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剧英雄”祖马

邓晨

鄧晨

2009—2018年执政的前总统祖马，是南非过去十年政局的关键人物。自2018年以来，由大法官雷蒙·宗多领衔的调查委员会，致力追查祖马时期的贪腐问题，清查了祖马与商业大亨古普塔兄弟的政商勾结。古普塔兄弟于6月初在阿联酋被捕，南非政府也已在7月底向阿联酋正式提出引渡要求。

祖马出身于数十年前对抗种族隔离时，现今执政党“非洲人国民大会”当时的武装行动组织“民族之矛”。他在1980年代后半期，执掌其中的安全情报部门“磨石”，其政治势力基础与惯用手腕也多来自“民族之矛”与“磨石”。若要了解祖马时期的政治，很自然地便会追溯到这段历史。

“民族之矛”是“非国大”与种族隔离政权激烈斗争的产物。从1960年的沙佩维尔屠杀之后，“非国大”开始使用武装手段发动袭击;到了1976年的索维托起义之后，行动规模进一步扩大，大量来自不同背景的生力军加入了“非国大”及“民族之矛”的行伍。而种族隔离政权也用各种手段试图摧毁之，这使得“非国大”处于持续的生存恐惧之中，引发了残酷的内部整肃。

“非国大”在安哥拉有一个惯称为“四号”的监狱，用来惩罚违反纪律或被怀疑是敌方间谍的成员。1984年一次重要的囚犯抗争发生后，不仅抗争者遭到整肃或处决，许多原本的指挥官也被撤换，随之扩大权力的新指挥官即是祖马。在祖马日趋掌握大权后，许多人怀疑，原本“民族之矛”的重要指挥官塔米·祖鲁，亦是被他下令杀害的。

祖马在安全情报圈子形成了自己的强大势力。他在执政时期将原本的5个不同单位整合为一体的国家情报机构，扶植效忠于自己的官员建立专门服务于他个人的情报单位。祖马用情报机构的力量，来压制现任总统拉马福萨并帮助自己选举，渗透反对党及民间反祖马人士的活动，并运用媒体塑造有利形象。祖马所任命的各种官僚，也构成了勾结古普塔兄弟的基础。

古普塔家族是在1990年代种族隔离结束后，才来到南非经商。他们藉由紧密的政商联盟获取合约，并压制竞争对手，从一开始的生意发展为横跨矿业、媒体业、信息产业的商业帝国。负责调查祖马贪腐行为的委员会，用“国家攫取”来指称古普塔等企业集团的行径（“国家攫取”这一概念来自2000年代初世界银行的报告，原指苏东地区的资本透过官商勾结，取得庞大资产及利益）。

祖马的贪渎问题，自2002年左右即已浮上台面，但他利用高超的政治手腕立于不败之地;其前任总统姆贝基试图压制他未果，反遭夺权。2018年下台后，祖马将自己塑造为始终站在贫苦大众立场的悲剧英雄形象，指控对他的调查实为白人资本利益的延续，鼓动同为祖鲁裔的支持者效忠于己。去年年底，祖马支持者在南非各地发动的街头暴动，一方面是支持者所为，另一方面也有祖马情报圈子手下的运作。

祖马现象背后的问题在于，南非在世界经济中的半边缘位置，以及1990年代后的国际政治经济结构，都使得南非严重的社会不平等迟迟难以改善。祖马的现实手腕，即使足以让他得到贫苦民众的支持，也无法真正改善他们的困境，然而其精明使其立于不败之地则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