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确认识和判断形势用改革的办法解决发展中的问题

南储鑫　徐照林

2022年4月16日，由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研究会组织的“2022年宏观经济形势与改革走势座谈会”在京举行。座谈会以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为指导，学习贯彻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和全国两会精神，对一季度有关经济数据所反映的宏观经济运行特点、走势以及全面深化改革的诸多问题进行深入分析，对发挥市场化改革在经济高质量发展中的关键作用等进行深入探讨，并提出意见与建议。

座谈会主要观点如下：

一、对当今世界时代主题的分析研究

与会专家认为，百年变局特别是地缘政治冲突加速演进，全球疫情特别是奥密克戎病毒继续蔓延，极端气候特别是自然灾害多地频发。在这种形势下，需要认真思考、研究一个重大问题，即当今世界的时代主题有没有变化，若有变化，应该如何判断和表述。与会专家有三种观点：

第一种观点认为，当今世界的时代主题已发生变化，不再是和平与发展。百年变局、全球疫情、俄乌冲突、大国博弈、极端气候、供应链产业链断裂、东西方“脱钩”正在加速演进，还有能源危机、粮食危机等等，都表明和平与发展的时代主题已发生变化。当今世界的时代主题或可表述为冲突与分隔。政治上特别是地缘政治冲突改变了整体和平局面，经济上特别是经济多极化、全球化出现了危机。新冷战抬头，单边主义、保护主义、制裁与反制裁、遏制与反遏制，“脱钩”与“反脱钩”，已越来越明显，这会改变中国深化改革开放及构建新发展格局、高质量发展的外部环境，发展与安全问题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加尖锐地摆在面前。

第二种观点认为，俄乌冲突开始后，全球走向滞胀，全球化中止，开启“新冷战”。俄乌冲突形成反俄罗斯的西方联盟，这个联盟是建立在价值观和意识形态基础上的，将会长期存在。而包括中国在内的余下一些国家即使结盟也是建立在利益基础上的，彼此间并没有建立与西方联盟相对应的“东方联盟”或者“东方阵营”。西方联盟将逐渐取代现有的全球政治经济治理机制，这是全球政治经济格局的根本变化。

第三种观点认为，我国经济过去40多年的增长得益于和平稳定的国际环境和经济全球化的进程。在发展与冲突成为未来10年或者更长一段时间全球突出矛盾的大背景下，统筹发展与安全应成为我国发展战略的核心目标，以高水平开放统筹发展与安全应成为囯家重大发展战略选择。必须坚持在促进发展中保安全，在保障安全中求发展的方针。用高水平开放统筹发展与安全，是国家发展战略与全球战略的重大课题。

二、对宏观经济形势的看法与对策

（一）宏观经济长期向好基本面未变但压力陡增

对宏观经济形势的看法，与会专家有三种认识：

第一种观点认为形势堪忧。该观点认为，国内疫情和俄乌冲突等多重不稳定因素相互叠加，我国经济面临的“三重压力”进一步加大，导致宏观经济下行压力陡增。一是需求收缩压力加大。本轮受疫情冲击的城市在全国经济中占比超过50%，按照疫情冲击强度测算，预计本轮疫情对全国消费增速冲击约3%，对市场性投资增速冲击约2%，对GDP增速冲击约1%。二是供给冲击加大。由于结构失衡，供给冲击将引发要素资源在实体经济与虚拟经济、上游国企和下游民企间配置的严重扭曲，导致负面效应被放大。俄乌冲突下国际石油价格和大宗商品价格进一步飙升，中下游企业生产成本提高和利润下滑，企业利润空间受到挤压，中小企业生产经营愈发困难，经济持续承压。三是预期进一步转弱。3月份，中国综合PMI产出指数为48.8%，比上月下降2.4个百分点，全面从扩张区间转入紧缩区间。三重压力并非相互独立，而是“牵一發而动全身”，具有“循环叠加”特点，容易引发一系列风险，对我国经济造成严重负面冲击。

第二种观点持谨慎乐观态度。在宏观不确定性和公共风险水平上升的情况下，风险溢价就会表现到市场活动当中，导致成本急剧上升，一些企业可能就难以持续下去，失业就会增加，形成连锁反应。相关数据表明，16—24岁城镇青年调查失业率1、2月份为15.3%，3月份升至16%，为近五年同期最高值。这种情况下，如果新冠疫情能尽快得到控制，相关的严格管控措施能够及时解除，那么从二季度开始采取一些政策，应该能够实现5.5%的增长目标。

第三种观点比较乐观。该观点认为我国潜在增长率在5%—6%之间，虽然今年受到国内外形势超预期变化的影响，但我们进一步加大了逆周期调节的力度，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尚有储备空间，必要时还可以有针对性采取一些措施，确保经济运行在合理区间，保持经济社会稳定。

