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

邱义云

我所说的月牙并不是月亮，而是一个笑容，而这个宛如月牙般的笑容是我在爷爷脸上见到的。

爷爷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他不受传统封建思想影响，视人人平等，无贵贱之分，无男重女轻的思想。

在爷爷小时候，家里特别穷，吃不饱、睡不好，加上那时农村人都以为“庄稼人都不是读书的料”，所以爷爷八岁时都不怎么识字，没有上小学。但听奶奶说，爷爷九岁时特幸运，祖父听闻一些英雄人物的事迹后执意让爷爷上学，于是全家人左凑右借，终于凑够了钱，让爷爷上学。

勤学的爷爷在学校次次拿第一，每当拿到年级第一就开心得不得了。爷爷曾说，他那时的笑容像极了月牙，设想一下：微黄的脸蛋儿上挂着一个月牙形的笑容，阳光透过窗户射在他的脸蛋上，那洁白的牙齿正如月亮般闪着光。

作为农村娃，爷爷生活中怎能少了劳动，从五岁开始一直到高中毕业，爷爷有空便做农活，放学回到家便放下书包，拿起一本小册子跑去放牛。听同村邻居黄伟大爷说：“那时候你爷爷放牛都背英语，一背完英语，你爷爷那个笑容……”虽然黄伟大爷没说爷爷笑成哪样，但我明白，爷爷他定笑出了月牙，否则他哪能考上隆回一中，他对学习与劳动的热爱将他的月牙填成了一个饱满的月亮。

爷爷高中毕业后成了一名木匠，不用解释也知道，因着当时家中的经济条件，他迫不得已当了木匠，不过他有一个副业——会计，村里人办大事要算账，便会找他。有好几次城里老板想用金钱来诱惑爷爷，希望他作假账，但爷爷没答应，讲诚信的他受到了全村人的赞许与认可，他那充满阳刚与青春的脸上又露出月牙般的笑容。

在年老时，爷爷被查出得了肺癌，而且是晚期，他不得不躺在病床上。天气晴朗时，奶奶便会拿着小板凳，搀扶着爷爷去散步，我也牵着爷爷的手，往日那略微宽大且有力的手变得无比瘦小又无力，昔日那个挺直背陪我捉小鱼的爷爷，却变得只能驼着背蹒跚前行。无数次与病弱的爷爷散步时，我都异常悲伤，累了，三人便坐在凳上休息一会儿。

爷爷的弥留之夜，窗外的雨滴打在玻璃上，爷爷看着我用力挤了一个笑容，那笑容就像天上的月亮，纯洁又带了些童趣。

爷爷走了，再也看不见月亮了。

奶奶之后每次散步依旧带三个板凳，后来我上学了，没空了，奶奶便只带了两个板凳，她坐在其中一个板凳上，用手摸着爷爷曾经坐过的凳子，一直、永远……

望着天上的月亮，我常常想起爷爷，虽然看不见他的月亮，但他的月亮早已鑲入我心里。

愿另一个世界的他不受病痛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