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敢
2022-05-30朱芷杨
朱芷杨
1
每到湿冷的春天,我的关节炎总要发作,朋友告诉我她认识一位神医手到病除,只要参加了她创办的中医课程,下半辈子基本就告别了医院,不管有什么怪毛病,都能自己把自己治好。我尽管每月都要买几本书,或去几趟装饰别致的饭店,月底余留的生活费总是所剩无几,听到这个消息后,我还是让朋友赶紧将这位神医介绍给我,并且迫不及待把书本里夹着的一小沓轻薄的钞票贡献给了这位学术高深的师傅。
三省是在我之后几天才进的师门,顺理成章就成了我的师弟。老师的门徒人丁兴旺,但是像三省一样是农民的只有一个。听他的自我介绍,他还有一个种满枇杷的果园。至于他拜师的理由,也不和其他人一样是受到了病痛的侵袭,他希望用中医理论为他的果树把脉。
在成为我师弟的第一天,他就在我们的学习群中进行了大胆的发言:
“早上施肥,下午下雨。肥都流失了,天气我就没有把握好。种树和做人一样,以前做得不足的好多,现在真的需要反省。”
他刚刚发言时,大家都觉得很新鲜,和他打招呼的人很多。但是现代人行色匆匆,他这样每天空虚地掰着手指发愁日子怎么过,讲话又仿佛外星人似的,久而久之,大家懒得接话了。
不知道潜意识里我是不是有着异禀,在三省师弟的信息下,只有我一个人给他留言,肯定或是赞扬他的高见。
我时常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真的理解他的孤独,懂他的不识时务;还是仅仅看见他受到冷落,想通过上前帮助他来体现我的包容,是这样一个虚伪的好人。
直到三月十三日早晨,我站在洗漱台前,嘴里的牙膏沫还没有吐去,手机就已经发出声音告诉我,有个大闲人找我了。拿起手机,果不其然,师弟发消息来了:“昨天捡到一部手机,很新,我还是交给司机,让他还给失主,虽然自己手机很旧。”
我知道他讲这些话出于本性善良,但他总是不分场合和时间,每天都要向我汇报这些我毫不感兴趣的消息,就像一个无时无刻不需要表扬和安抚的小孩子,我显然已经对他穷追不舍的聊天需求不能忍受了。
就在我头皮发麻的时候,他又有一条消息过来了:“小孩不学好,学了世界地理,又想学世界史,感觉没啥用,我女儿不可能出国,学习外国的历史感觉多余。”
我这个时候终于理解了其他师兄弟为什么要无视这个朴实的农民了,因为我才按下按钮让手机屏幕回归黑暗,它又立刻像蜡烛一样被点亮了:“除了干活就要学习,不搞社交,我给自己立个规矩,半个月出来玩耍一次。不知道能不能做得到。不喝茶不吃酒,买了日记本,跟新来的师妹们交流,认真做笔记。”
我不想理睬他,告诉他:“我在备课。”尽管我想没有哪个副科教师会勤奋到一边刷牙一边备课的,还只能领一点刚好满足生活的工资。
他依旧不依不饶,“师姐你应该好好休息,劳逸结合。”
“休息了谁养我呢?”我为他的无知和不知趣倒抽了一口凉气,把手机调成静音扔到一边,自己喂猫去了。
一连好久我都没有理睬他发来的消息,我装得自己冷若冰霜,像高不可攀的山峰,他终于识趣了,没有发来任何东西。
但是这个春天才刚刚开始,不管是疏离,还是靠近,荡起的涟漪势必还会波及每一个人。
进了这个班一个月后,我的关节炎也不见有半点改善,而为了买老师画的符咒或是法宝倒是花掉了少说我一半的积蓄。老师也很少现身,只有她的两个助手在群里每天向我们推销产品。在所有的弟子里,除去几个富有的老板娘,几乎就是我给老师贡献了最多的钱财,老师还以为我是她忠实的粉丝,想要发展我做她的下线,帮她推销中草药保健品。我要求老师退还学费,而不是成为她这个骗子的走狗,我在群里把老师的产品对关节炎毫无用处这一事实广而告之,本以为义愤填膺的师兄弟们一定会揭竿而起,撬开老师那张石头一样硬的嘴,将学费从中吐还出来。但是大家只是沉默观望。
只有三省在学习群里发出一个哭泣的表情,说他是残疾人农民,一年挣不够五千,老母患有糖尿病,女儿欠了学校书钱,妻子不仅是弱智一顿还能吃三四碗,一家人生死全系腰间。本指望学点本事开诊所改善生活,谁知这一交学费搭进两年收成,农民消费不起这保健品,他们只付得起三块钱挑一次火针。
