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旺达与刚果（金）关系骤然紧张

马汉智

5月以来，位于非洲大湖地区的卢旺达与刚果民主共和国（以下称“刚果（金）”）关系骤然紧张。刚果（金）指责卢方支持刚反政府武装“M23运动”，卢方对此予以否认。卢则指责刚军方向卢反政府势力“卢旺达解放民主力量”提供支持，后者涉嫌参与了1994年的卢旺达大屠杀。7月6日，两国在安哥拉的斡旋下同意启动缓和紧张局势进程，建立“刚果（金）和卢旺达联合委员会”。

纵观历史，卢、刚关系紧张的直接诱因是“M23运动”死灰复燃，但根本原因是地区国家围绕各自利益进行博弈，有一定的必然性。

“M23运动”卷土重来

2009年3月，刚果（金）反政府武装“保卫人民国民大会”与政府签署和平协议，加入政府军。2012年，忠于原“保卫人民国民大会”的部分官兵发动兵变，组成新的反政府武装“3月23日运动”（简称“M23运动”），并在刚东部发动攻势，从事叛乱活动，导致大量平民伤亡和数以万计居民流离失所。2013年12月，刚政府与“M23运动”签署和平协议。2017年，“M23運动”领导人苏丹尼·马肯加试图重振该组织，带领大约200名前组织人员返刚，在刚果（金）北基伍省的维龙加国家公园Mikeno地区盘踞活动，该公园毗邻乌干达和卢旺达。今年以来，“M23运动”武装成员在刚北基伍省多个地区与刚政府军交火。3月和5月，“M23运动”占领北基伍省鲁丘鲁地区的多个村落和刚武装部队最大的军事基地鲁曼加伯。此后，“M23运动”攻势不减，继续向南推进至北基伍省首府戈马。当前“M23运动”对刚政府军的进攻是过去十年来规模最大的一次。5月27日，刚政府决定将“M23运动”定性为“恐怖组织”。“M23运动”大多由刚果（金）的图西族组成，他们称刚政府未能履行此前的承诺，将他们重新纳入刚军队。卢旺达一直否认该国支持“M23运动”。卢总统卡加梅说，刚政府有义务解决“M23运动”成员的不满。

另外，今年以来刚果（金）与乌干达的密切合作引起卢方警觉。2021年，除了允许乌军队在北基伍省打击乌反政府武装“民主同盟军”外，刚总统齐塞克迪还批准修建刚、乌两国公路。在卢看来，乌在北基伍省部署军队，出资建设由乌军队维护的公路网并将其延伸至卢边境，都将对卢国家安全产生威胁。历史上，卢、乌因刚问题产生分歧，两国军队于1999年在刚东部发生三次冲突。2019年2月以来，两国关系持续紧张，一度升级至关闭边境。

历史纠葛与资源争夺

过去20多年来，刚果（金）饱受战争蹂躏。刚东部地区地缘位置极为复杂，刚伊图里省、北基伍省和南基伍省与乌干达、卢旺达和布隆迪三国接壤。胡图族人和图西族人在刚果（金）、乌干达、卢旺达和布隆迪都有分布。跨界族群的存在是地区局势混乱的重要根源。

1994年卢旺达大屠杀发生后，大量胡图族人进入刚。这些逃难来的胡图族和图西族人与刚当地的胡图族、图西族人分别组成武装组织。大屠杀结束后，1996～1997年，图西族领导人卡加梅执掌卢政权，暗中支持刚境内的图西族武装，以消灭对其政权构成威胁的胡图族武装，乌干达领导人穆塞韦尼同样以支持图西族人的名义支持刚境内图西族武装。卢旺达联合乌干达，与老卡比拉（洛·卡比拉）联手，将刚时任总统蒙博托赶下台，第一次刚果战争爆发。1998年，洛·卡比拉与卢旺达等盟友关系破裂，第二次刚果战争爆发，共九个地区国家、20多支武装组织卷入战争，战争持续五年之久。2001年，洛·卡比拉遇刺身亡，其子约瑟夫·卡比拉继任刚总统，并于2006、2011年两次连任。

2022年7月6日，在安哥拉的斡旋下，刚果民主共和国总统齐塞克迪（左）和卢旺达总统卡加梅（右）在安首都罗安达举行会晤，同意启动缓和紧张局势的进程。

刚果（金）自然资源丰富，素有“世界原料仓库”之称。从乌干达的布纳加纳，经刚果（金）卡尼亚巴永加，到与卢旺达接壤的刚城市戈马，蕴藏着一条重要的采矿带，其中包含世界上最大的钶钽铁矿矿床，钶钽铁矿被广泛用于高科技产品制造。刚还是世界上最重要的钴生产国之一，钴储量450万吨，占世界总储量的50%。钴是电动汽车电池的关键成分。此外，刚东部石油储量丰富。2007年，在刚、乌边境的阿尔伯特湖地区发现了大规模石油储藏，探明储量为17亿桶。

然而，刚果（金）东部丰富的自然资源不仅没有使国家和民众从中受益，反而引发地区战争和冲突，2021年刚人均国内生产总值仅为556美元。由于刚政府无法实施有效的治理，刚东部一直处于“群雄逐鹿”状态。第一次刚果战争期间，卢、乌两国一些人士从刚走私黄金、钻石、木材及钶钽铁矿，谋取了巨额利润。第二次刚果战争期间，一些国家在刚获取了钻石和铜矿利益。除了国家层面的行动外，一些地区国家反政府武装也因为巨大的经济利益而进入刚。联合国一份报告显示，2019年刚国境内开采的黄金至少有1.1吨被走私到东部边境沿线国家。

出路在于“以发展促安全”

非洲中东部的大湖地区指环维多利亚湖、坦噶尼喀湖和基伍湖等湖泊的周边和邻近地区，涵盖安哥拉、布隆迪、中非共和国、刚果（布）、刚果（金）、肯尼亚、卢旺达、苏丹、南苏丹、坦桑尼亚、乌干达和赞比亚等国。该地区是非洲自然资源最丰富的地区，如今却是全球最动荡、最贫困的地区之一，有“非洲火药桶”之称。

贫困和发展不足导致的资源争夺和冲突对抗，是大湖地区战乱不止的重要根源。通过推动地区经济发展和区域经济一体化，将资源优势转化为经济发展的动力，有助于消除战乱冲突。大湖地区国家应向私营企业、投资者传达谋求区域一体化、共同发展的政治意愿和决心，宣介改善投资环境、完善法律法规的具体举措。

大湖地区的发展安全离不开国际社会的大力支持。为解决大湖地区持续的动荡，联合国制定了《大湖地区巩固和平、预防冲突和解决冲突战略》，该战略立足于三大支柱：和平、安全和司法;可持续发展和共同繁荣;应对长期和新出现的挑战，如公共卫生危机等。国际社会要为落实新战略和行动计划提供必要资金支持，联合国驻大湖地区机构、非盟、大湖地区国际会议组织等要就此开展密切合作，共同将愿景转化为实际成果。

中国呼吁国际社会帮助该地区国家应对挑战。中方提出，要保持对话和解的政治势头。解决地区问题需要地区国家增进互信，团结协作。国际社会应当尊重地区国家和区域组织主导权，支持其通过对话协商自主解决分歧，维护地区国家改善关系的势头。此外，要加大对非军事手段的重视和投入。消除刚果（金）和大湖地区动荡根源，不能单靠军事手段，而要采取综合措施，关键要帮助民众摆脱贫困落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