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方位的声画合奏
2022-05-30崔婧妤
崔婧妤
〔关键词〕《你好,李焕英》;电影音乐;叙事功能
一、引言
《你好,李焕英》脱胎自贾玲2016年同名小品,根据贾玲的亲身经历改编,是一部于2021年贺岁档上映的奇幻喜剧片。该片讲述了主人公贾晓玲在刚刚考上大学之际,母亲因车祸遭遇严重意外,昏迷不醒,一心想要成为母亲骄傲的贾晓玲悲痛万分,恍惚中穿越到了母亲曾生活的20世纪80年代,与年轻的母亲相遇,并企图改变母亲命运的故事。该片的电影原声大部分由电影音乐制作人彭飞操刀,由国际首席爱乐乐团进行弦乐组演奏,为电影添色不少;电影主题曲《萱草花》、推广曲《路灯下的小姑娘》、片尾曲《依兰爱情故事》等电影歌曲也传唱广泛,为电影的前期宣发打下良好基础。电影音乐主要有歌曲和纯音乐两种类型,其中纯音乐又包含主题音乐、场景音乐和背景音乐,《你好,李焕英》对电影音乐的运用是全方位的,在影片中,电影音乐占据着不可忽视的地位,并使故事叙事饱满而深刻。
二、商业电影的宣传曲策略
在电影发行的前期宣传中,主题曲与推广曲的释出已成为必不可少的环节,音乐传播在电影宣发中具有极强的实用价值。好的电影宣传曲往往于上映之先达到了提前叙事的目的,并且在与电影剧情、演员配置相辅相成的作用下,吸引观众走进影院。在《你好,李焕英》的前期宣传中,主题曲《萱草花》和推广曲《路灯下的小姑娘》分别担任了不同的传播职能,一首点明了电影的精神要义,另一首则负责传播电影所带来的情绪价值。《路灯下的小姑娘》翻唱自20世纪80年代邓洁仪的一首经典disco歌曲,原曲是1987年ModernTalking的Brother Louie,后经改编填词,成为那一代国人家喻户晓的歌曲。音乐本身具有延续性,“旧歌新唱”的模式在电影《囧妈》中也有所体现,主题歌曲《红莓花儿开》改编自俄罗斯同名歌谣并填词,具有指向年代回忆、生活场域的作用。而将这种模式融入推广曲,更是前置了这种情绪共鸣,让受众在还未了解主題故事的情况下,就已经参与到叙事之中。在推广曲的翻唱中,为了达到更好的宣传效果,音乐制作团队在唱法上基本保留了原唱的形式,确保准确唤起人们心中的记忆,在编曲上,去掉了原曲中的另类电子乐和合成效果,将迷幻乐曲风改为更加现代化的风格,能够更符合当下观众的音乐品味,增强通俗性,从而达到循环、洗脑的效果。编曲上的通俗化已成为商业电影推广曲的必要法宝,如电影《老男孩猛龙过江》的推广曲《小苹果》和《西虹市首富》的推广曲《卡路里》等,这类推广曲的节奏明快、歌词简单,通过平台推送打开听众市场。在视觉化的网络时代,抓耳的旋律往往辅以视觉上的强烈冲击,无论是筷子兄弟卡通化的演绎,还是火箭少女101氛围十足的舞台感,都在无形中形成一条平台推送、视觉冲击、旋律上瘾的流水线,把受众从四面八方推向影院。《路灯下的小姑娘》也进行了相应的经验复制,在MV中,三位主演身穿大亮片,留着复古卷发,从视觉形象上就抓住受众心理,而MV中的“路灯舞”更成为一个符号进入了电影宣发体系,更大程度开发了推广曲的价值。
主题曲《萱草花》则负责宣传的另一个部分,即阐明主题。比起主题曲,推广曲更像是无理由的狂欢,与故事情节并不构成联系,主题曲则是奠定基调,阐发意义,从而引起对主体故事的联想。《萱草花》由彭飞操刀编曲,在内容和形式上都接近于童谣,直接点明了母女之情的故事主题,整体曲调温馨而悠扬,似乎一下子把人带到遥远的童年记忆,既模糊又熟悉。人文情怀是电影主题曲所具有的共同特点,无论情节主线多么形态各异,主题曲作为情节的浓缩、升华,总是具有强烈的人文关怀,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主题曲能带给观众直接的共鸣。电影《我要我们在一起》的主题曲《这世界那么多人》就是一个好的例子,这首歌同样是由彭飞编曲,由莫文蔚演唱,该曲释出不久就因其动人的旋律与歌词登上热门,从而为电影吸引了大批年轻观众。电影的宣发找准情感定位,《这世界那么多人》中所描述的爱而不得与命运捉弄让人产生普遍共情,先让观众与电影站在了同一个情感角度,再为此情怀买单。《萱草花》的传播效应亦是如此,先找好电影情感定位,再加上“我和我的妈妈”特辑首发等宣传手段塑造共鸣,使观众对剧情产生向往与联想。
三、经典纯音乐对电影叙事的推动
(一)对叙事节奏感的精准把控
