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视角:日非峰会褪色?
2022-05-30沈诗伟
沈诗伟
8月27~28日,日本主导的第八届东京非洲发展国际会议(TICAD,以下简称“日非峰会”)在北非国家突尼斯召开,这是继2016年肯尼亚内罗毕第六届会议后,日非峰会第二次在非洲大陆召开。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因感染新冠肺炎未能线下参会,南非、肯尼亚、尼日利亚等区域大国首脑也均未到场,会议热度远不如预期。尽管部分美欧媒体炒作日本未来三年向非洲提供300亿美元投资是在抗衡中国,但在日本对非投资已从历史最高点下降并已显现后劲不足的背景下,非洲国家还能对日本有多高的需求和期待?日非峰会的“品牌形象”是不是已经褪色了?
塑造日非合作主动性
长期以来,日本和非洲国家共同塑造着日非多领域合作。日本对非战略规划和谋篇布局备受关注,而近年来非洲国家的对日需求、期待和主动布局的作用则日益显现。
非洲国家塑造日非合作的主动性不仅体现在将对日诉求归入对七国集团(G7)等发达国家的共同诉求,还体现在主动吸引对接日本具有独特优势的领域,针对日本国内发展亟需的资源和诉求,利用双边在具体领域的合作推动自身发展。
一方面,非洲国家近年来呼吁日本等发达国家支持非洲国家改善营商环境,在直接投资和基础设施建设的融资上多采用公私合营等模式,增加对非直接投资以支持非洲发展。2012年10月非洲开发银行集团亚洲代表处在东京成立,这是非洲开发银行在非洲大陆以外成立的第一个代表处,目的之一是希望同亚太国家加强在非洲发展问题上的沟通,交流优化投资环境的经验。
另一方面,同日本经贸往来密切的非洲国家注重引进日本优势技术,助力自身发展。比如在地热资源丰富的东非大裂谷,肯尼亚重视日本利用地热发电的技术,加强地热开发合作。2011年,日本丰田通商和韩国现代工程公司共同与肯尼亚电力公司签订280兆瓦发电站建设项目,并与蒸汽轮机与发电机厂商东芝进行合作。2015年项目建成后,将肯尼亚地热发电总量扩增至480兆瓦。2019年,东芝在肯尼亚首都内罗毕设立了从事地热发电用涡轮业务的分支机构。
天然气资源丰富的莫桑比克,及时抓住日本在福岛核电站事故后急需充足稳定的天然气供应以保障国内发电的契机,积极吸引日本投资。2012年签署的日本—莫桑比克投资协定成为日本与撒哈拉以南非洲国家签署的首个投资协定。近年来,在日本政府将莫桑比克定位为同卡塔尔和澳大利亚并列为液化天然气“三极”之一的背景下,日企三井物产在莫桑比克的投资覆盖煤矿、铁路、港口和天然气发电等,全方位构筑以莫桑比克为主的南部非洲业务模式。以纳卡拉港和沿线铁路为主体的纳卡拉走廊建设成为日本对非政策的有力抓手。日企三菱商事和新日铁住金等在莫桑比克还开展了炼铝和煤炭业务。
日本二手汽车在非洲的热销,促使一些非洲国家对日本汽车企业提出在本地装配生产以提升工业化水平的要求。2021年,丰田通商在加纳投资的首个日本汽车装配厂开始组装生产。
此外,非洲国家在双边及多边场合推动日本帮助相关国家解决严重贫困和卫生安全问题。日本味之素公司在加纳和马拉维等国进行营养辅助食品的开发及销售。住友化学公司在坦桑尼亚制造并销售“防疟疾蚊帐”,制定开发防虫新产品,并确定了着力解决疟疾等传染病的方针。
在日非经济合作之外,非洲元素还无意中影响到日本的时尚观念。2022年8月5日病逝的日本著名时装设计师三宅一生所秉承的“一块布”理念就曾受到非洲元素启发。
警惕日本在合作中夹带私货
不过,非洲国家对日本在日非合作中夹带私货的小动作颇为反感。日本呼应美国所力推的“自由与开放的印太”构想,在非洲国家应着寥寥,临近印度洋的非洲国家对该构想也是毫无兴趣。
日本是非洲港口建设和海洋蓝色经济的重要合作伙伴,但非洲国家高度警惕日本在与它们的联合声明等文献中塞入南海问题等涉华内容。非洲国家将日非海洋合作内容限定在海上安全和基础设施建设,反对日本将亚洲问题带到非洲的做法,反对日本将其议程设置强加给非洲国家。非洲国家对日本有意让它们在“印太构想”和“一带一路”倡议间做出倾向性选擇的意图也表达了不满。从本次日非峰会发表的《突尼斯宣言》看,非洲国家对日本喃喃自语的大多数关切未做明确回应。
非洲国家间存在的紧张关系以及西撒哈拉代表团风波也对此次突尼斯峰会产生了影响。2016年摩洛哥代表团同未被日本政府邀请、却出现在会场的西撒哈拉代表团就曾爆发肢体冲突,此次突尼斯会议上摩洛哥同西撒哈拉代表团再度爆发肢体冲突。长期支持西撒哈拉独立的突尼斯邀请西撒“波利萨里奥阵线”代表参与本次会议,引发突尼斯和摩洛哥的外交摩擦。摩洛哥将西撒哈拉视为其领土一部分,为表达不满,宣布召回驻突尼斯大使并抵制本次会议。摩洛哥质疑日本对突尼斯的援助恐被用来资助西撒哈拉独立。此外,象牙贸易一度是非洲批评日本的敏感问题。20世纪70~80年代日本是全球最主要的象牙消费国,非洲象栖息国曾多次在野生动物保护问题上点名批评日本国内市场的象牙交易。
近年来,尽管日本在多个场合中表示将增加对非投资,但日本在非投资已经过了最高点。据日本《朝日新闻》公布的数据,日本对非投资在2013年达到最高点,超过100亿美元,之后便开始下滑,到2020年已不足50亿美元,2021年略有恢复,但幅度很小。在2019年横滨会议上,乌干达总统穆塞韦尼批评说,在关键性基础设施建设领域,特别是在铁路、电力建设问题上,西方和日本没有发挥应有的作用去帮助非洲。在本次突尼斯会议上,非洲开发银行行长阿德西纳直言,在日本约2万亿美元的全球直接海外投资中,非洲国家仅占0.003%。
从日本外务省近年来的舆论调查可以看出,非洲民众对日本与日非合作的认知明显低于非洲同其他国家合作的认知。调查显示,在非洲人民最信赖的国家中,中国以37%的比例远超其他国家,稳居第一,而日本仅占4%,排名第五。在非洲“当前最重要的伙伴”中,中国位居第一,日本继美法英之后排名第五。在非洲“今后最重要的伙伴”中,中国仍排第一,日本继美国之后排名第三。
由于战略投入规模不同等原因,日本软实力外交很难对冲深耕非洲多年的中国在非影响力。然而,日本近年来通过同美国合作,在G7框架内加强在“重建更美好世界”、全球基础设施建设以及投资伙伴关系等领域的合作,协调制定有约束力的投融资规则制度以影响非洲发展进程,势必会影响非洲国家同域外其他国家的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