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鲸鱼的森林
2022-05-30柠子睫
柠子睫
1
新上任的风受了很严重的伤，她连夜逃跑，胡乱地窜进了一个森林。
在其他风儿还没有察觉之前，森林里有茂密的树叶可以好好保护一下她。
一来到这片森林，风立马觉得这里和她以往见过的森林有些不同。
现在明明是晚上，森林却不是黑漆漆的一片，四周飘着发光的白色物体。近看，竟是一只只飘浮的白色鲸鱼。
白色鲸鱼发着光，像守夜人一样，缓缓地穿梭在树与树之间。
小松鼠、小兔子在粉色的蘑菇旁跳来跳去，无数的白色飞鸟追逐嬉戏。
风儿捂着伤口，小心翼翼地找地方休息，她生怕打扰到这个恬静的世界。
她找到一片柔软舒服的草地，躺下来欣赏这片美景。不一会儿，困意袭来，她慢慢闭上了眼睛。
“咚咚咚！咚咚咚！”就在风快要睡着时，不远处好像有人在敲打着什么。声音不大，但断断续续地，吵得风睡不着。
风揉揉眼睛，朝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她看见一个巨人，比城市里的摩天大厦还要高大许多倍。
巨人背朝着她，微微弯起身躯，嘴里轻呼呼地喘着气，好像在制作着什么东西。在他周围堆满各式各样的礼物盒子。只见巨人仰起头，用一个小小的玻璃瓶，接住眼睛里掉落出的一滴眼泪。一滴、两滴、三滴，然后他拧紧瓶盖，把这个装满眼泪的小瓶子，放入一个粉红色的礼物盒子里，用白色发光的丝带打扮盒子，还用他那粗糙的手，熟练地打了一个蝴蝶结在上面。巨人认真地制作着礼物，把它们一个个堆放到一起。
这个行为引起了风的好奇，她轻轻向巨人走去，想看看地上那些礼物，但还是惊动了巨人。
“啊！好冷啊……怎么这么大的风！”巨人抱着胳膊冷得发抖，喃喃自语。
“哦，不好意思……我已经很小心翼翼了，可还是惊扰到了你。”
巨人看不到风儿，朝着传来声音的方向愣了一下。
“我现在离你有点儿远了，你不会再冷了。”风儿后退了好几步。
在刚刚接近巨人的一瞬间，风看到了那一堆礼物的模样，有一些瓶瓶罐罐，有一些云朵样子柔软的东西，还有一些植物啊玩偶什么的。
“啊，谢谢你。”巨人朝四周看了看，虽然看不到说话的是谁，但他也通情达理地回答了风。
巨人有一头银白色的头发，如大海般碧蓝的眼睛和琥珀色的皮肤，他大大的手里拿着一些工具，又认真地制作起礼物来。
“那个，能告诉我你在做什么吗？”风儿小声问他。
“我在做礼物，送给一颗种子的礼物。”
“种子？是你的朋友吗？”
“是的。”
“那你为什么一个都没有送出去呢？堆在这里有什么用啊！”风儿看着地上一堆的礼物疑惑，那个礼物山，显然是在漫长的岁月里一天一天制作出来的。
“因为，我现在找不到我的那颗种子了。”
巨人手里的动作突然停住了，他坐下来，低下头有些沮丧地望着地面。
他一坐到地上，整个森林都颤动了一下。
“我认识她时，她只是一颗小小的种子，有一天，她长出过一颗小芽，可是我那时很忙，没有照顾过她……再后来她就消失不见了。”
巨人说着，从地上拿起一个白色的盒子，望着它发呆。
“这是她最喜欢的雪花，我已经为她找到了。”
2
风儿一生走南闯北，见识很多，于是她对巨人拍拍胸脯说：“这个啊，我可以帮到你，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无所不在的风啊，我去过天南海北，我见过许多许多的植物。”
巨人抬起了头。
“说不定我见过你的那颗种子呢！她或许已经长成了一朵花或一棵树呢！”
听到这里，巨人的眼睛亮了一下，呆呆地看着风说话的方向。
“你快给我描述你那颗种子的样子吧！”风儿欢快地说。
巨人看到了希望，眉飞色舞地描述起来。
“她很喜欢听我唱歌！”
“她很喜欢看我跳舞！”
“噢，她还喜欢和我一起玩雪花！”