在《你好,李焕英》的电影开头,背景音乐比视觉画面先入,构成了观众对电影的第一直觉。故事背景是电影不可缺少的叙事要素,音乐的延续性对人的记忆有唤起的作用,相比视觉画面而言,声音的先入使观众更加主动地参与到电影的叙事当中。随着八音盒的音符缓缓响起,观众接收到了其中蕴含的背景信息,当视觉画面中牙牙学语的婴孩、叙事者的童年自述一一呈现时,观众已进入电影的主观叙事。在电影开头长达1 分40 秒的自述中,音乐由八音盒声逐渐变得曲调明快、氛围轻松,整个片段描绘了6 个属于贾晓玲的人生节点:出生、学说话、幼儿园、小学、初二和高二,以娓娓道来的旁白主导着叙事节奏,这6 个成长节点都离不开母亲对“我”的照料与宽容,从而点明了“母女情”的主题。“我”的成长经历是整个故事的主要背景,是情节展开的合理依据,其中的“小猪补丁”更是为之后反转而埋下的伏笔,这一段背景用蒙太奇手法表示时间的跨度,由于电影叙事内容节奏的跨度远远快于观众所熟知的现实节奏,因此需要音乐的辅助,来带动观众的心理情绪,让时间体验变得更具可靠性。2009 年皮克斯的动画电影《飞屋环游记》里,小男孩卡尔遇上同样热爱冒险的艾丽,两人惺惺相惜,后来结婚、一起生活、共度晚年,整整几十年的故事由一段四分钟的蒙太奇拼接而成,这段剪辑同样运用了明快、富于想象的背景音乐,双簧管和小提琴透露出了动人的古典气质。这一段蒙太奇的作用仍然是在故事开头叙述背景、设置动机,这一类叙事往往用最短的篇幅讲最长的故事,因此存在现实时间节奏与内部叙事节奏的矛盾性,需要利用其他形式加以化解。可以看出,无论是在《你好,李焕英》还是《飞屋环游记》中,明快的音乐都有助于建立观众对叙事时间的认同,并由此减少突兀的感觉。
(二)对主线情节的有效渲染
音乐具有相对独立性,其本身的曲调就具有震撼人心、引发联想等作用,当音乐作为背景填充在故事情节点时,能够与曲折情节相勾连,推动产生更强的故事效果。贾晓玲在目送父母过上幸福生活后选择从80 年代离开,却因为一块裤子上的补丁恍然大悟,原来母亲李焕英也和自己同样穿越而来,她默默注视着自己为她做的一切,并耐心地陪伴着自己。场景音乐《我宝》从电影1 小时48 分处开始,旋律急促紧张,振奋人心,既代表了情节的转变,也象征着人物心理的转变。重返青春的李焕英在宣传栏玻璃中看见自己的模样,喜极而泣,此时台词只有一句:“我返老还童了?这事闹得!”同时也解开了故事谜底,解释了为什么李焕英会被从天而降的贾晓玲砸中。为了印证情节,影像给出了许多补充叙事来证明李焕英穿越的事实,而观众也在逐渐激昂的曲调中被隐秘的母爱所打动。最终,画面回到努力奔跑的贾晓玲,逐渐平息的曲调,渐渐黑白的画面,显示出一种无望和无助。《我宝》由弦乐组演奏而成,古典的音色对情境制造与情节推动具有绝妙的效果,这也是彭飞的个人艺术特色之一。在大鹏执导的电影《吉祥如意》中,同名主题曲也是由弦乐组演奏而成,彭飞利用小提琴高音域模仿二胡的音色,描摹了家庭群像与主人公王吉祥这个个体,从拍家庭合照每个人脸上的笑容,到拍摄王吉祥一个人走在冰天雪地之中,音乐似乎由近及远,由沉重至寂寥,暗合故事走向,也完成了情节的闭合。在《你好,李焕英》的情节转折处,导演为了补充说明、解开谜底而选择倒叙的手法,弦乐组演奏而成的场景音乐为倒叙带来了震撼的效果,引导着观众的情绪走向高潮,从而加深了对转折及故事主题的理解,同时也抛出电影卖点,增强了商业效果。
(三)对人物角色的延展塑造
场景音乐在电影中往往也具有叙事身份,通过人物出现的情景中的背景音乐,观众可以获得关于角色本身的更多信息。一般表现为两种情况,一是根据音乐信息对角色形象进行联系,二是通过音乐情绪对角色形象进行理解。《你好,李焕英》的插曲《分不清》出现在冷特和贾晓玲为了撮合沈光临与李焕英,两人待在电影院外突遇大雨的情节里,这首歌曲是彭飞为了这个罗曼蒂克式又略带喜剧效果的场景而制作的,总共只有短短的1 分23 秒,在结尾处戛然而止。这首歌曲模仿了80 年代的抒情曲风,符合当时年轻弄潮儿的音乐风格,演唱者的声音更是故意模仿当时青少年偶像刘德华的唱腔,几乎可以假乱真。这首歌的出现很好地描摹了冷特的心理活动,更对角色本身进行了身份印证,突出了80 年代小镇青年的普遍喜好与特征。第二种从场景音乐塑造角色的手法出現在电影约1 小时50 分钟处,贾晓玲想要追上母亲,却跌倒然后进入另一个穿越的空间,在这个空间里她看见了自己儿时与母亲的经历,更进一步领略了母爱的伟大。在这一段蒙太奇中,主题曲《萱草花》被重新编曲,改成了轻盈的哼唱,如同儿时母亲唱的摇篮曲般柔和,展现出的是母亲为子女默默付出、不求回报的品质,哼唱从始至终体现着母爱的一如既往。在电影《色·戒》结尾处王佳芝放走易先生后,她坐上黄包车,神情涣散,气氛悲凉,背景音乐即名《王佳芝主题曲》(Wong Chia ChisTheme),体现出她作为一个女人的爱与坚毅。当情节尽数展现,角色主题曲即是对此最好的补充说明。《你好,李焕英》中,《萱草花》即是李焕英的角色主题曲,使角色完整而丰满,具有独特的说服力,赋予角色深入人心的魅力。
四、结语
无论是在电影的宣传期还是放映期,电影音乐都以一个重要的角色介入,并与观众产生互动。《你好,李焕英》对于电影音乐的使用是丰富的,在听觉层面,观众能够跟随电影音乐产生大量的信息回流,这有助于推动电影叙事,让观众和电影产生共鸣,制造一场全方位的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