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的数字化时代

JESSIE MA

“传统理念和流行文化常常会把人和算法对立，但是退回到人本质来说……你不觉得人本身也就是一套算法而已吗？”虚拟艺术家林琨皓在阐述算法对他作品的影响时这样说。随着算法深入生活，我们依赖它，却不完全信任它。但不可置否，数字化正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们的思维和审美。千禧时代后出生的孩子，本能地知道如何把生活信息转化成0和1。在每个时代的交叠之际，永远有人前赴后继地突破未知，他们看似在伸手试探未来，实则是在悄悄重塑全新的秩序。

今天，我们邀请了共4位虚拟艺术家和数字产业投资者进行访谈，试图用参与者的眼光洞悉当今的数字化洪流。

人类的艺术创作还仅仅是人类思维的实体表达吗？艺术家大悲宇宙（林琨皓）的答案是否定的：“计算机现在很像我的体外器官，我在跟你们聊天的时候他还在帮我做创作。”随着Web 3.0时代的到来，每个人的网络身份逐渐从“使用者”变成“创造者”，而数字艺术家便是在这个时代应运而生的引领者之一，大悲宇宙是其中一个。

Q&A

大悲宇宙 林琨皓

Q：大悲，可以聊聊你为什么会在七年前，大家都对这个领域不了解的时候就选择数字艺术创作吗？

A：其实我十二年前就开始了。我是做游戏美术出身，有这样的知识和技术储备在里面。当时大家对它的认知还觉得数字艺术无非就是其他种类的附庸，要么服务于游戏，要么服务于广告，从来没有被单独拎出来。但是我就是喜欢啊（笑），然后就自己去学3D软件，结合美术开始了创作。

Q：你在创作时会运用很多不同的媒介，如AI算法，3D建模，实体装置等，你是如何选择他们的？

A：对。我甚至还有文本类的项目——《文本基因计划》。你问到如何使用这些看起来很不连续的介质，其实这反映了我思考的脉络。我近期也在不断突破，比如《虚拟蝴蝶》，现在数量有200万只，这一般对于单人创作者是不可想象的，所以算法也给我的艺术提供了很多养料。现在我的计算机很像我的体外器官，我家里有四台电脑一个服务器。这五个设备当我在跟你们聊天的时候，他们还在帮我做创作。但它需要有人的基础在，所以我创作时一直在保持阅读，不断将关于这个时代的词语加进算法，使作品有一种时代的共性，算法随机拼凑的意境也会让你产生共情。

Q：你创作的佛像融合了很多自然人形态，看到你的《未来仏》有一种看到文艺复兴时期作品发扬人性的“革新感”。你的数字艺术算是给传统艺术的革命吗？是推翻还是延续？

A：对。你有感知到，我的佛像造型跟传统观念的不太一样。其实佛的最初造像是希腊的工匠用很古典的审美做的希腊式佛教艺术像犍陀罗，那个时期的佛像就有人类的唯美。

所以你说我是突破，其实不然，虽然我做的是新科技，但其实更像是一种回归。

Q： 你对准备投身数字艺术创作的人有什么建议？

A： 一，要不断学习，学习技术永远是有后发优势的。在市场疯狂生长之后能留下的，一定是有独特见解的、保持学习后产出的作品。二，人类唯一不可逆的就是时间，而我們能够拥有的也仅有我们生活的这几十年。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要结出的果实，所以想到就去做吧，享受时代的果实。

幸子琪 & 邢蕴佳

时装设计师拿到的通常是“造梦者”的身份牌，用曼丽的绫罗绸缎为人物塑像，而虚拟世界的造梦者是怎样的呢？当垂坠的面料脱离了地心引力，设计师的想象力也就脱缰般地释放了。XTENDED iDENTiTY（简称Xi）虚拟时尚屋由邢蕴佳和幸子琪于2020年创立，致力于将科技、艺术、时尚结合，设计出不受重力和廓形限制的虚拟时装，并不断畅想后未来时代中将会存在的时尚风格。

