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是中外交流不可或缺的重要渠道

纵观历史，世界各民族的发展离不开文化交流。而文化交流中最基本、最重要、最核心的组成部分是文学交流。因为文学之美是百艺的精、气、神，所以文学交流在文化交流中占有特别重要的地位。文学交流的先导性、关联性与渗透性，造成了它在文化交流中的重要地位。治文化交流史，必先治文学交流史。文学交流是灵魂，各类文化交流是体魄。而小说又在文学中占有特殊的重要地位，所以，小说在世界各民族之间包括中外文化交流中，有着不可或缺的重要性，是极其重要的交流渠道。

小说在中外关系史上具有重要地位

我们在这里所讲的小说，是指一大文学类别。在中国语境中，指故事、神话、传说、传奇、志怪、志人、街谈、巷说、话本、章回小说及短、中、长篇小说，等等。在英语中亦有不同表述，如长篇小说novel，中篇小说medium-length novel、novelette，短篇小说short story等。

印度是個文学大国，除了世界上最长的大史诗《摩诃婆罗多》和《罗摩衍那》之外，还有大量的故事、小说、神话、寓言，称为歌他（kathā）。故事、传说、短篇、神话、笑谈，称歌哈尼（kahānī）。长篇小说称乌柏涅雅四（upnyās）。印度在两大史诗之前存在一个庞大的吠陀文献。梵语中“文献”与“文学”是同一词汇，人们通常说“吠陀文学”是指吠陀文献中富于文学性的成分，主要有颂诗、神话、咒语诗、传说等。文学和文献由同一个词汇——萨希碟（sāhitya）来表达，说明文学在印度历史悠久，地位重要。

在人类发展史上，包括各类小说在内的文学交流，构成了文化交流的主体。没有包括各类小说在内的文学交流，人类文明史将改写，今天人类文明的面貌一定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可以设想一下，如果没有古埃及的《亡灵书》、两河流域的《吉尔伽美什》、印度的两大史诗和《本生经》《五卷书》，没有阿拉伯的《一千零一夜》和欧洲的《圣经故事》引领的文学交流的连续剧，世界古代的文学舞台，将是多么寂寥！近代以来，倘若没有中国的《好逑传》《赵氏孤儿》《红楼梦》《西游记》《三国演义》《水浒传》西传，没有莎士比亚、伏尔泰、歌德、席勒、易卜生、莫泊桑、罗曼？罗兰、普希金、高尔基，以及泰戈尔来到现代中国，中国就不会出现“五四”新文化运动。“五四”新文化是以“五四”新文学为先导和核心内容的。王锦厚在《“五四”新文学与外国文学》中说：“‘五四新文学是在外国文学影响下诞生的，又是在外国文学影响下成长、发展的。这种影响有积极的，也有消极的。”

欧洲文艺复兴的原因，除了接受希腊文明之外，还有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接受阿拉伯、印度和中国文化的激励和影响。近现代接受西方文学、文化影响而取得辉煌成就的成功范例，除了日本之外，还有印度、东南亚、中国等地区和国家。其中，中国取得的成就最伟大，最具影响力，不但在中国历史上是翻天覆地的，而且将世界的文化、政治版图翻开了崭新的一页。这就是对“五四”新文学、“五四”新文化的研究，让国内外史学家孜孜不倦、历久弥新的原因。

正是因为认识到了文学的重要性，认识到了文学交流的重要性，我们在七十余万字的《中外文学交流史？中国—印度卷》绪论的一开始写道：“文学交流是文化交流的重要组成部分和高级形态，这种交流超越时空、肤色，超越宗教、信仰、政治，是古已有之、于今为烈的文化现象。人类发展史上的许多重大问题，如文化生命周期、大国崛起规律等，都可以在文化交流中找到正确答案。所以，研究包括文学交流在内的文化交流，对于我们认识人类、人类文化及其发展，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小说是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甚至是最重要的组成部分。所以，我们说“小说在中外关系史上具有重要地位”，是不言而喻的。

当下，中国人民正在实现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新征程中对中国和世界作出更大的贡献。所以，我们特别需要谦虚谨慎，戒骄戒躁，认真借鉴著名学者郭延礼的肺腑之言：“勇于吸取国外先进的学术思想、学术成果和研究方法，对于推动研究工作的开展、提高研究的学术水平是大有好处的，闭目塞听、妄自尊大，把自己禁锢在一个封闭的环境中研究学问，即使能在局部或微观上取得某些成绩，也不会在学术研究上做出无愧于今天时代的大的成就和突破。”

发挥小说的积极作用

不论如何艰难曲折，人类社会总是不断前进的。这种前进离不开包括文学在内的文化交流。小说在文学中的地位举足轻重。从某种意义上说，新创小说的数量和质量，是评价一个社会、一个时代的重要指标。唐诗宋词明清小说，极简明地道出了中国文学样式的发展变化。当下，尽管进入了数字多媒体时代，但小说在文学中的主体地位依然不可动摇，而且在相当程度上，正是各种新媒体表现形式彰显了小说的重要性。例如，电影、电视剧《红楼梦》《西游记》《水浒传》《三国演义》广受好评，经久不衰，正是受原著小说的影响。当代的例子也不少，《骆驼祥子》《围城》《平凡的世界》《人世间》等，都是小说和影视互相成就的成功例子。

反之，当代一些被人垢病的宫斗剧、儿童游戏剧等，无论社会反响还是经济效益，都成了负面典型。归根结底是没有好剧本，深层次原因则是因为没有一本有底蕴的小说作为编剧的基础。

当下的中外关系，总观照是“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总方略是“一带一路”倡议。在《双轮驱动 展翅高翔》中我们曾这样指出：“从根本上说，‘一带一路倡议是人类历史上时间和规模都空前的文化交流活动。经济是文化的载体，文化是经济的魂魄。没有经济的文化，只是无所依附、四处游荡的幽灵；没有文化的经济，只是没有灵魂的躯壳，只是砖瓦、水泥和钢铁、玻璃的排列组合。文化的流动是‘一带一路倡议最大的内生性动因。”无论是引进还是输出，我们的文学交流都应以“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为总观照，都应是“一带一路”倡议的组成部分。前面提到的《好逑传》，本是中国的一本普通故事书，可是它竟成了欧洲人倾心中国文化、继而推动文艺复兴运动的那只美丽的蝴蝶。

只要选题得当，小说的说服力非常强大。著名作家奈保尔（V.S.Naipaul）的名著《河湾》（A Bend in the River），引起了美国学者柯文（Cohen， paul A.）的高度关注，他在《在中国发现历史》一书中引述道：“欧洲人，像所有人一样想要黄金和奴隶；可是同时他们又想给自己树立雕像，就像是对奴隶做了好事。由于他们聪明伶俐，精力饱满又处在权力的鼎盛时代，就可以把自己的文明的这两个方面同时都表达了出来；他们既得到奴隶，又得到雕像。”柯文接着说：“只要权力分配不均，只要切蛋糕的人同时又是挑选的人，某种程度的不均衡或不公状况就很可能出现，有些人就会多得。”当今世界处于极度动荡之中，背后的真正原因，就是美国同时充当切蛋糕的人和挑选蛋糕的人，而且还想长期维持这种“一霸独超”的地位。然而，时代不同了，人们越来越看清了美国金融寡头和军火商及其代理人的真实面目。一个大变局正在向我们走来。作为小说家，作为文学评论家，应该为这个大变局的到来鼓与呼！

本文作者郁龙余为深圳大学印度研究中心主任、教授。2016年印度慕克吉总统授予其“杰出印度学家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