（二）要加大宏观调控政策力度

部分与会专家认为，要出台更加积极的财政政策和灵活宽松的货币政策，以全面对冲经济下行压力。在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空间收窄的背景下，2022年需要更加强调政策之间的协同配合，同时可以考虑采用部分非常规政策工具。要加快落实已经确定的政策，实施好退税减税降费等政策，用好各类货币政策工具。抓紧谋划增量政策工具，加大相机调控力度，把握好目标导向下政策的提前量和冗余度。要做好能源资源保供稳价工作，抓好春耕备耕工作。要切实保障和改善民生，稳定和扩大就业，组织好重要民生商品供应，保障城市核心功能运转，稳控安全生产形势，维护社会大局稳定。

（三）对下半年经济工作须提前进行安排

部分与会专家认为，对下半年经济工作的安排应提前。鉴于前段时间上海疫情态势，疫情后经济社会工作的重点是“保民心，稳信心”，加紧制定出台一批疫后“六保”“六稳”新举措，并提前至5月份落实下达。下半年经济工作重心建议通过精准强化“六保”，为“六稳”保驾护航。

首先，“六保”是稳定疫情后首要任务。保居民就业、保基本民生、保市场主体、保粮食能源安全、保产业链供应链稳定、保基层运转应成为疫情拐点后的首要工作，也是在上海疫情防控中暴露出的薄弱环节问题。

其次，通过“六保”政策促进投资消费见效快。譬如在“保市场主体”方面，在疫情期间受到冲击的中小企业，除减税、减租外，建议给予部分社保补贴以减轻公司营运压力。在“保就业”方面，鼓励国有平台公司，拿出一定比例岗位，为今年毕业的大学生提供免费创业就业空间，提供落户挂靠便利。在“保民生”方面，建议人均发放1000元消费券（约合1.41万亿元）在年内消费使用，引导鼓励对中低收入群体的捐赠资助，定向对接购买家庭消费的农副产品，兼具保障民生消费与促进乡村发展、农民增收的双重效应。这些举措对于疫情后保民生、促消费、聚民心一举多得。

第三，“六保”政策也应成为跨周期调节的重要内容。就业、教育、医疗、科技是国家人力资本的长期投资积累，当期服务民生，长远提高发展潜力，可为后三十年打好跨周期的人才红利基础。为此，建议优先提高教师、医务工作者、基础科研人员的工资水平，增加投入，加大教育医疗体制改革，推动高中与职业教育并轨义务制教育改革，扩大教师、医务工作者的规模，在给予医务工作者延迟退休、加入社区医疗队伍的选择权等方面进一步深化改革。

（四）促进有效投资稳定企业信心

部分与会专家认为，一方面，要充分发挥基础设施投资在稳增长中的作用，稳定和激活企业信心和动力。我国人均基础设施存量相比发达国家仍有较大差距，农村居民人均公共设施投入仅是城镇居民的20%左右，基础建设投资潜力依然较大。另一方面，要引导企业在制造业、生产性服务业加大有效投资，调动民间资本的积极性。坚持政府采购订单等政策向民营企业和中小企业倾斜，传递积极的市场信号，给予企业信心。企业预期由弱逐步转强，对缓解经济下行压力至关重要。

（五）尽一切可能减轻疫情对经济的影响

有的与会专家认为，要适时总结部署新阶段的疫情防控工作，形成常态化应对模式。新冠肺炎疫情进入第三个年头，贯彻“动态清零”总方针必须坚持，但个别地方执行上有偏差，如运动式防控，官僚主义、形式主义、极端主义，甚至“一刀切”地封城、断路，致使企业关门、物流受阻、消费受压等等，给经济健康平稳运行和高质量发展造成较大影响。建议在全国范围内开展疫情防控方面经验教训的总结，查找漏洞，纠正偏差，总结经验，进一步强化全国一盘棋的公共安全体制机制建设，保障疫情后全国经济活动的有序开展，结合国内国际疫情发展的新动向，进一步探索疫情防控的新路径新模式，为建立更高效的常态化公共安全防控机制打好基础。

（六）双碳问题成为中长期增长的重要影响因素

有的与会专家认为，绿色发展是具有现代化指向意义的经济增长影响因素。低碳经济正在成为新的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减碳不仅已成为国际共识，而且中国的碳达峰和碳中和是有现实基础的。从目前的态势看，预计中国将在2028年实现碳达峰，届时碳排放将由现在的93—95亿吨上升到110—115亿吨左右，进而进入碳中和过程。碳达峰碳中和可以形成持续有效的投资。相对于其他高新技术进步，低碳技术是较为成熟的主流技术，投资风险相对较低，投资规模十分巨大，成为扩大内需进而影响中长期发展的重要且可靠的组成部分。

有的与会专家认为，相对于其他高新技术，中国的低碳技术总体上与世界没有代差，加之中国是世界上工业门类最全的国家，低碳技术应用范围广，应用效果好，在形成自强自主技术体系的同时，有利于持续扩大投资需求。因此，要坚决反对人为“脱钩”，捍卫经济全球化，拥抱低碳经济，推动经济可持续发展。有些地方出现了“运动式减碳”，影响经济发展，亟需政策协调。

