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密营里的 抗联妇女团
2022-05-30徐晓民李文勇
徐晓民 李文勇
站在波平浪靜的乌斯浑河河岸上,晚霞余晖把河面染得血红,远处的深林莽莽苍苍,就像站立的一排排战士,在微风的吹拂下,似在轻声细语,似在讲述着往昔的抗联故事。那林口县的密林深处,有抗联的营地,有抗联路,有河岸边八女投江雕塑,不屈的民族英魂。
我翻开抗联战士徐云卿所写的《英雄的儿女——抗联的回忆》的第一页,仿佛又走进了那段烽火连天的岁月——
徐云卿出生在林口县深山里的一个小山村。1933年,林口沦陷,日寇的铁蹄践踏了这片美丽祥和的土地。那一年,她16岁,家里人口多,又穷,她经常穿着夹裤,小棉袄都是窟窿,跟着妈妈上山砍柴、挖草药、捡蘑菇。山里有不少好东西,她亲眼看到日本鬼子和伪军三天两头耀武扬威地到村里抢粮、抢兽皮,掠夺山货,逼捐、逼税,蛮横无理。有的村民牵儿带女,背着大包小裹,抹着泪在大雪天离开了祖祖辈辈居住的家园,也有一些外地的逃难者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了小村庄安顿下来。他们都想找一块可以安身的土地,但沦陷的土地哪有安身之处啊!村里常来一位高大和气的40岁左右的男子,一来就住在徐云卿家,徐云卿管他叫“徐叔叔”,他和村里的杨绍成关系好,杨绍成是远近闻名的猎手,是个神枪手。杨绍成不愿做亡国奴,就带着一家人逃到深山里。日本鬼子闯到杨绍成的家,把锅砸了,又到山里去搜,搜到村民,非打即杀,惨无人道。有一次,徐叔叔把杨绍成等村民聚在一间小屋里,一只大黑狗蹲在门口,用警觉的眼睛扫视着昏暗的村庄,不时向着远处的树林狂吠几声。土房里,在煤油灯的光亮中,徐叔叔一手掐腰,一手指着窗外的云天,激动地说:“躲不是办法,怕狼准得叫狼吃了,把狼打跑了才能救自己。”杨绍成一拍大腿,大声说:“有枪不打兽叫啥猎手,中国人不打鬼子叫啥中国人。”不久,有一股鬼子和伪军又窜到村子住下来,当天晚上,杨绍成就和村民趁着夜色掩护,悄悄溜到鬼子和伪警察的房子里,把他们全干掉了,然后杨绍成烧掉自己的房子,火光照亮了他坚毅的脸庞,也照亮了他脸上的泪光。杨绍成一扭头,带着一家人和一些村民往深山里走去,去寻找深林里徐叔叔所在的抗联第五军。徐云卿也随着村民参加了抗联第五军妇女团。
妇女团战士只有十几人,大部分分散到各个连队。妇女团的队长叫王玉环,她是徐云卿的入党介绍人。妇女团里大多是从二军转过来的朝鲜族女同志,她们背着大枪,头上顶着手摇缝纫机。白天,她们到山里给抗联战士做衣服;晚上,就下山住在穆棱萝卜山窑洞。妇女团的同志对新到的徐云卿很热情,教她使用机器,教她打枪,妇女团有时候还演抗日剧,唱抗日歌曲,还跟日本鬼子打了两仗。老百姓和抗联战士关系非常好,老大爷、老大娘常把儿子送到抗联。后来,徐云卿从萝卜窑洞出发去开辟新的游击区,军部给徐云卿发了一支小手枪、一个背兜。从此,她和妇女团的同志完全一样了。
