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元培与《新唯识论》
2022-05-30方继孝
方继孝
《新唯识论》是熊十力著作,他在北京留下了不少印记,例如在执教北大时,常到积水潭北岸小铜井胡同的梁漱溟家,探讨佛学,同游广化寺、净业寺等京城名刹,足迹遍布什刹三海……
1922年,受梁漱溟等人的揄扬与举荐,熊十力被蔡元培聘为北大主讲佛家法相唯识的特约讲师。在主讲《唯识学概论》的过程中,他对唯识论逐渐由怀疑而至展开批判,并开始构造他独出心裁的“新唯识论”哲学体系。“十年磨一剑”,1920年 ,由梁漱溟推荐,熊十力赴南京支那内学院,从学欧阳竟无大师。次年草撰《唯识学概论》初稿。自1922、1923、1926,至1928年,《新唯识论》已有4稿写出。1928年,熊十力应汤用彤之邀,赴南京中央大学哲学系作短期讲学。1930年 ,在杭州广化寺疗养期间,经浙江省图书馆馆长单不庵介绍,熊十力结识马一浮。经过1930年稿直到1932年,熊十力《新唯识论》才形成文言文本的定本。同年10月,《新唯识论》(文言文本)由马一浮作序并题答,经浙江省立图书馆出版部印制出版。
《新唯识论》为熊十力最主要的哲学著作,标志着熊十力哲学思想体系的完全成熟。在书中,熊十力既继承又改造了佛教中的唯识宗,在本体论方面,接受了唯识宗的“万法唯识”思想,认为“识”或“本心”乃宇宙之本体、万化之根源。同时,在对唯识宗的阿赖耶识和种子说的层层破斥基础上,熊十力建立了自己“体用不二”的本体论,并由此出发建构了独具创意的“翕辟成变”的宇宙论和“性量分殊”的认识论。三者合乎逻辑地构成了熊十力“新唯识论”哲学思想体系的理论框架,同时也奠定了熊十力“新儒家”的学者地位。
熊十力的《新唯识论》从初稿到定本,都得到蔡元培先生的关注和支持。《新唯识论》思路的形成,与熊十力应蔡元培聘请在北大讲授佛家法相唯识密切关联。1932年9月,蔡元培接熊十力函,知《新唯识论》已经定稿,并已交由浙江省立图书馆出版部印制,非常高兴。函中,熊十力恳请蔡元培先生,协调商务印书馆,推广他的《新唯识论》。
蔡元培是经过梁漱溟了解熊十力的。关于熊十力能来北大,当时曾有“梁漱溟走马荐十力,蔡元培慧眼识英才”的佳话。熊十力原名继智,号子真,蔡先生特别赏识熊十力的佛学研究的创见,便郑重其事的为他更名为“十力”,用的是沈约的《内典序》“六度之业既深,十力之功自远”的典故。熊十力受聘为北大讲师,为他锻造自己的哲学提供了最好的条件。只有在北大这样的高等学府,与蔡校长的开明政策,熊十力才得到了与学术界砥砺学问的机会,终于使中国哲学界诞生了一个特殊的哲学体系,这就是熊十力创立的“新唯识论”。
原本蔡元培是一个乐于为朋友提供帮助的人,加上蔡先生又极为推崇这个“新唯识论”,自然乐意协调。1932年9月11日,蔡元培致函商务印书馆经理王云五:
云五先生大鉴:
别来想安恙。兹有启者:熊十力先生著《新唯识论》为以哲学家眼光批评内典之创作,因欲用仿宋字故,由中华排印,然以贵馆总发行所及各地分馆营业最为发达,欲请贵馆寄售。特专函介绍,请熊先生之门下云颂天君,诣前晤商,有何种条件,均请与云君酌定为荷。
专此并祝 著祺
弟 蔡元培敬启
九月十一日
尽管函中蔡元培对熊十力的著作给予了很高的评价,但王云五并没有给蔡先生面子,原因是“敝馆自遭国难,范围紧缩,已将寄售事宜停止办理”。1932年1月28日晚,日军突然向上海闸北的国民党第十九路军发起了攻击,十九路军在军长蔡廷锴、总指挥蒋光鼐的率领下,奋起抵抗。史称上海“一二八”事变。事件中,商务印书馆遭日本敌机轰炸,损失惨重。如果没有那场毁灭性的劫难,就凭蔡先生的面子,代售熊十力的书应该不是问题。
1932年11月,熊十力由南方返回北京大学继续教授唯识学。又经过12年的磨砺,《新唯识论》到1944年方形成语体文本的定本。就在其《新唯识论》语体文本问世的当年,中国哲学学会授予其最高奖项:一等奖;而贺麟、谢幼伟也先后发表评论和介绍性文章,公认是抗战以来中国最重要的哲学研究成果。
1938年春,熊十力由鄂入川,先后在馬一浮主持复性书院任讲席,在梁漱溟创办的勉仁书院主讲。1946年 4月,回北京大学执教。之后,曾至浙江大学讲学。以后,主要精力著书立说。
熊十力先生学贯古今,融会中西,出入佛道,取精用弘,而要归于儒,秉“中体西用”模式对佛教唯识论加以改造,创发以“恒转”为本体的哲学体系。重要著作除了《新唯识论》,尚有《体用论》《乾坤衍》《十力语要》《佛家名相通释》《原儒》等。
熊十力曾自谓:“人谓我孤冷,吾以为人不孤冷到极度,不堪与世谐和……凡有志于根本学术者,当有孤往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