三、对深化改革开放的重要建議

（一）坚持稳字当头更需要深化改革

部分与会专家认为，面对复杂严峻的国内外形势，落实好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的“稳字当头、稳中求进”总基调，需要发挥改革的关键作用。“稳中求进”，目标是要“进”。以稳求稳，不一定稳，“稳”要靠改革。稳不是目的，稳是为了进，“进”还是要靠改革。虽然面临众多的不确定性，在这中间还有一个确定性，我们要坚持发展经济，坚持推进市场化改革，用市场化改革破解当前发展的一些难题。通过市场化的改革，为高质量发展提供更好的动力，要朝着这样的方向前进。

（二）深化改革需要深入思考一些重大问题

部分与会专家认为，深化改革面临一些需要深度思考的问题。中国改革已经进入系统集成、协同高效推进的啃硬骨头阶段。当前面临着市场主体活力不强、市场体系不健全、要素市场化程度不高、垄断和不正当竞争问题突出、宏观调控手段不完善、营商环境欠佳等亟待解决的突出问题。解决这些问题，在指导思想上，有必要深入思考如何处理好解放思想与意识形态、实事求是与保持一致纪律、坚持党的领导与尊重群众首创精神、对上负责与对下负责的关系。从改革本身来看，需要深入思考如何处理好效率与公平、有效市场与有为政府、微观活力和宏观管理、国内市场与国际市场的关系。

（三）要平等保护民营经济健康持续发展

部分与会专家认为，要提振对中国经济增长的信心，关键是坚持民营经济的平等地位不动摇，维护宪法赋予民企的财产不受侵犯的权利和其他合法权利不动摇，政策对民企和国企应当一视同仁的做法不动摇。要正确认识和评价平台经济的地位与作用，对平台经济的监管应从运动式转向常态化，切实为各类市场主体创造市场化、法治化、国际化的创新发展外部环境。坚持稳中求进，通过规范、透明、可预期的监管，增强民营经济发展活力。有的地方，政府给国企“吃偏饭”、过度保护的偏向应当得到纠正。

（四）要加大要素市场化改革力度

部分与会专家认为，应加快要素市场化改革进程，以激发经济增长潜能。一般而言，自然经济增长率基本等于潜在经济增长速度，潜在经济增长速度在市场经济国家里如果人们有货币偏好，或者是消费不足，最后要用扩张性的货币政策去刺激，把流动性刺激起来，让低于经济增长潜能那部分回归到潜在增长速度之上。根据宏观经济数据测算，中国经济增长的潜能关键在于要素市场化改革。要鼓励大量经济主体通过投资、创业和经营，使城乡巨额的体制性剩余土地要素与体制性剩余劳动力要素相组合，通过二元体制向一元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并轨，激发经济增长潜能。

（五）以更高水平开放体现好国家战略意图

部分与会专家认为，面对世界政治经济格局的深刻变化，在俄乌冲突的战略背景下，以高水平开放强化国家发展战略职能，有利于提高我国国际竞争力和国际话语权。如何进行对外开放，主要有两种路径，一种是主动开启更高水平开放，应对各种风险挑战，另一种是根据国际形势变化进行开放。如何对西方国家进行开放，如何做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开放工作等，值得深度思考。

有的与会专家认为，要以高水平、制度型开放促进制度性变革。要从国家发展战略和全球战略出发，促进高水平开放与深层次市场化改革更好融合。制度型开放不仅涉及经贸领域的深层次改革，也涉及社会领域的深层次改革。如推进能源领域开放，不仅涉及能源结构调整，也涉及生产、生活方式变革。在高水平开放中统筹好发展和安全，以高水平开放促进全球经济发展再平衡，是亟待深入研究的重大课题。

（六）实现共同富裕根本上靠深化改革

部分与会专家认为，实现共同富裕根本上还是要靠改革。关于共同富裕有三个误区要破除。第一，认为共同富裕是同等富裕、同步富裕的误区。第二，认为是市场化改革造成了收入差距的扩大和两极分化的误区。第三，认为共同富裕主要靠引入和强化三次分配才能实现的误区，这导致一些地方鼓动民营企业家做慈善事业，形成了道德绑架，这是非常危险的。我们要明确，初次分配是人们获得收入的主要来源，也是提高低收入群体收入、扩大中等收入群体、为更多人创造致富机会的主要途径。实现共同富裕，必须在市场经济体制基础上做好初次分配。在这个基础上才是改善收入再分配、解决收入差距过大的问题。

部分与会专家认为，实现共同富裕，主要是靠改革完善制度，如加快城镇户籍改革，加快新城镇居民落户，加快社会保障全覆盖，促进公共服务均等化，扩大保障房覆盖面等。目前，2亿多新城镇居民社保覆盖严重缺失的情况需要尽快改变，中低收入居民住不起房的情况需要尽快改变。

（作者单位：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研究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