风儿想了想说：“我知道了，如果一朵花儿喜欢听你唱歌，喜欢看你跳舞，又喜欢玩雪，那一定就是她了。”
“你说的她是谁呢？”巨人笨拙地摸摸后脑勺。
“我去过一个山洞，曾经见到一种草，她很喜欢音乐，又喜欢跳舞，说不定就是你的她呢。”
巨人听到风这样说，开心得嘴角不住顫抖。
“可是，除了这些，还有吗？我是说，更多一点线索会更好。”风儿问巨人。
“那是什么呢？”巨人有些不懂。
“你说的都是她喜欢你的地方，那她自己喜欢什么呢？她长成什么模样呢？”
巨人低下头，陷入沉思
“那，没有了，我记不清了……”
“没有了？”风儿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很抱歉，我好像真的没有了解过这些……她是一颗陪我度过寒冬的种子。”
风儿无可奈何地撇撇嘴，不过她还是愿意凭借着模糊的特征，帮巨人去寻找那颗种子。
作为回报，巨人让风住在这里好好养伤。
在这之后的几天，天天都有其他凶神恶煞的风儿来问巨人，有没有见过一个受伤的小风，巨人都摇头说不知道。
风儿呢，也是一个很讲信用的风，她养好了伤，就告别了巨人，去寻找那颗种子了。
风飞得很快，很轻松就去了很多地方。
风凭借以往旅行的记忆，先去了一个白雪皑皑的地方，找到了一棵喜欢看雪花的树。
树一边笑着一边用枝干接住雪花跳舞。
看样子这个就是那颗种子了！风儿心想。
“啊，你认识一个巨人吗？他在找你呢。”
树听完了风诉说的故事后，并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出生地。
“抱歉，这里就是我从小到大生长的地方，我并不认识巨人啊，这里一直就是我的家。”树拒绝了风的邀请。
“看来这棵树不是巨人的那颗种子。”
风又飞了很远的路程，来到了那棵喜欢跳舞的草居住的山洞。此时，草儿们正在举行着舞会，在一个角落里坐着一棵静静欣赏别人跳舞的草。
应该就是她了吧，风儿想。
“你好啊，你想找到你的老朋友巨人吗？他很想你！”
小草听完风的来意后，快速地摇了摇头。
“不不不，我并不认识什么巨人。这里就是我的家啊。”草也拒绝了风的邀请。
3
风接着又去了几个小巷子，一些花园，几个海底和天空的尽头。
她见过许许多多懂得欣赏音乐和舞蹈的植物，都挺像那颗种子的，但却没有一个认识巨人，愿意跟风回去。
走过了大半个世界了，风儿还没有找到巨人的那颗种子。
风儿有些疲惫了，坐在一棵树上休息，她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回去告诉巨人，他此刻一定充满期待地等着。
“我……我愿意和你走！”就在这时，一个有些稚嫩的声音，很小心地飘进风的耳朵。
风儿低头，看到了地上一朵小小的刚刚绽放不久的雏菊花。
“你刚刚说那个巨人很孤独是不是？”
小雏菊抬起头，粉嫩的花瓣上，还有着新鲜的露珠。
“对啊，那颗种子是你吗？”
风儿有些惊喜，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问。
“不不不，我也不认识巨人，可是正好我也孤独。我一个人在这个夹缝里生活了好久，也许我和他可以互相依靠呢！”
风儿看着小雏菊，脑中有了一个主意。不管她是不是那颗种子了，她决定要把这朵花带回白鲸鱼的森林，她把小雏菊放进怀里。
“小雏菊，当你见到巨人，他为你唱歌，你一定要说他的歌好听！他为你跳舞，你一定要夸他的舞跳得好看，知道吗？”
“嗯嗯！知道！”
怀里的小雏菊乖巧地点了点头。
风儿想，反正巨人也没有见过那颗种子长大的模样。
在夜晚来临时，风儿把小雏菊带到了巨人面前。
当巨人看到眼前这朵小花时，他激动坏了。
脆弱的，小小的，眼睛含着期待的小雏菊，太像了，虽然他不知道哪里像。
