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西尔·戴·刘易斯战争诗学中的自我建构
2022-05-30吴泽庆杨纪平
吴泽庆 杨纪平
关键词:塞西尔·戴·刘易斯 自我建构 战争诗学
塞西尔·戴·刘易斯(Cecil Day Lewis)是英国“桂冠诗人”,属于英国左翼诗派的重要成员之一,是共产党切尔滕纳姆分支的一名正式党员。20世纪30年代,左翼诗派在英国诗坛的影响日渐巨大,诗人罗伊·坎贝尔(Roy Campbell)在《说话的野马》(Talking Bronco)中给这个诗派起了一个颇具嘲讽意味的名字Macspaundaya。Macspaunday并不代表这一诗派的成员有一致的创作思想、相近的诗风,他们自20世纪20年代以来拥有共同的经历和深厚的友情,因此成为“牛津四才子”。诗群的同质性在于他们拥有共同的生活环境,而不是共有的价值观念,虽然他们都担起责任,努力地书写精神创伤,热切地赞美世间美好。值得注意的是,戴·刘易斯和奥登的诗歌有更多的共同点,他们有共同的批判视角、审美情趣和创作初衷。戴·刘易斯的作品书写了诗人如何面对战争、关注社会正义,体现了革命诗人的乐观精神以及批判现实的勇气。诗作描写个体体验,书写社会现实,呈现人文关怀。诗人坚信诗歌的纯正性与政治性之间并不存在矛盾,因此,他关注战争和生存的内在关联,成为英国诗坛的一股清泉。
一、走出乔治亚风格
戴·刘易斯的早期诗作具有较为浓厚的乔治亚诗风,这一点在《山毛榉守夜》(Beechen Vigil)和《乡村彗星》(Country Comets)中得到充分体现,诗歌描写了田园的安宁与平静,抒发了感伤的情怀,这样的诗风在维多利亚时代尤为盛行。随着浪漫主义式微,乔治亚诗风逐渐“缺少活力”。戴·刘易斯诗风的转变有两个原因:一是受到叶芝的影响,他认为叶芝是“最受尊敬的诗人”,有着“世上诗人无法比拟的地位”。叶芝的诗歌关注政治,戴·刘易斯也逐渐摆脱了乔治亚诗风的感伤传统。二是戴·刘易斯要应对文化危机和战争的挑战。在《诗歌的希望》(A Hope for Poetry)中,戴·刘易斯谈到了自己的诗在美学上存在困境,也不能从心理、政治角度真实地反映当下社会的真实。戴·刘易斯借助传统,开启一种新的创作模式,反映时局的严峻。他曾说过:“伟大的战争让我们年轻一代失去根,我们需要在文明和传统的‘废墟中寻找‘祖先,他们塑造了我们的思想、我们的血液和骨骼,他们是我们的‘英雄,维持我们坚定的意志,指引我们前行的道路。”b
戴·刘易斯的新诗学是建立在时代的基础上的,文化危机、经济萧条、战争纷至沓来,人们在心理上深受冲击,诗人大胆进行诗体实验,以逼真的语言和真切的表达方式揭示危机,呼吁革新,呈现社会崩溃的一面。他挖掘社会痼疾,寻找治疗方法,探索政治出路。他以新的诗歌形式,揭露法西斯政治的反动倾向,消除私人空间和公共空间的错位,剔除唯我主义的主观臆断,反对精英主义的唯美追求,从公共世界中构建私人领地,从私人视角去审视公共世界。
戴·刘易斯认为,对极端的文化危机进行回应往往出现两种截然不同的情况:有的诗人受危机的激励,创作诗歌去展现危机,努力去消除危机;有的诗人则畏缩不前,退回自己的世界里,对危机视而不见。他们或去展示混乱、困顿的世界,或是逃避现实,退回虚幻的想象中。戴·刘易斯的创作是寻找一种智性和情感的疏离,从英国传统中汲取精华,力求将“私人和公共”空间深度融合。诗人寻求并建立中心自我,并以此为起点,开始向外努力,以读者能够领会的语言和方式来描摹危机中的世界,展现真实的社会。
二、战争诗学中自我建构
在第二阶段,戴·刘易斯不再创作青少年时代的自然诗和爱情诗,而是认真思考社会现实,转向战争诗学,诗歌充满自信和张力。在牛津大学,他和奥登合作开展新诗运动,后又加入了共产党,诗作多有政治诉求,成为当时英国诗坛上为数不多的革命诗人之一。进入20 世纪30 年代,他的诗歌迎合新的时代,展现出一种新的风气,作品富有政治性和理想化色彩。他的战争诗歌描写了战争对人们生活的影响,诠释了诗人对待战争的态度。
