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拉夫·斯特普尔顿与中国
2022-05-30飞氘
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发生。此前不久,英国作家奥拉夫·斯特普尔顿出版了长篇小说《造星主》。这位热爱和平的哲学博士,在文明的危机时刻,通过科幻故事,思考着人类在宇宙中的位置和价值,赞美了智慧生命的精神觉醒。该书受到众多一流作家的称许。遗憾的是,这位科幻大师的代表作直到近些年才被译成中文。2021年,《造星主》的纸质版中译本由科幻世界出版。在“译序”中,译者宝树介绍了斯特普尔顿的生平和思想,还提到了他与中国的关联:他的祖父和外祖父在鸦片战争后负责对华运兵事宜并相识,父母因此有缘相遇;读博期间,他与一位中国留学生相谈甚欢;在1930年出版的《最后与最初的人》中,他对中国在未来世界的角色做了一番想象。该书使他一举成名,后来有人把他和前辈威尔斯相提并论,威尔斯亦对其颇为欣赏,两人保持了十年的友谊。
出版了畅销全球的《世界史纲》之后,威尔斯成为国际名人。对日本侵略中国的战争预测,更使他在中国备受瞩目。与之相比,斯特普尔顿在当时的中国几乎没什么知名度。不过,笔者还是找到了一些有趣的资料,喜爱这位作家的读者或许会愿意了解。
1934年8月,南京书店出版了《世界学术初阶》丛书。该丛书编者娜奥米·米奇森是一位著述甚丰的作家,作品涉及历史小说、科幻小说(《太空女子回忆录》Memoirs of a Spacewoman)等。丛书原名An Outline for Boys and Girls and their Parents,是面向青少年和家長的读本,其中收入了她的好友斯特普尔顿的《未来的世界——问题及其解决》(第四册,中卷“文化篇”)。
这篇八十多页的长文,很可能是斯特普尔顿作品的第一个中译本(译者史乃康是语言学家周有光的中学学长、圣约翰大学的校友,曾任宜兴中学校长,他没有将原作者的名字译成中文)。文章开门见山:“我们试决定,我们究竟要怎样摆布这个世界。”结尾表达了对儿童的期待以及对人类精神觉醒的厚望。
1934年9月6日,《申报》刊登丛书广告:“本书为我国最近译述界介绍西洋学术的最有价值的出版物,是中国知识饥荒时代的必需读物。原书出版不及一年,誉满英美,是一本确具优点的少年读物。著者:英国二十六位学术泰斗,译者:中国十八位专科教授。”
关于这位“学术泰斗”,当时国内的消息并不多。1935年3月19日,在上海出版的英文报刊《字林西报》(North-China Daily News)刊发了一条短评,介绍其新书《觉醒的世界》(Waking World)。1940年12月16日,重庆《读书通讯》第16期在新书介绍(New Books)中列出了他的Philosophy and Living,此即宝树在“译序”中提到的畅销通俗哲学读物《哲学与生活》。
比较有趣的一条消息是1948年10月10日香港《大公报》的文章《同类相残岂算勇,打仗何不找星球——英社会学家大谈宇宙战争》,引用“合众社伦敦九日电”,介绍了“英国社会学和哲学界权威斯塔普顿博士九日在英国星球关系研究协会发表演说,认为将来总有一天美国和苏联两国会在其他世界所发动的最大侵略战争中,彼此站于盟国地位比肩作战”。在美苏对峙的国际氛围中,这个关于人类彼此团结、开拓其他星球的畅想,不知是否引起过读者的兴趣。
而最重要的一条消息,见于1942年7月出版的《抗战五周年中外纪念文献选辑》。该书辑录了各界人士对于中国人民艰苦抗战的肯定和声援,其中“中外政府当局及社会人士来往函电”部分收录了“英史学家威尔斯电”:
中国人民为争取最低限度之人权,已与法西斯侵略者作五年之英勇抗争。世界所负于中国者实难以胜计。中国人民过去鲜获大西洋国家之援助,今则世界将向中国偿清所负矣。
之后的“英国朝野名流贺电一束”概述了几位“英国之著名出版界与作家”的致电,其中包括“斯大蒲顿”,这应该就是斯特普尔顿了,不知是否是他的第一个中文名。大概是因为不如威尔斯有名,“斯大蒲顿”的电文仅见于该书的英文部分,笔者对其试译如下:
著名作家奥拉夫·斯特普尔顿:“向中国人民致敬,不仅是因为他们与我们共同的敌人进行了五年光荣的斗争,而且因为当这场战斗结束后,他们将在塑造一个新的世界文明和文化的过程中扮演重要的角色。尽管中国人和英国人有许多不同,但应该有一种特别的共鸣,因为我们在精神态度和理想上出奇地相似。在今天的中国,世界上最古老的文明正在重生。愿在英国的我们,也效仿这群成功的榜样。”
读到这段话,笔者颇为感动。八十年前,浴血奋战的中国人民没有余暇关注远在英国的这位思想者,但在人类命运攸关之际,他关心着中国人民的斗争,关心着人类的未来和生存的意义。如今,中文读者终于可以读到更多他的杰作,但愿有更多的人能从中获益,但愿人类的精神能够继续觉醒。
飞氘著于2022年7年7日
【责任编辑:阿 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