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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大事》:裹挟着温情的生死议题

2022-05-30张晶

风流一代·青春 2022年8期
关键词:人生大事逝者温情

张晶

6月24日,新片《人生大事》上映。截至7月5日,票房已超8.5亿元,成为暑期档第一部备受赞誉的影片。

电影讲述了莫三妹刑满释放后“子承父业”,接手了父亲经营的“上天堂”殡葬店,在一次殡葬工作中遇到了武小文。机缘巧合下,他和两个合伙人获得了武小文的抚养权,莫三妹因此重塑对待职业和生活的态度。

影片把故事场景设定在武汉的街头巷尾,镜头面向生机勃勃的小市民和芜杂的世态人生。观众可以看到围绕死亡展开的一切:搬运遗体、整理遗容、操办仪式,以及由此带给家属至深至切的痛楚。

笑中带泪的市井小人物故事背后,解读的却是关于生死的严肃议题。

《人生大事》是电影题材的大胆突破。此前,国内的電影极少把整部作品的镜头对准葬礼,直面死亡,这其中有公众避讳死亡的文化和情绪、中式丧仪繁冗沉重、死亡主题不接地气以及由此带来的投资上的困难等等原因。

因此,拍一部关于死亡的电影,呈现现实中真切发生的、在银幕上极少表达的、直击心灵之痛的事实,需要极大的勇气。

“相爱相杀”的温情“父女”

在以往的电影或电视剧中,母子、父子和母女关系都是常见的主题,像电影《饮食男女》这般展现父女关系的电影则较为少见。《人生大事》就是一部呈现了“父女”亲情的电影,但莫三妹和女孩武小文并不是血缘意义上的父女,电影也不是对微妙的“父女”关系的审视。

在常人眼中,莫三妹好似“摆烂”的“废柴”。三十多岁了还浑浑噩噩、一事无成,为了女友和别人打架吃过牢饭。

虽心有不甘,莫三妹还是“子承父业”成了殡葬师,为死者操办丧仪。

莫三妹和武小文的初次相遇,是在武小文外婆的葬礼上。外婆去世后,武小文暂时寄养在殡葬店里,这个扎着冲天发髻、造型酷似哪吒的泼辣女孩,和莫三妹上演了一幕幕“相爱相杀”的故事。

由此,两人在“欢喜冤家”式的交往中互相治愈和救赎,莫三妹也完成了自我身份认同和自我价值确认。

在这样的叙事模式及生活中,孩童往往会成为“老师”,以纯洁无邪的心灵给予成年人以疗愈和温暖,以天真超凡的力量启发成年人发现生活中最珍贵的瞬间。

武小文的出现和信任,无形中赋予莫三妹一种责任感。

武小文没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外婆去世后,舅舅一家根本不愿意抚养她。莫三妹准备向武小文伸出援手。尽管囿于收养制度,莫、武二人不能成为法律意义上的亲人,但莫三妹的父亲却为此感到欣慰,认为凡事都不上心的儿子终于有了在意的人和事,承担起了属于自己的那份责任。最终,武小文治愈了伤痛,完成了一次“死亡教育”,她将怀着对外婆的思念,在“新家”里度过快乐的童年。

影片还设置了不少富有“烟火气”和笑料的片段,如武小文被殡葬店里纸糊的娃娃吓到不敢上厕所而尿床、误食玩具、隔壁小孩炫耀式的背诗,当莫三妹和父亲的关系陷入僵局时,武小文就成了二者之间的调解人等。轻松诙谐的场面调和了略显凝重的生死主题,影片的观感不致过于沉重。

一些专业的评论希望电影在探讨生死问题时能够上升到深刻的哲学高度或者聚焦在对现实的尖锐批判上,但目前看来,《人生大事》这种哀而不伤的情感,乐观豁达的人生态度,笑与泪交织、温情与思考并重的模式,向观众乃至电影行业传达了一种理念:人们需要在宣泄情绪后,又能得到足够的具有真情实感的心理慰藉。

“种星星的人”与“圣人心”

