播,他又多次到黄美玲店里打闹要钱。黄美玲爱面子,不想事态扩大,一再退让给钱了事,但他去的次数多了,黄美玲干脆就躲了起来。

一天,許国庆在店里找不到黄美玲,就跑到黄美玲的家中,把她吓了一跳。许国庆嬉皮笑脸地声称,想和黄美玲做夫妻。黄美玲让他出去,他不肯。当晚,由于郑明杰的工地有事,留在工地值守。许国庆见屋里只有黄美玲一个人,便又企图强奸她。但此时的黄美玲,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懦弱的小女孩儿了,她拼尽全力反抗,惹恼了许国庆对她一顿毒打。郑明杰回家之后,将被打得浑身是血的黄美玲送进了医院。黄美玲断了一根肋骨,阴道轻度撕裂。碍于面子,黄美玲恳请郑明杰不要报警。郑明杰答应了。安顿好黄美玲,郑明杰气愤地找到许国庆理论。许国庆却指着他的鼻子大骂,说自己才是黄美玲的老公,男人打媳妇儿天经地义,轮不到他一个外人说话,他占了自己媳妇的便宜,自己没找他要多年的损失就不错了。两个人第一次动了手,被路人报警。但警察来后,两人又心照不宣地保持了缄默。出了派出所,许国庆答应不再对黄美玲动手,但就是不同意离婚。

深渊:憋屈难抑“毒甲醇”杀夫

然而,不久,还是出事了。2020年3月底的一天,郑明杰在阴暗的角落里,被人拍了一板砖,脑震荡住院。由于事发角落里没有监控,没抓到人。

黄美玲匆匆赶到医院,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情人,心疼极了。郑明杰说,他从身形上判断,这个人就是许国庆。黄美玲觉得双方继续纠缠下去可能害了他,便哭着说:“我现在无法离婚,这样拖下去怕耽误了你,咱们分手吧!”岂料,郑明杰坚决不同意,他郑重地说:“许国庆简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我不留下来保护你,妄为男人!不结婚、没名分没关系,为了你的幸福,我愿意付出一切。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多长时间我都愿等。”郑明杰的这份质朴和担当,深深打动了黄美玲,她扑到郑明杰身上放声大哭,感慨找到了对的人。

这之后,黄美玲约出许国庆,提出每个月再给他多加1000块钱,让许国庆再也不要惹事,许国庆一脸鬼笑地表示同意。此后,他消停了好一段时间。

不久后,郑明杰出院。几个月后,郑明杰的侄女郑小慧来保定上师范学校,她18岁,聪明伶俐,很开朗。黄美玲非常喜欢她。每次看见小慧,黄美玲都会忍不住想起自己失踪的女儿。多年来,女儿是她钻心的痛。虽然她从未放弃寻找却毫无希望。她把小慧当成了自己的女儿。有的时候,黄美玲会主动接小慧回家,同吃同住,她们的感情越来越好。

2020年暑假里的一天,黄美玲回家,隔着门就听见小慧的哭声,她吓了一跳,打开门一看,许国庆正趴在小慧的身上,撕扯着她的衣裳。

眼前的一幕,不正是十几年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惨剧吗?黄美玲想到自己当年受辱的情形,再也忍不住了,她疯了一样扑到许国庆的背上,一口咬住他的耳朵,抓住他的头发,拼命撕扯。

许国庆从来没有看见过如此张牙舞爪的黄美玲,被吓退了,落荒而逃。小慧蜷缩着身体放声大哭。这一次,黄美玲真的被惹恼了。她决定报警,但小慧犹豫了,她说自己只是被猥亵,没有被强奸,传出去恐怕会以讹传讹影响声誉。黄美玲一时犹豫,再次放过了渣男。郑明杰得知此事之后,再一次跑到许国庆的出租屋,打了他一顿,并且留下案底。

此后,小慧经常会在半夜里做噩梦哭醒,人也变得沉默寡言,整日精神恍惚,学习成绩直线下降。黄美玲对此很自责。

一天,黄美玲找到许国庆的出租屋和他理论,没想到还没说几句,许国庆一巴掌把她打倒在地,她的头磕在玻璃茶几的边缘,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黄美玲发现自己全身赤裸,许国庆正拿着手机对她摆拍。她急了,拼命去抓手机,许国庆再次将她打倒,拿着手机,嘿嘿笑着,说:“以后这就是俺的饭碗。你敢不给钱,你敢去报警,俺就发网上,让大家看看,大老板是个啥样!”说完,他仰头哈哈大笑。黄美玲再也无法冷静,她想到小慧受辱时惊惶的眼神,想到自己昔日种种屈辱不堪,想到今生无缘再见的女儿,看着许国庆那恶魔一样的笑容,她的心在滴血,内心所有的仇恨瞬间被激发出来。她觉得郑明杰说得对,许国庆就是一个人渣,这种人活在世上,只会祸害别人,真的不能留。

黄美玲看着许国庆的出租屋里满地的酒瓶,想到了杀人方法,她接触过干洗技术,了解到洗涤剂中的甲醇是有毒物质,且和乙醇非常相似,但具有毒性,误服容易致命。她赶紧上网查阅了大量的资料,并且从网上购买了甲醇,开始实施计划。

过了两天,黄美玲偷偷找到许国庆,买了好多好吃的,带着两瓶好酒,哭着说要和解。许国庆以为自己拍照起了作用,得意地喝多了。黄美玲趁其睡着,偷偷配了钥匙。后来,她多次潜入出租屋,将工业甲醇用针头注入许国庆放置在桌边随时会喝的几瓶散酒瓶中,静静等着许国庆的报应。

不久,许国庆果然喝到掺有大量甲醇的白酒,毒发身亡。

见到郑明杰被传唤,黄美玲恐慌了,她不能连累这一生中最爱的人。10月20日,黄美玲主动自首,承认了杀人事实。在辨认作案工具时,黄美玲对出租屋一个空酒瓶印象深刻,那个牌子的酒当时只有一瓶,正是她注射了几乎半瓶甲醇的白酒瓶。

2022年初,保定市中级人民法院以故意杀人罪判处黄美玲有期徒刑15年,剥夺政治权利5年。

(因涉及隐私,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孚日律师事务所陈辉和所长指出:黄美玲遇人不淑,人生际遇凄惨,令人同情。然而,如果第一次遭遇伤害时,她能够有勇气站出来,不被“名声”裹挟,她的命运也许就会改变。更令人唏嘘的是,她靠自强不息终于打拼出一片天地后,竟然再次被名声、面子所累,被恶人裹挟着一路走入深渊,可悲可叹。

编辑/杨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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