三省的诉苦激起了我怜悯的水池的一点水花,还有一丝勇气。我威胁老师,若是不把钱退回来,便要在网上抹黑她,还要请电视台的朋友采访他,“发扬”她的事迹。
老师看我去意已决,估计不想跟我烦下去,免得节外生枝,退我一半学费,顺带给了三省一千,然后我们俩被扫地出门。
我感谢三省危难之际的拔刀相助,问他:“你怎么不趁机去为老师说好话,说不定得到了老师的欣赏,还能教你一招半式。”
他说:“我戴了老师那里买的阴阳宝后,着枕即睡变成辗转反侧,因为我光想着进财招财了。”
“你应该和其他人一样不作声的。”
“我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吗?虽然我过得苦,但我不愿意骗人。” 他情绪好像突然变得很高昂,“师姐,有些话说出来很难为情,但我就是想对你说,你一定是来拯救我的。不仅仅因为一千块我就这么说,是有人愿意帮我让我感到高兴。”
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很快又淹没了整个手机屏幕,我起初对这个离我相当遥远的男人的高亢发言还有点兴趣,可惜才看到中间就感觉到了乏味,寻常的表达感谢的话像是猜字谜一样,我被他讲得迷迷糊糊,赶紧裹上被子睡觉了。第二天醒过来才看见他最后又把话题说到自己身上去了,可惜我对他已经不是特别感兴趣,所以我只能告诉各位我还依稀记住的内容,在概括以后是一句非常无趣且少见的话:
“我的父亲在我出生的村庄打架,所以我遭了报应,生下来就残疾了。”
虽然这段悲惨的经历被他描述得冗长且难以阅读,感覺就像赤脚走在石子路上,值得令人发出一阵悲悯,而且还可以想象出他深叹了口气,因为最后几句话和上一句隔开十几分钟才发出来,不知道是他看我没有给他回音觉得自尊受到了伤害;还是我一个人自作多情,其实他只是在做一个农田里的哲学家罢了。
最后两句是这样的:
“谢谢你师姐。”
“我真是个废物。”
我看了直皱眉头,把他说的这些不明所以的话转发给另一个朋友看,朋友诚恳地告诉我:这些话他看到一半就看不下去了,劝我千万不要再和这种人有来往,要多和社会上那些有正能量的人多交往。我本来还想再给三省回复一句,显示出人民教师的礼貌,听了之后赶紧把悬在发送键上方的手指按在删除键上,再长长舒一口气,这口气弥漫在空气中,终于把我和他隔开来了。
2
好几个星期三省都没有来找我,而在这段时间里,我乐于在课后加入办公室同事之间的闲聊里,不是听地理老师讲怎么炒股,就是听历史老师阐述如何炒房,尽管这两个老男人都节约得很,每天中午到食堂都要多打有补贴的饭菜,好留到晚上吃。不过他们讲话的时候从不会体现他们的囊中羞涩,只是高谈阔论的时候,真知灼见总是要伴随着嘴角四溢的唾沫一起出来,告诉在场每个人他们从农村带出来的习惯还没有完全改掉。
正巧我住在乡下的母亲也给我来了电话,先是咒骂我这个不孝顺的女儿不愿意去乡下看她,再是告诉我,我的两个姐姐和一个哥哥是如何买各种美味的水果和饮料给她这个糖尿病人来甜嘴的,她每说出一样她们带去的慰问礼,就好像对我宣判了一道刑罚,还加深了一份我“不孝”的罪恶感。我不得不在周末放弃咖啡馆或是书店的小憩时光,让刚上完班头脑还在发胀的丈夫送我去乡下。
经过路上快一小时的颠簸,可以看见两列房子排列在一条窄窄的河流两旁了,我就知道我现在离老家就只有一步之遥。当我坐的这辆有了年代的车,停在一幢墙面不久前才重新粉刷过的矮屋前时,母亲和我的两个姐姐就正坐在大门口嗑瓜子,一只狗趴在地上嗅瓜子壳,希望里面能长出肉或者骨头来。
“你来了啊。”我母亲从石头门槛上站起来,招呼我坐到里面的厅堂里去,给了我一把瓜子,示意让我加入其中。所幸我母亲在我跟前没有在电话里一样凶狠,我接过母亲用黑乎乎的指甲抓着的瓜子,和墙上贴着的菩萨一起坐在桌前。
“你啊,一点都不知道惦记家人,我们喊你一次两次都不肯来,每次都要妈妈发火你才肯来这里。”我的两个姐姐在母亲讲完后开口了,自从我成人离开这个地方后,虽然很少和她们见面,但每次和她们见面,她们总是气势汹汹,好像我不是她们应该疼爱的亲妹妹,而是偷吃了她们田里稻谷的不知道哪里飞过来的一只鸟。“我们都在这里等你等了一个小时啦,妈妈每天都说想你,可你就是不肯来,你说你孝不孝顺?”
