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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油价煎熬出租车司机

2022-05-30郑婷

华声 2022年8期
关键词:吴用老丁出租车

郑婷

“现在加满一箱油都能买一辆自行车了。”

2022年6月,新一轮成品油调价,国内92号汽油全面进入“9元时代”,部分地区95号汽油正式迈入“10元时代”。北京仍有许多燃油出租车,冲高的油价,煎熬的是生计与油价绑定的出租车司机们。

这仅是压垮许多北京出租车司机的最后一根稻草。先是网约车挤压生存空间,后来几轮疫情肆虐下,他们蛰伏着扛过一段段订单稀少的日子。眼下,一部分的哥忙着自救,另一部分的哥思虑后决定离开陪伴自己数十年的的士车,另谋生路。

逃不开的油价

这一轮油价飙升砸晕了北京“的哥”吴用。

2022年6月中旬,他开着车去加油站加油。“先给我加100块钱的。”往常他不会如此量入为出。

“现在加满一箱油都能买一辆自行车了。”那几天,吴用听过另一个的哥这样调侃。

吴用今年63岁。早些年是公交车司机,从1999年就开始跑出租。对他而言,油价调整年年有,只是没想到“10元时代”这么快就来了。

进入6月,学校停课、禁止堂食、居家办公等政策仍在继续,人们出行的欲望越来越低,但凡是涉足遠处的事,能不去就不去。吴用并没有等来解封后的“报复性出行”,出来好几个小时流水才二百多,他苦笑,“这个月基本又是白忙”。

最近,55岁的的哥老丁总是下午三、四点就收车到家了。进了门就骂骂咧咧,从吃饭絮叨到睡觉,妻子把老丁的烦闷都看在了眼里。

20多年来,他开着的士车,和妻子一起把孩子供上了大学。如今女儿大学毕业工作了,他本想再顺其自然跑几年,年纪到了就退休颐养天年。没成想,最后几年会如此艰难。

闲下来的时候,老丁总是念叨起几年前,打车软件方刚起步的时候,那时拉出租过得最舒适的日子。“满大街都是人,金融街、西直门那附近,开两步就会有人招手叫车,动不动还有平台给派单。”

那时候光景好,一个月除去份子钱和油费,兜里还能剩下六七千块。

自从疫情这几年,开出租车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先是疫情阻挡了大量游客来京,消灭了部分来京旅客的打车需求。北京今年几轮疫情,又在一段时间内禁止了部分高危地区打车出行,行经高危地区驻车,还有弹窗停工的风险。

自救

开源太难,只能想办法节流。

开了20年出租的宋德光意识到,这份工作越来越难挣钱了。这几年有车的家庭多了,打车需求日益缩减,“现在你有辆车就能注册个号去拉活,剩下的生意都让网约车抢了”。

出租车司机这个工作,和普通上班族的雇佣关系不同,每个月,宋德光这摊生计都需要向公司缴纳租用车的“份子钱”,加上缴纳五险一金的钱,宋德光每个月要给公司缴5500元,再扣除油钱,剩下的才是真正的收入。

在车里坐着,风吹不着雨也淋不着,却是一份苦差事。出租车驾驶室的空间非常小,司机们一天有近12个小时蜷缩在这个小空间中。身体长期得不到放松,肩周炎、颈椎病、腰痛也频频找上门。

以往为了生计,宋德光心甘情愿担着这些,换取一天500~600元的流水,刨去日均150元的油钱、180元的份子钱,每天能有两三百元收入。可现在,他发现每天就算在路上跑17个小时,流水也只有以前的一半。

一边诉着苦,一边车还是得继续开。

眼下大环境不好,小钱也要挣,挣不到就省。以前他还吃十几二十多块钱一份的盖饭,现在就啃两个大白馒头就着点腐乳。

老丁觉得,顶着风险拉活也好,撤掉备胎省油也罢,太不安全了,还是要从根本上想办法。他的那辆伊兰特牌小汽车开了8年,再过两个月就报废,公司该给换车了。他决定趁此机会把车换成新能源车。

可经过一段时间观察,老丁又发现了新的问题。新能源车不用加油,自然也就没了每月1420元的燃油补贴,而且电动车普遍续航时间短,充电两小时,也就跑两百多公里,开了空调就更耗电了。

宋德光身边的老伙计,有的转行做了烧烤,有的跟人合伙开洗车店。

宋德光也决定改行。他习惯了这职业,天天往外跑,家里待久了就浑身不自在,为了应对形形色色的客人,本来内向的性格也变得圆滑,真要改行,多少有点不舍。

交车那天,他特意洗了车,把工作服洗干净熨平整再穿上,车开进了公司院子里,停车、关门、交钥匙,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可转念一想,“无非是个讨生活的营生”。眼下,无奈代替了不舍,赚钱才是当务之急。

逃离与坚守

家在北京密云的“的哥”张志承最终也选择了改行。早些年,他在棉纺厂烧锅炉,下岗后工作不好找,又着急社保的着落,找到开出租车的活儿,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他做这行十几年,从青涩到老练,一辆出租车上承载了他事业上的甜蜜和酸苦。

刚开始拉活那年,他没经验总是跑错路,也常收到假钱。最多的一次,一晚上收了600元的假币,不仅零钱都找没了,还倒贴出去好几百。到现在,他还念念不忘一次载了一个黑人,打表16元钱,对方扔下10元钱就跑了。

那时候朋友们给张志承支招:在密云开出租赚不到钱,应该去北京市区,那里人素质高一点,打车的人也多。张志承开的是单班车,车需要放在安全的地方,太偏僻的地方他不敢住,咬了咬牙,他在城区租了一个10平米的小房子。房子没窗户,还潮湿,虫子满屋爬,他起了一身的疙瘩。

后来打车软件兴起,张志承的手机老旧,又舍不得换新的,手速远不够抢单,只能没日没夜地跑,多休息一会儿都觉得是罪过。

年复一年,油钱永远在涨,网约车年年在增加,他到底也没等来自己的春天。干了八九年,张志承失去了跑出租的热情。

终于,他退出了出租车行列,在密云本地做了环卫工人。

工作听起来似乎不那么体面,但他干得省心,每天只需去垃圾站点装筒,然后清运垃圾去填埋厂,收入比干出租时少了一点,可其他费用都没了,正常吃饭上班,精神不再整天绷着,生活也逐渐规律。

上世纪90年代,会开车是门吃香的技术,吴用从公交公司离职后有很多选择,也短暂下海经过商,而今他觉得,自己已是花甲之年,再也不可能像年轻时一样,敢做一些疯狂的梦。他也没办法像网约车一样“随缘”,有活就跑跑,没活就不出车。

“希望疫情早点结束,这样日子还能有个奔头。”这是吴用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在这帮干了半辈子出租车的老大哥们眼里,每天开着的那辆车和手机里的派单软件,是生活维系下去的唯一希望。

摘编自“虎嗅APP” 文中部分人物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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