《人生大事》毕竟是一部直击死亡的影片,死亡、殡葬、丧仪、偏见才是全片的关键词。

逝去的人变成了天上的“星星”,每一颗闪烁的“星星”都在跟地上的亲人说话,这是看待死亡的略显浪漫的视角。深夜,坐在院子里的武小文仰望星空,一遍遍听着电话手表里外婆曾经的絮语,这个桥段抒情而又克制。

孩童的世界没有虚假和欺骗,只有充盈的、真挚的爱与天真。与认为殡葬行业“晦气”的人不一样,武小文将殡葬师称为“种星星的人”。

莫三妹前女友熙熙的丈夫,也是他曾经的好兄弟,因为酒驾发生车祸,身体被碾得支离破碎。因为付不起给尸首拼接缝合的钱,熙熙只得求莫三妹帮忙。原本深深介怀的莫三妹,逐渐放下了曾经的恨意,在父亲的指导下拼接碎尸,“一顺筋,二拼骨……先四肢,后躯干……”最终拼接、修正完成,给予死者最后的尊严和体面。这场戏,意蕴丰富,既是莫三妹对死者与往事的和解,也是父子间的和解。

影片中,殡葬师的职业操守由莫三妹的父亲——在殡葬行业摸爬滚打一辈子、拥有厚厚一沓职业笔记的殡葬师口中说出,“人生就像一本书,你翻到最后一页才知道,有的人是句号,有的人是省略号。”“人生,除死,无大事。”“干我们这行,要有一颗‘圣人心。”

这颗“圣人心”,就是一颗具有职业操守的,充满尊重、悲悯和敬畏的心。

在现实生活中,殡葬师这个职业遭到众多非议,“晦气”“赚死人的钱”……在《人生大事》电影抖音号的留言区,有许多来自殡葬行业的从业者和他们的家人、朋友的评论。一条超过五十万点赞的评论说道:“我有朋友就是做殡葬(工作)的,亲戚跟他来往很少,只有我们几个老朋友一起跟他玩,我们都从心底觉得,这是积德的好事,人对生命要有敬畏感,不是盲目地忌讳,我们终将会面对(死亡)。”

掀开温情的盖头,观众会在影片中看到略显残酷的现实。如何消解公众对殡葬师这个职业的歧视和偏见,构建平等的人文关怀,远非一朝一夕之功。

以死观生,活在当下

影片对生死问题和生命意义的探索和追问,在剧情推进中层层累积,并在“烟花葬”这一段落达到顶点。

当莫三妹的父亲去世,他从殡葬师变成死者家属的时候,才更理解这个职业的分量。

父亲不要繁琐的仪式,只给莫三妹留下一个考题,那就是让儿子为自己准备一场特殊的葬礼。当父亲的骨灰璀璨地绽放在长江之上的夜空中时,莫三妹再也不是那个满腹怨念的“小混混”,真正成了一个“种星星的人”。

相较于日本的物哀文化和死亡美学,我们更赞叹生的希望,“未知生,焉知死”是儒家的生死观。《人生大事》以死观生,表面上是写死亡,但探讨的却是生者的话题。当所有人聚集在葬礼上缅怀逝者,回顾逝者的一生,讲述自己和逝者的感情,为逝者穿衣入殓、守灵吊唁、烧纸出殡时,其实都是在治愈活着的人。中国的葬礼仪式向来被诟病繁琐,在看似繁琐的仪式背后,其实隐藏着深情。对逝者真正的尊重和思念,不是沉浸在悲恸中无法自拔,不是为了面子而举办的繁琐仪式,而是带着逝者的祝福继续生活下去。

死亡是每个人生命的终点,是每个人终将面对的事情,史铁生将死亡称为“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是生死境界的理想追求,然而电影却呈现了不一样的视角——有珍重的人陪在身边,一起经历的每件小事都会显得弥足珍贵。

“生命的意义就在于你能创造这过程的美好与精彩,生命的价值就在于你能够镇静而又激动地欣赏这过程的美丽与悲壮。”这是史铁生在《我与地坛》中给出的答案,这也是以温情化解悲凉、试图帮助人们重建生活信念的《人生大事》想要告诉观众的:好好生活,享受生命的过程,才是对天上的“星星”最好的告慰。

(编辑  张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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