(一)个体体验:分裂的自我
他的战争诗是对自我体验的描写。在戴·刘易斯看来,诗描写个人的体验,个人经历化作诗行。维特根施坦否定了语言的私人性,特别是米歇尔·福柯否认了作者的存在。哲学家们会说,本质上,语言是公共性的,但诗人们乐于给语言留下反公共性或半公共性的余地c;诗与个体经验密切关联,而公共和个体是互为对立的,因为经验是个人对世界的看法,而公共则将世界客观化、合理化d;在公共空间中,诗的个人性可能受到束缚,等等。但事实并非如此,诗可以在公共空间中聆听声音,吸收言语,为己所用。诗人的私人领地和公共领地相互作用,互为影响,诗人与自己所在的社会群体对话,他交流的圈子会不断地扩展。诗人所处的特定环境会反映诗人的内心活动,诗人把政治形势、社会状态、生活境况的审视与思考融入诗作,展现出来,诗是个人与政治意向的交流、个人与政治情感的融通。诗表达了个体经历的同时,也在传递着某种“政治”倾向,戴·刘易斯通过自己的诗传递了对战争的认识,战争诗成了戴·刘易斯的整体思想观念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
戴·刘易斯的作品表明,战争到来之前,其对于战争的态度是平静的。《诗人》(Poets)描写了诗人对战争到来的感受。在莫斯伯里时,戴·刘易斯把精力放在翻译维吉尔的作品上,不过,战争迫近,身为英国情报部人员,他为诸多部门提供信息策略,因此,他没有战场上的亲身经历。《诗人》的创作源于叶芝的《1916 年复活节》(Easter 1916),叶芝在《1916年复活节》中描写了爱尔兰人反抗英国人的统治,罗杰·凯斯门特爵士乘一艘德国潜水艇在克里郡的一个偏远海滩上登陆,与英国统治者相遇,结果被抓获,以叛国罪被绞死。对于爱尔兰来说,北部的六个县都是自治的,阿尔斯特地区被北爱尔兰和爱尔兰共和国一分为二。戴·刘易斯的诗句是平静的,没有保家卫国的豪言壮语,也没有展示出强烈的战斗欲望,他想象自己晚上站在山顶俯瞰海湾,焦急地等待着月亮从云层后面出来。他心怀幻想,想象一个灯光的场景,去维持一种抽象的“爱”,而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诗人》呼应了叶芝的《1916 年复活节》:“我学会了数着每一天,/ 每分钟,呼吸的每一分钟。/ 鸟儿轻轻地开始/ 阴影静静地结束。”e戴·刘易斯的诗从个人的体验切入,没有特别描写当时的国际形势,没有华沙被轰炸的战争场面。他和奥登一样,认为战争不应成为令人震惊的“危機和沮丧”,人们应该平静地接受它的到来。
戴·刘易斯没有亲身战斗的经历,当入侵南部海岸的德军正在逼近之际,他加入了保家队伍,和青年们一起参加军事训练,作为哨兵在深夜守卫村子。这样的体验也散见于其他诗作中,在《观望的灯柱》(The Watching Post )中,每行最后一个词表现了一系列的情景或情绪的变化:村子、观望、乡下、入侵、希望和夜晚。诗作描写了诗人和农民夜晚守村站岗的场景,月光照耀着古老的德文郡,他们一边等待敌人的到来,一边八卦村子里的奇闻趣事。在《站好》(The Stand-to )中,刘易斯向三十人的巡逻队伍致以敬意,他们纪律散漫却满怀爱国热情,他们身躯弱小却担负卫国重任。诗里描写了危急情况下人们看似奇怪的轻松心境,这深深触动了戴·刘易斯的内心。诗人要把爱洒向英伦的每个角落,洒向自己热爱的家园。“一只狗朝着遥远的原野吠着,蜡烛闪耀着光泽/ 来复枪已就位,沙包前满是常绿树。/ 晨风吹来,星光向我们躺着的地方眨着眼睛/ 命令传来。”f 但是,德国入侵的危险退去后,人们心头的愁云依然笼罩在马斯伯里的上空,不久后,就变成了一种持久的心痛。
