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终前的哥白尼和《天体运行论》

北方

尼古拉·哥白尼，文艺复兴时期波兰天文学家、数学家、教会法博士、神父。

在哥白尼40岁时，他提出了日心说。经过长年的观察和计算，哥白尼完成了伟大著作《天体运行论》，但怕遭到教会迫害，临近古稀之年才决定出版，直到临终前才收到出版的书。

“日心说”沉重打击了早在亚里士多德之前就已被天主教会接受的宇宙观，使天文学从陈旧科学观和宗教神学的束缚下解放出来，自然科学从此获得了新生，这在近代科学的发展上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高低不平的石板马路上，疾驰驶来一辆马车，穿着破旧皮袍的马车夫高举着马鞭，不停抽打奋力奔跑的老马，可马车上的人还在不停催促：“快，再快点！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啪！”鞭子又落在可怜的老马身上，老马疼得扬起蹄子向上蹦了一下，然后疯一般飞奔而去。

转眼就来到弗隆堡渔港临海的一座砖石箭楼前。这座箭楼本来是作战用的，三角形的楼顶向前倾侧，几乎伸到围墙的外边。

“吁——”

科迷街马刚停下来，车子还没停稳，车里的中年男子就跳下来冲进箭楼。

当他风一般推开一层卧室的木门，惊呆了：只见窗前病榻上的老人紧闭双眼，旁边的人正在无声抽泣。

人已经死了？

“啪嗒！”

来人手中的书掉在地上，惊醒了抽泣的人。

守候在病人身边的医生梭尔法跨步上前，捡起书，双手捧着，弯腰放到老者垂在被子外面的手上。同时轻声耳语着：

“神父，您的《天体运行论》……送来了！”他的声音几乎哽咽了，勉强从喉咙挤出这几句话。

躺在病榻上，近乎昏迷状态的老者，眼皮稍稍动了一下，仿佛听到了医生的细语轻声。

这位已处于弥留之际的老者，就是《天体运行论》的作者，“日心说”的创始人——哥白尼。

“哪儿？这是哪儿？”

哥白尼梦呓般喃喃自语。他已经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在他的脑海中，那个遥远而模糊的天堂分明已出现在他面前，他伸出枯瘦病弱的右臂，想向那个世界呼喊，可是，他发不出声音。在朦胧中，他听到一个声音：“天体运行论……天体运行论……”

哥白尼猛然清醒了。

“我的《天体运行论》！……哦！”

说出这句话仿佛用尽了他毕生力气。他的喉咙在蠕动，嘴巴张着，却再也说不出话来，甚至没有力气去抚摸那本他倾尽毕生心血，让他遭受多次劫难的《天体运行论》。两只手痛苦无力地颤抖着。

见状，梭尔法医生轻轻握住哥白尼枯瘦的手，帮他反复摩挲着封面上的几个大字：

“摸到了吗？您的《天体运行论》……终于出版了……”

哥白尼好似听见了，青筋暴起的双手痉挛得更厉害了。可又好像没听见，因为他又慢慢闭上了皱纹密布的老眼，仿佛真的要离大家而去，向大家不辞而别，飞向他梦想中的天国去了。

一直守候在哥白尼床前的挚友们，看到这幕情景，神情更加悲痛，他们意识到：最后的告别时刻终于来到了。一个年轻的教士甚至扶着床栏，掩面哭出声来。

哥白尼轻轻摇了摇头，皱了一下眉头，仿佛在告诉人们不要哭，他不喜欢在哭声中告别。教士使劲咬住嘴唇停止哭声。大家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哥白尼，想听一听这位科学巨人离世时最后想说的话。

可哥白尼什么也没有说。他好像太累了。

几十年在科学路上的艰难跋涉，人生路上的坎坷磨难，让他如耗尽灯油的灯芯，马上就要熄灭最后的生命之火。

他仿佛在陷入沉思。这个被后世誉为“自然科学奠基者”的科学巨匠，在想什么呢？

他后悔吗？后悔几十年前就提出了“地球不是宇宙中心，太阳是宇宙中心”，却怕遭到教会迫害，迟迟不敢向世人公布？

还是遗憾？遗憾他倾尽心血的《天体运行论》直到临死才出版？

或者陷入战火纷飞的回忆？当年他不顾一切率领民众进行弗隆堡保卫战，抵抗十字骑士团的疯狂进攻，而十字骑士团大公为了击退他的意志，竟然派人把他心爱的藏书、手稿和仪器一把火烧光！

还是想起了那些不眠之夜：有时候是在寒冷的冬夜，他裹着厚皮袄，用简陋的自制天文仪器在露台观测星辰；有时候是在睡梦中被敲门声惊醒，附近的贫苦百姓哭着找他给家人看病……

屋里一片寂静。人们静得甚至能够听见时间一点一点离去的脚步。那是哥白尼告别这个世界离开的脚步吧？因为人们看到：那双放在《天体运行论》上的手，无力地垂下去了；那双装满日月星辰的智慧头颅，慢慢地歪向一旁。

教士在胸口划起十字。在场的人们都轻轻垂下头。箭楼外不远处的教堂传来阵阵沉郁的钟声，仿佛在为一个伟大灵魂的逝去祈祷。

谁说哥白尼死了呢？

他死后的100年里，追随“太阳中心说”的人越来越多，有的人甚至为了捍卫它失去生命。

“地球虽然是一个巨大的球体，但比起宇宙来却微不足道……”

这个声音越来越洪亮地响彻在人们耳边。

它逐渐把人们从上帝之手控制的神学中解放出来，大踏步地迈向广阔的自然科学，走向宇宙的星辰大海。

1830年，波兰华沙斯塔锡茨广场前竖立起哥白尼的纪念像。在揭幕典礼上，波兰著名诗人涅姆柴维基致词说：“这个喜庆的日子终于来临了！哥白尼曾以半个世纪的工夫凝眸注视太阳，今天太阳终于把它仁慈的光芒倾注在他的身上……。”

藝术家们则高唱：“欢迎啊，欢迎啊，大地的儿子！……”

时隔400多年后，哥白尼的骸骨在弗龙堡大教堂被发现，并于2010年5月22日在该教堂重新下葬。在哥白尼黑色的花岗岩墓碑上，装饰着一个太阳系天体运行图：6颗行星紧紧环绕着金色的太阳。仪式上，一位神父庄重地宣告：“今天的葬礼具有象征意义，它象征着科学与信仰的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