Q & A

Q：你们是在什么契机下开始数字时装创作的呢？为什么选择这样的呈现方式？

A：我和合伙人遇见时正好是疫情最严重的时候，所以毕业时面临的很大问题就是无法线下展示。因此当时就想到可以自学3D软件，建一个虚拟展厅在线上展示，当服装变成虚拟后，我们就不会被地域和时间所限制了。

Q：如果只能用一个词概括，你认为最能给虚拟时装作品赋能的是什么？虚拟服装就是“QQ秀”吗？

A：我觉得是“多元性”。有人会觉得这只是花钱买了一张jpeg，但一件虚拟时装，可以用在AR、VR、游戏、社交媒体上，未来还会有更多玩法。比如线上会议，如果我们使用AI服装插件的话，我们就算都穿睡衣，你在屏幕那头也能看到我穿着很时尚的时装或者戴着头饰。它的社交属性也很重要，在网络上有类似身份认同的人会进行进一步的社交。除此之外，AR眼镜的出现会让我们走在街上也能看到彼此的虚拟时装。其实每个人都在通过各种方式来拓宽自我表达的可能性，这个就是虚拟时尚的意义。

Q： 可以讲讲你对国内数字艺术创作环境的洞悉吗？

A：国内的虚拟时尚环境实际上非常好。我们在海内外看下来，感觉国际市场里最优秀的虚拟时装设计师其实都来自中国，比如孙凡蕊、Mengze、Scarle? Yang，他们的作品在海内外都有非常大的反响。而且中国人的优秀来自于99%的汗水和1%的运气，所以中国设计师的发展潜力是无限的。

Alex & Dan

如果说艺术家是用创作阐述着一个时代最先锋的语言，那么投资者便是用历史的财富为未来赛道添砖加瓦。Alex和Dan作为在数字创投领域的青年企业家，他们拥抱创新，也拥抱风险。在数年如一日地审项目、接触失败案例后，他们一定知道些艺术家们不知道的。

Q & A

Q：你目前最看好数字行业内的什么趋势？

Dan：我认为Web 3.0最好的趋势就是去除地域限制发挥每个人价值的机会。在传统的2.0时代，一个人可创造的价值是被多种因素限制的：社交圈、资源、地域等。而进入3.0时代后，人们的价值便不再受制于这些，任何人都可以是数字内容的“创造者”。但其实任何科技从出现到被接受都需要很久，曾经的电视、手机也一样，现在Web 3.0接受度还非常低，至少五年后才能正式进入大的增长期并接近市场最大化。但这也意味着现在是最佳的入场时机。

Alex：我想引用比尔·盖茨的一句话：“我们总是对科技能在两年内做到的期待过高，却低估了十年后它能带来的惊天巨变。”

Q：从投资者的角度来看，数字赛道上的创始人拥有什么能力最能说服你投资？

Alex：两个词（笑），“激情”和“市场匹配度”。我很看重创办人“眼里的火光”，我认为这点在任何领域都很重要，因为创业很苦，如果没有热情和理想很容易被市场的变化浇熄。但成熟点讲，市场匹配度要更实际一点。因为传统的财报其实对新兴的产业没有用，开始都不挣钱。我们需要看到創始人选择的这个赛道或做法能明确地抓住一个群体的喜爱和需求，最好有线上或线下对某个需求大幅增长的数据支撑。

Dan：我想补充的是创始人能不能吃苦。因为在探索初阶段，一定会有大大小小的失败，要看他有没有能力扛。

Q：听说你们投资的公司中有用元宇宙做音乐的？你们觉得未来还有什么可以被数字化？

Dan：不需要把所有的东西都数字化……有些产业适合数字化，是因为它能解决在现实世界中存在的某个问题;而有些数字化就没什么用，不要为了形式去创造。要想清它数字化后比之前能给人带来什么不一样的体验，是娱乐价值？更加便利？还是能建成某种社群文化？我见过很多艺术家做元宇宙只是因为听起来酷，（这样不行的）。

Alex：对，老老实实做大众用得到的、喜欢的。拿游戏举例，做游戏的时候不能想着赚钱，而要想着怎么让它好玩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