他立马给小雏菊唱了一首歌，小雏菊崇拜地拍手叫好！
他又给小雏菊跳了一支舞，小雏菊说好棒好棒！
巨人开心极了，他觉得他的那颗种子终于找到了！
“原来我不在的时候，你已经变成了一朵美丽的花儿。”
“对不起，没能照顾着你长大……”巨人有些哽咽。
小雏菊仰起头带着泪光看着他。
他把小雏菊捧在手心，送她到那个礼物山面前。
白鲸鱼在周围游荡着，为森林点着灯。
小雏菊的脸都被照得发光了。
“这些都是给你的礼物，我的花儿！”巨人轻轻把小雏菊放在礼物山中间，在她面前，把礼物一个一个拆开。
“啊，我好幸福！谢谢你！巨人！”小雏菊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
“这是一扇会下雪花的窗户，是你走后第二年做的！”巨人拆开其中一个礼物，那是一扇很小很小的蓝色窗户。透过窗户，里面的街道在下着鹅毛大雪。
巨人把它捧到小雏菊面前。
“你曾经最喜欢和我一起看初雪了！现在我们天天都能看了！”巨人眼睛开心地眯成了一条缝。
“啊，这……这不会太寒冷吗？”小雏菊面对这个打开的雪花窗户，打了一个寒战，轻轻退后了一步，身体冻得瑟瑟发抖。
巨人听到她这样说，愣了一下，不过他想可能也是太冷了吧。他又打开一个装满大海的礼物盒子，大概只有手掌大，盒子里面是蔚蓝大海，海面上还飞着几只海鸥，银闪闪的沙滩上有五光十色的贝壳。
“你说过，最想和我一起去海边！来，我们现在去吧。”巨人朝小雏菊伸出小拇指。
这样的礼物把一旁的风都给惊艳了，风从没有见过这么美好又迷你的大海，巨人真是太有心了。
可是小雏菊勉强地笑了笑，好像并不是那么喜欢。
“我……我们花儿喜欢温暖一点的地方。海风太大，会……会把我的花瓣吹走的。”
巨人听完有些失落，他突然想起来了。
“可是那时，你曾经陪我度过了整个寒冬，原来你也会怕冷啊……”
“当然了，我们花儿是最怕冷的。”
“很抱歉。”巨人觉得非常内疚，没有送给小雏菊满意的礼物。
风有些尴尬，她赶紧向小雏菊眨眨眼，让她不要再说了。
好在巨人并没有发觉什么。
巨人又把一只长着翅膀的礼物盒子拆开，里面瞬间飞出了好多的小白鲸鱼。它们在森林里唱着歌，追逐着。
“你曾经说，很想看到白色的会飞的鲸鱼，我也给你做出来了！喜欢吗？”巨人非常期待地问。
但是小雏菊并没有说什么，她没有这些共同记忆，只是稍微露出了一些欣喜的神色。或许是路程太遥远了，她的眼皮子在打架，于是巨人不再去拆禮物了，而是安排小雏菊睡个好觉。
4
第二天，风告别这里了，她又向小雏菊叮嘱了几句，让她不要乱说话，只需要表达出喜悦的心情。
小雏菊点点头。
风走后，巨人和小雏菊生活在了一起，巨人会偶尔给她拆开一个礼物。有时是一盒子彩虹，有时是一座棉花糖做的迷你小城堡。小雏菊呢，也果然如风嘱咐的那样，总是开心地笑着。
因为她确实需要一个家，她并不想无家可归。
巨人把礼物都送给了小雏菊，只是她从来说不出每个礼物的含义，自然也无法和他一起回忆曾经的美好了。
但巨人还是很开心！因为那朵小雏菊又告诉了他很多新鲜的事情，他没有听过的外面的事情。
譬如她在那个夹缝里，遇见的一场奇美的日出。
譬如她曾经飘落到一个公园，在画眉鸟的头上睡到天亮。
譬如春天到来，万物复苏时的盛况。
5
风后来很久都没有再去过那片森林了，她忙着生活，忙着选举，忙着和那些邪恶的风对抗，当她成为新一代的风神时，也是大地上的万物开始更新换代，人类也开始衰老的时候。
有一天，风收到一封信。
那是巨人临终前，托白鲸鱼给风捎去的。
“风儿，好久不见。
我知道我的那朵花儿，不是我曾经爱过的那朵花儿。
但是我的责任心让我不愿再失去第二朵了。”
风合上信，望向远处那片神秘的森林，白色的浮光流动着，她的眼眶微微泛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