妇女团从柳树沟到三道通、前后刁翎、莲花泡子、小江沿等地。妇女团到哪儿,老乡们就把房子给腾出来,把被子、褥子让给女兵。再回到三道通时,女兵们一早一晚学识字。学习时,徐云卿大手拿笔一个劲儿地哆嗦,头发也掉下来挡眼睛。她就索性把头发剪得短短的。黎明的小山村,马爬犁吱吱嘎嘎响起来,老乡们开始下地了,妇女团战士也帮着老乡干活儿,淘米、切萝卜丝等。老乡还给抗联战士杀了两头猪。周保中回来后,批评了柴军长没有拦住老乡杀猪。
旧历年时,柴军长领着队伍由刁翎经大盘道到林口去打鬼子。徐云卿等妇女团战士一部分埋伏在蛤蟆塘山上,白雪飘飞,冷风刺骨,妇女团战士的眉毛都挂着白霜。一会儿,敌人坐着七八张爬犁过来了,爬犁过后,日本鬼子的大队人马来了,进入了抗联的包围圈。“啪啪啪”,三声枪响之后,四下里枪声大作,子弹带着怒火射向敌人,敌人被打得四散奔跑,溃不成军。徐云卿和妇女团的战士们冲下山去,公路上不断传来鬼子的惨叫声。打扫战场时,发现敌人已经吓破了胆,头钻进了雪堆,屁股还留在外面,抗联战士拖出20多个敌人。妇女团战士和大部队带着缴获的白面、大米、鱼肉罐头、猪肉等,坐着爬犁进了大盘道村,村里喜气洋洋,家家户户点上大红灯笼。为防备敌人报复,妇女团和抗联战士转移到蛤蟆塘的山沟里,宿营在山坡上的小草房里。几天之后,抗联把缴获的米面、罐头、猪肉等分给了群众。大盘道战役后,妇女团就向密营出发,并在密营建了一所医院。
一路上,风餐露宿。在一个窝风的地方做饭,妇女团战士有的用雪化水淘米做饭,有的拾木柴拢火,开饭时,四个人围着一盆,把几个盐豆在水里泡一泡,放上点辣椒。然后,继续出发,松林密不透风,道旁的雪厚达三四尺。半夜十二点,妇女团到达了密营的卡子房,医院的同志听说了,就赶到卡子房来接妇女团的战士。“明子”把路照得宛如白昼,到了医院,久别重逢的战友们拥抱着、欢笑着,泪水在眼窝打转。第三天,妇女团战士拿着锯、扛着斧头,到几十里外去放树,树倒了,大家一起捡松塔,打了五六斗松塔子。于是,女战士和伤员围着油灯吃松子。没用五六天,一所容纳一百人的新医院就靠山根建了起来。
后来,军部又让妇女团在密营中建一个被服厂,给战士们做军衣。春天,满山遍野是沁人的花香,新建的被服厂被包围在花香里。此时,徐云卿也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从外边运来的军用布全是白布、蓝布、趟子绒,妇女团片莲花等战士尤擅染布。她们上山采柞树皮、桦树皮、榆树皮,扒掉老皮,用嫩皮做染料。然后,片莲花带领女战士在门口支起大锅,用柴火烧水,锅里放上柞树皮、小灰,不同的色用不同的方法染,染后摆在远远近近的山坡上,看上去,五颜六色,招引着人们的目光。接着开始做衣服,有的裁剪,有的专蹬机器,缝纫机昼夜不停地“哒哒”着。
日本鬼子常用飞机来轰炸密营里的抗联战士,妇女团就或背着或扶着帮着医院转移伤员。把伤员安置好,女战士们就抱着“手摇缝纫机”往山里跑,继续为抗联战士做衣服……在深山的生活是异常艰苦的,饿了就啃一口老乡的窝窝头,渴了就喝口溪水。这些坚强勇敢的女战士们啊!
今天,望着翠绿的林海,抗联妇女团的战斗岁月已经凝固成一段历史,一段可歌可泣的历史,在这片茂密的深林中生根、开花、结果,成为像年轮一样的存在。
编辑/闵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