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一匹蒙古马

宋阿男

雨水的季节都过了，这座城市却又下起了一场大雪。空气无限清新。乡村有限的农民绽放了笑脸——今年可以有一个好收成了；城里无数的闲人举起了手机——总得在微信中秀秀我的城市我的脸，告诉千万里之外，许多相干與不相干的人，在白雪的映衬下，我疲惫的神情中也发现了几丝红晕。

江山有待，岁月无敌！盛世如烟火般灿烂，繁华亦如烟火般易逝。而我们的信念一如花团锦簇，颜色万千而又稍纵即逝。不可否认，这个星球上的无数生灵都在随波逐流，而作为人类的我们，可以为自己的随波逐流及随俗善变找到一万个理由，其中之一就是：这个世界变化得太快了，一日何止千里，我们能跟头流星地跟上就不错了，哪里有时间思想？更别提自省了。所以我们大部分人都忘了，忘了当初自己想要什么，也忘了坚持。习总书记说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当真是切中了这个时代人心的脉搏。

据说有一匹蒙古马因某种原因离开了他的草原，从蒙古高原一直南下，最终来到了当时的祖国领土当时叫安南郡，而现在叫越南的这个地方，这个地方也可以称得上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但对于一匹蒙古马来说，就有些为难：这里不是他的家，他的家必须一路向北，他的家在北方，在草地上在蒙古高原。这种向往和归属感在他执着而奔腾的血液里，眼前的繁华和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他心思简单：我是而且只是一匹蒙古马，我属于蒙古高原，我要回到蒙古高原。

于是他上路了，各位可以自行脑补一匹品相颜值均不佳的蒙古马如何翻越万水千山——而不死，我也曾经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梦到了这匹蒙古马，他肮脏无比又骨瘦如柴：他在一条河的激流中险些淹死；他路过一个集市时着火的一家小店铺烧掉了他的许多毛；在一个乡村，他被几个杀猪匠差点儿当猪宰了；在一座风景秀美的山下，他病得奄奄一息；在如玉盘般的月亮下，他一刻不停地向北前进……

他只是一匹蒙古马，个子小腿也短，既不威风，也不神俊，根本不能和高大健美的东洋马和西洋马站在一起，他根本吸引不了万千的眼光。但他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知道坚持。

一匹蒙古马，他脚步匆匆，心思单纯，意志坚定。我相信他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不，何止八十一难！反正某天清晨，他出现在了那片他阔别已久的草原上。风吹来，草尖的露珠依次跌落，红色的太阳庄重地升起，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满是青草的芳香。吃了一口草，他的牙齿舌头和胃同时舒展开：久违了，我的草原。

然后就是它曾经的主人，那个叫乌兰巴特尔或者奥登满都拉的蒙古汉子惊奇地发现了他。这个蒙古汉子使劲揉揉眼睛，他不敢相信这匹马真的又回到了草原。他跌跌撞撞地奔过来，紧紧搂住这匹蒙古马的脖子，百感交集，哀哀地哭了！

猫吃鱼狗吃肉，奥特曼打小怪兽。鸟在风中，鱼就该在水中，世间万事万物贵在得其所。身为一匹蒙古马，就应该在蒙古高原驰骋。但又有多少情况下人不如马，做不到行色简单，心思单纯。

六世达赖仓央嘉措诗中说：这佛光闪闪的高原/三步两步便是天堂/然而却有那么多人/因心事过重/而走不动……

任何一个大时代都是泥沙俱下，沧海横流。我们的心思太多，被时代的泥沙裹挟。在惯性中，我们与太多的人一样，欲望的旗帜高高飘扬，其实在生机勃勃中，我们已经泯然众人。我们耽于五颜六色，五花八门，在人潮汹涌中，我们自得其乐并自以为是。

在一次又一次的沉沦中，我们安慰自己：我知道五色可以炫目亦可以醒目，五音可以乱耳亦可以震耳，但人生苦短马瘦毛长，又有多久的时间可以让你从头再来？所以，大部分人最初的梦想到最终都成了奢望，成了一个笑话。

一匹蒙古马的优秀品德，是不忘初心，继续前进，我们为什么不能像一匹蒙古马？

说穿了，就是名缰利锁让我们认不清自己的重量了。我们欲望太盛让我们忘了初心，一匹蒙古马尚能将万里浮云一眼看穿：他所要求的只是万里浮云尽处的辽阔草原，浮云与他无关。

据说著名导演李安在美国准备向世俗妥协时，他的爱人提醒他：安，你忘了你的电影了吗？这样的女人就是金子般的女人。

我们该怎样生活？在这个残酷而又美好的时代，我们拼来的真的是我们一开始想要的吗？我希望有人能指点我，我希望有智者不吝赐教，让我感觉自己不再是一个弃儿，让我感觉即使四野无人我也因骑着一匹矮小的蒙古马而安心。

是夜，夜凉如水，安稳入睡。未几，一个声音如约而至，这声音，吹气如兰：嗨！孩子，你的日子不多了，你忘了你的梦了吗？

——选自西部散文学会微信公众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