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是光阴的邮筒

毛小六

岁月自一季一季的嫩芽间长出，在风里，开出一簇簇似锦繁花。

风，是一场不可捉摸的、不可思议的、流动的瑰宝，在四季的晨昏里，不着痕迹地留下答案。

孩童时，在书上读到“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后，便心花怒放地央求爸妈给我买风筝。

爸爸手巧，找来写春联余下的红纸、一卷挂腊肠用剩的棉线和几节细小的竹子，把它们折，剪，糊，画。很快，一尾红金鱼从爸爸的手里游了出来。

燕子在屋檐下呢喃，苏醒的田野诉说着一宿一宿的清梦。风筝在我一次次地奔跑后，越飞越高。飞过田野，飞过山坡，飞过竹林。风是孩子的天堂，追在风里的，是桃红柳绿的纯美时光。

我也记得，在树下等风来的日子。

那时屋旁有棵柚子树，借着树干，我搭了秋千。夏日午后，热得人慵懒和疲倦。趁大人午睡，我蹬着大石头，一圈圈在秋千上自娱自乐。困极了，就挤在杈丫间打个盹儿。梦里有风吹过山头，吹过树梢，吹过稻田的“沙沙”声，和着聒噪的蝉鸣，此起彼伏。

长大后读汪曾祺的文字：“西边的一棵是我的读书树。我常常爬上去，在分杈的樹干上靠好，带一块带筋的干牛肉或一块榨菜，一边慢慢嚼着，一边看小说。”始觉得，年少的乐趣是相通的。

晴天携着风，是光阴的脚迹，把一个个日子消磨，打发。

深秋时节，我坐在阳台的椅子上读里尔克的《秋日》：“夏天盛极一时。把你的阴影置于日晷上，让风吹过牧场……”

此刻，树叶在风里婆娑，夕阳把我的影子拉长。起身眺望，蓝天，白云，绿树，黄叶……五颜六色的景物，装扮着晚秋的世界。

秋风，是什么样子的呢？

我感觉听到了它的声音：好似一涧潺潺的溪流，和着隐约的琴声，低声诉说着心事的音调。

我看见它在树影下浮动：随着落叶的变幻，柔和婉转，如无声音乐，令人悠然轻快。

我闻见了它的味道：如一篇优美散文，字里行间散发着桂花味、草木香和烟火气。

帘卷西风，有暗香盈袖。风无根，来来去去，是与岁月同等心跳，与时光共同呼吸的。

在冬季，我爱迂回曲折的诗行，也爱静谧幽深的小巷。

在巷子的拐角处，刚好与风撞个满怀，惊起了停在电线上的两只鸟，遇见了站在道旁的斑驳的绿色邮筒。一瞬间，心底的诗意被荡起，忘记了整个世界的喧嚣。

风，恰似光阴的邮筒。我们在里面投递流年，投递成长，投递心事，也投递梦想。

花自风里开，人在风里长。

（摘自《中学生百科·小文艺》，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