我记起来母亲电话里没有一次不提到村里哪户人家孩子经常回来看望父母,她好像羡慕且享受这种被子女所环绕,众星拱月的感觉。我的两个姐姐都没有工作,全靠她们丈夫两个结实的手臂养活她们,还有她们两张在我进行思考时已经吃完了一个西瓜的嘴。我不像她们嫁了愿意无私奉献的丈夫,家里孩子还在读书,每个月都要我寄开销给他,学校里又三天两头要开会或进修,周末才能难得抽出一点自己的休息时间。
我应该为自己辩解两句。
我的嘴才做出“不”的形状,看见两个姐姐眯起来的眼睛,立刻想起来她们以前把我喜欢看的书扔到灶头里,让它和柴火一起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
“你要说什么?”这两个拷问官发话了。
“哥哥怎么没有来?”
“他前几天一直在这里,今天回去忙公务了。哪像你平时有空也不肯来看望爹妈,哥哥忙到饭都没工夫吃,还要每个星期来乡下,每次还要背大包小包的东西。”这两个姐姐指指她们手里正捏着的鸡腿,显然这就是哥哥所带来的其中之一了。
我才刚刚低下没有分量的头来忏悔,她们又开始提我穿的衣服:“怎么你成天都穿的是黑色,一点都不喜气,来看妈妈就要穿有花色的,最好还要穿裙子,就像我们这样。”
我看着五彩斑斓的裙子套在两个姐姐被各种食物所填满而显得臃肿的身躯上,就像是要胀破了的花气球。我记起在十几年前还有人称我新生枝丫一样细的胳膊和腰肢是“身材好”,现在步入了中年,周围的声音都成了“呀,你怎么面色这么差!”或是“你太瘦了,是不是身体哪里出了问题,赶紧去找个医生看看吧。”
“街上有个裁缝做衣服很好看的,我们身上的衣服都是找她做的,妈妈也找她去做的,我们是不是也带你去做过衣服?你要不要吃完饭也去做一身裙子?”
我立刻想起去年冬天在乡下街上做的那条厚实的羽绒服,穿去学校的时候,没有一个同事不直截了当告诉我这件衣服比操场上学生堆的雪人还要臃肿,而且颜色老土——是咖啡色的。连办公室里那个终日盯着股票涨跌的折线,眼睛只认得红和绿的地理老师,也要抬头看我穿着这套“戏服”,时间长了他觉得不好意思了,问我:“这件衣服挺暖和的,哪里买的?”我以为终于有哪个眼光独特的人发现了这件衣服的优点,告诉他乡下找人做的,很实惠,还只要八百块,商场里肯定买不到。
“哦。”他目光赶紧又回到了电脑显示屏上。
因此我赶紧找理由拒绝了两个姐姐的建议:“我最近身上钱不多,都用掉了。再说我平常习惯穿难看了,突然穿得好看,旁边的人都要不习惯的。”
“呀,钱不多!”一听到“钱”这个字眼,这两个中年女人几乎就要跳起来了(尽管她们身体笨重也跳不了多高就是了),“以前就告诉你了,要每天督促家里的男人赚钱,男人生来就是给女人赚钱用的,你看我们身上哪件衣服、哪只手镯不是丈夫买的。女人活着要学会享受,还有用男人的钱。”
我虽然很想说“你们的衣服送给我我都不想穿”这样一句胆大妄为的话,不过我也只能在心里小声嘀咕了,怕多想了脱口而出,惹得这两个气势汹汹的女人生气。我只好告诉她们:“教师的工资每年都稍微涨点,我有这点工资很满足了,是我最近太大手大脚,在网上买了好多保健品才弄得自己現在没什么钱,等下个月工资到账了再买新衣服吧。”
“我是宁愿去后面猪圈里刨一刨挖一挖,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点老祖宗留下的什么遗产,也不愿意去等那两个工资,还是一句话,多催男人去赚钱,不然你穿什么用什么呀。”
我看见一只翡翠镯子在大姐的衣袖里时隐时现,前两个月这个诱人的值钱玩意儿还没有套在她的手臂上,把她粗壮的手臂勒出红色的痕迹来。
正当我的两个姐姐传授我成为幸福女人的秘诀时,手机响了,是同事打来的:“你快来学校呀,出大事啦,你在哪里呀?”
