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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子黄了

2022-05-30刘旭东

初中生之友·中旬刊 2022年10期
关键词:张大妈姐弟商贩

刘旭东

“妈,麦子黄了。”我迫不及待地跨进门,放下书包,跑进厨房对母亲说。

“真的吗?一夜之间麦子就黄了呀?”母亲显然也很惊喜,快速将切好的土豆和韭菜放进锅里,一边炒,一边说,“那再过些天,麦子就能收割了。”

那个晚上,我兴奋得睡不着。一想到我们姐弟几人能有钱交下个学期的学费,还能买各自期待已久的新衣服、新鞋子,我就希望时间能走得快一点,好让我们能早点收割麦子,然后将它们晒干,拿到集市上去卖。

整整一年,我和姐姐们都没有添过一件新衣服。前几天上体育课时,我无意中发现自己的裤子竟然破了一个洞。那时的我尴尬万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赶快买件新衣服吧。

母亲这一辈人是从苦日子中过来的,十分勤俭节约。一个常用的物件,直到用到完全不能用时才会丢弃。就连在丢弃的那一刻,脸上依旧透露着不舍的神情。为了不让母亲为难,我们姐弟几个决定服从母亲的安排:等收割了麦子后,再给我们每人添件衣服。

很快,在我的夜不能寐中,一个星期过去了。在回家的路上,我发现开始有农户在收割自家的麦子。

“妈,麦子可以收割了。”我唱着歌儿欢快地从学校跑回家,对母亲说道。

“再缓几天吧。等麦穗长得更饱满些,就能收获更多的麦子了。”凭着自己多年种田的经验,母亲回答我。

“好吧。”我失落地低声应答。

那天下午,我像往常一样写完了家庭作业。闲来无事的我来到巷子口,看到许多同村的伙伴在玩游戏,我便想立刻加入他们。可谁知,他们却奚落起我来。

那时候,同伴之间已经有了各方面的比较,或许因为还是初中生,大家的价值观不是很成熟。他们嫌弃我的鞋子破、衣服旧,迟迟不愿让我加入他们的小团队里一起玩耍。

无奈的我只能小跑回家。在途中,我遇见了一向爱说闲话的孔阿姨。她不怀好意地瞥了我一眼,说:“呀,这都什么年代了,你看这孩子还穿款式这么老旧的衣服。”

说罢,她摇了摇她高昂的头,指了指她身旁穿着时尚衣服的儿子,得意地笑了几声。这一幕,恰巧被刚刚从地里回来的二姐看到。

回到家,母亲做好了晚饭。我和姐姐们将餐桌搬到庭院里,和母亲一起吃起饭来。

母亲见我和二姐一声不吭,就问起了缘由。母亲刚问完,一向心直口快的二姐就将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

知道这件事情的母亲什么也没说,但她的沉默和眼角的泪滴似乎又说了所有。母亲放慢了吃饭的速度,等我们都吃完饭后,在起身收拾碗筷的刹那,她突然微笑着对我们说:“明天正好是星期天,你们不用上学,我们一起去收割麦子。”

“不是说这几天是麦子生长的关键期吗?为什么不多等几天呢?”二姐问。

“要是明天就去收割的话,估计得损失好几百斤麦子呢。”大姐的数学一直很好。

晚上,看到母亲屋子里的灯还亮着,我们三个一起来到母亲的房间,建议晚几天收割麦子。出乎我们意料的是,母亲说什么也不同意。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们就被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吵醒了,原来是母亲在做饭。这是母亲多年来的一个习惯,只要第二天干农活,她总会早早起床为我们做早饭。

我们赶快从被窝里爬起来,一起帮母亲做饭。我往炉灶里塞柴火,大姐将母亲择好的蔬菜洗干净,二姐接过母亲手里的菜刀切菜,母亲则蒸起馒头来。

很快,早饭就做好了。我们抓紧时间吃早饭,并将剩下的饭菜装在几个铝盒里,准备在收割麦子时饿了吃。

那时候,村子里早已出现了收割机,专门收割麦子的。只不过收割一亩麦子要几十元钱,母亲是万万舍不得的。所以,我们只能自己去收割麦子,再将麦子拉回家。

虽然已是秋天,但天气还是格外炎热。放眼望去,偌大的庄稼地里只有我们姐弟三人和母亲。我们顾不上休息,不停地收割麦子,打算在天黑之前将麦子拉回家。

但往往越着急,事情越容易往相反的方向发展。

我一个不小心,竟让镰刀划破了小腿,看着鲜血像断了线的珠子流下来,母亲马上着急起来。

“这可怎么办?”大家都开始慌起来。母亲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并没有可以求助的人或是可以使用的物件。

只聽哧的一声,母亲将她衬衫的袖子撕了下来,为我包扎起了伤口。

或许是伤口感受到了母亲的不易,没几分钟,它就不流血了。

我赶快回到地里继续收割起麦子来。母亲虽不允许,但我不想拖大家的后腿。

终于,在我们的努力下,麦子都被我们收割完了。我们按照计划将麦子拉回家。由于没有三轮车,我们只能用村子里最常见的手拉车将麦子拉回去,前前后后一共拉了十多趟。

或许是刚刚到麦子收获的季节,市场上麦子的供应量不是很大,我们家的麦子卖出了一个比往年都高的价格。

我们开心极了。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我们跟随母亲来到了离家十多公里外的县城。

我记得在那个现在已经特别破旧的小店铺里,母亲给我们姐弟三人买了人生中的第一辆自行车。自此,我们也成了每天上下学有自行车骑的孩子。只是由于我们只有一辆自行车,不得不三个人每人一天这样轮流骑。

同时,我们的期待也得到了满足。我买了一双黑白相间的运动鞋,姐姐们各自买了一件粉红色的衣服,母亲却什么也没买。

我们对此感到很好奇。母亲素来喜欢在县城里买好布料,回去后做成床单或桌布等,可这次却不同。

回家的时候,母亲说她一个人骑自行车回家,我们都去坐公交车。但我们不想坐公交车,想和母亲一起骑自行车回家。母亲拗不过我们,只好和我们一起推着自行车走回家。

在回家的路上,我们叽叽喳喳聊个不停,甭提有多开心了。在经过一大片麦田时,只见张大妈大老远地就朝母亲喊:“刘嫂子,你就这么原谅那个商贩了?”

张大妈停下手中的农活,大步流星地跑到我们面前。我们从张大妈口中得知:原来,收我们家麦子的那个商贩不仅给了母亲好几张假币,而且还在称重时使了心眼,少称了不少。大伙都嚷嚷着要将他送到警察局,但母亲却说服大家算了。

原来,那个商贩也才二十出头,本来是一个本分的商贩,只是赶上他父亲病重,拿不出医药费,一时心急,才对农户们使了坏。

当那个商贩将补偿款拿给母亲时,母亲从中拿出几张五十元的钱币放在他的手里,说:“这钱你拿着,以后别再做这样的事了,毕竟你还这么年轻。”后来,那个商贩常去我们村里收麦子、玉米,再没有使过一次坏,成了大家最信任的商贩。

和张大妈寒暄了几句后,我们就离开了。

那一刻,我才知道母亲是一个多么善良的人。她就是这样,总是身体力行地影响着我们。

我们走在泥泞的有些狭窄的乡间小路上,身旁两侧是随风摇摆的麦子,母亲看了一眼麦子说:“这下,麦子是真的黄了。”

“是的,庄稼地里的麦子黄了,我心里的麦子也黄了。”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插图:郑毅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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