“在乡下。”
“啊,你怎么在乡下,你批的试卷一堆问题,总之快来学校。”然后是通话结束的“嘀”的一声。
我只好打断在桌上吃得正欢的丈夫,给父母和姐姐匆匆道别后,又从乡下赶到学校去。丈夫估计因为是他面前的那一整只鸡没有吃完,脸一直是阴沉的,可以猜出他的心情很差,连同他饥饿的肠胃一起。
我想到刚才两个姐姐对我的谆谆教诲,看着在一旁开车的丈夫紧皱的眉毛,问他:“你能多赚点钱吗?我姐姐说我穿的衣服不好看,应该买新衣服穿。”
“我的钱都是老板给的,你去跟我老板讲啊,你说多赚钱就多赚钱,那你自己怎么不去赚钱啊,我还想找个赚钱给我用的女人呢,让我躺在家里歇歇,不用开车带你跑到乡下饭还没吃上两口就又要跑回去。”他紧接着又列举了他单位里多少男员工找到了富有的妻子,从而过上幸福日子的。好像但凡是家里有些财产,并且生了女儿的,都要到他在的单位里面去挑选女婿,当然除了他自己。听起来这样就成了我亏待了他,并且他在以极大的耐心包容我。他又警告我,如果我不愿意坐这辆十年前买的最便宜的轿车,不管是女保安还是女护士,都表示过愿意代替我,坐在这个浑身缠绕着烟味的男人身边。
我除了选择闭嘴还能怎么样呢?
3
当汽车还没有开到学校门口时,丈夫就让我下车了,理由是学校门口堵得很,不好停车。我没走多久就看见了学校的铁栅栏,不过今天是周末,没有一个学生被它困在里面。
到了批试卷的教室,负责我们那科的组长正站在里面,她看见我来了,也不和我讲话,就一直用那双分得很开的眼睛透过厚厚的眼镜片瞪着我。
“我来了,不好意思,出什么事啦?”
“出什么事啦?你讲得这么轻松,出大事啦!你看看你,给你批的卷子的选择题你全都批错啦!明天就要统计成绩了,你怎么一个人拖了整个组的后腿,别的组都交上去了,只剩我们还没好,年级主任都找我谈话了,说我们组办事效率低,还不都是你害的。”她把一沓卷子扔到我面前的桌上,我拿起来检查了前几张,发现自己批的时候拿错了答案。
“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呀,快点改回来啊,就等你了!本来我周末可以带丈夫孩子出去玩,就因为你,让我只能在这里陪你受罪。”
组长的话就像镣铐一样,把我的双手双腿统统铐住,我当即觉得自己是罪人,赶紧待在角落里改试卷——服刑了。
直到黄昏所散发出的橘色的光芒透过了窗户,折射到了我面前,我终于把批错的试卷一一订正过来。组长不久前走了,她告诉我她丈夫给她买了珍珠项链,要回去戴给他看。还特意说她已经原谅我了,因为她是一个美丽的妻子,她的美丽不允许她生气。
我抬头看着颜色逐渐浓郁的天空,准备出校门,却被门卫叫住了,说我有一个快递。接过来,寄件人写的是三省。回到办公室拆开来,是一个简陋的纸袋子,里面两罐枇杷膏,倒进罐子里的时候还有褐色的汁液从盖口流出来,现在已经凝固了。
我打开手机,翻到被我隐藏的三省师弟的消息:“早上干活,下午学习中医。师姐好,突然打扰你,你一定是因为很讨厌我才不理我,但是你一直是我心里那个勇敢、愿意为我挺身而出的师姐。这是我自己做的枇杷膏,家里穷,就只有这些东西了,希望你不要嫌弃。”
我鼻子发酸,心里产生一阵热火。我看见我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我感觉我自己就好像和影子一样长了。我抱着这两只罐子,好像抱着自己的尊严一样,我对自己说,我要让那个盛气凌人的组长向我道歉。
我提着这只纸袋子,一路小跑,截住了走到半路、鼻子里正在哼歌的组长。我要告诉她,今天你讲话的腔调太过分了,你不可以对我这么讲话,你要向我賠不是,并且以后和我谈话要客客气气。
但话还没有说出口——
“怎么了,这么快就改好了吗?这次没有向年级主任告你的状,你自己最好好自为之。现在不要烦我啦,看见你心情就糟糕得很。”
我先像是被电击中了一样呆滞地愣在原地,随后赶紧赔不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以后我会注意的——对了,我有认识的人从乡下寄来的枇杷膏给你补偿,好吗?”
我打开这只因为颠簸而破了口子的纸袋,她看了看里面盛了深褐色液体的玻璃罐子,眉头都挤到一起去了,像赶苍蝇那样朝着我挥手:“呀,这是什么东西,恶心死啦,赶紧拿开,离我远一点!”
我拎着这只遭人嫌弃的袋子回到家,丈夫已经一个人吃完晚餐在房间里休息了,桌上还留着给我的残羹剩饭。
我久违地给三省师弟发消息,告诉他最近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今天我的组长对我蛮不讲理,但是我很勇敢地用语言教训了她,让她懂得了什么是谦卑的态度。
责任编辑 张 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