戴·刘易斯在处理私人和公共的关系中,写出了自我主体和客体之间的冲突,这一冲突是个体内心和外在经历的碰撞,是情绪和理性的交错。诗人的思想在感性和智性的相互作用下得以呈现,寻求某种意义上的平衡,轻松背后隐藏着紧迫,平静之中暗含着焦虑。作为革命诗人,戴·刘易斯的内心处于两个自我——诗人自我和革命者自我——的二元对立中。诗人自我使他保持纯真的心灵,追寻诗意与浪漫;革命者自我则使他保持斗争的热情,投身战场。戴·刘易斯在“两个世界”之间徘徊,游离在自我冲突中。恰恰在这样的境况下,他创作出大量的“矛盾”诗作,表现了“分裂的自我”,他的诗歌反映了那个时代政治的错位、文化的断裂和道德的沦陷。
(二)社会正义:真诚的自我
在戴·刘易斯看来,诗人能够借助诗来表达对时局的看法。诗歌吸收了一定的政治元素,诗歌的活力来自不动情感的怜悯和愤慨。诗歌并不希望用别人遭受的磨难来创造诗意,在戴·刘易斯的创作中,政治事件是一个无法回避的因素。法西斯主义在欧洲盛行,墨索里尼、希特勒和佛朗哥的行为使人们对世界末日的到来感到忧虑,同时,也激起他们内心深处的各种幻梦,期望共产主义能成为一种与之相抗衡的力量,为度过国内外的危机提供现实的路径。他的诗歌呼唤社会正义,但是,他必须回答的问题是,作为中产阶级,自己如何实现诗歌正义和艺术的完整统一。1934 年,他写信给斯彭德,说他的目标是“从马克思主义的立场上找到写作的基础”g。
随着战争的进展,戴·刘易斯的焦虑与日俱增,他质问自己:正义在何处?战争下诗人应该如何去做?在《战争诗人在何处》(Where Are the War Poets )中,诗人反思战争,以一个局外人的视角去观察战争,强烈的理想主义激励着他。戴·刘易斯尽管不像其他诗人那样去直接描写战争惨烈的场面,但是“战争诗人在哪里”一直拷问着诗人的内心:是保持沉默,还是发出呐喊?“他们贪婪、愚蠢/ 奴役宗教、市场和法律/ 拿走我们的语言,却让/ 我们自由地大声说话。”h战争撕裂了原本和谐的社会:“这个时代的逻辑/ 不朽的诗没有主题。/ 我们靠真诚梦想生存/ 用糟糕抵抗更糟。”i在这个特殊的时代里,诗人超越个体,强烈地关注战争下的政治动向。他以笔为枪,批判社会的各种罪恶,但是,相比于战争而言,这些都变得无足轻重。20 世纪30 年代的法西斯主义是引发战争的罪魁祸首,墨索里尼入侵埃塞俄比亚,希特勒侵占莱茵兰,佛朗哥在西班牙挑起内战,法西斯主义逐渐走上前台。战争会带来死亡与毁灭,诗人捕捉到世界的焦虑与恐惧,用作品诠释战争危害,呼吁斗争和反抗。《我们不会什么也不做》(Were Not Going to Do Nothing,1936)号召人们建立对抗法西斯侵略的人民防线。诗剧《诺亚和水》(Noah and Waters,1936)揭示资本者面临的重大抉择:是坚持颓废的旧秩序,还是投入汹涌的无产阶级反抗洪流?
伦敦闪电战成为戴·刘易斯诗歌的背景。约翰·怀特恩指出,《恐惧颂》(Ode in Fear)书写诗人在马斯伯里度过的一个夜晚。j他听到德国轰炸机在头顶嗡嗡作响,它们飞往布里斯托尔实施轰炸。诗人将这一场景比作飞行的大雁,而不是天鹅,因为戴·刘易斯在早期的诗作中曾用天鹅象征美好的事物。飞机飞过时,他感到恐惧和焦虑。战争不可避免,伦敦闪电战作为戴·刘易斯创作的背景,加剧了恐惧的想象。诗集《死亡序曲》(Overtures to Death)不乏感人至深的英雄主义故事:《纳巴拉》(The Nabara)赞颂那些与法西斯主义做斗争的战士;《政治工作者的十四行诗》(Sonnetfor a Political Worker)讲述了工人摆脱资产阶级的欺骗,与资本主义相抗争的故事。正如诗集的名字《死亡序曲》所暗示的,个人和社会笼罩着死亡命运的阴影,死亡的序幕慢慢拉开。
戴·刘易斯曾经说道:“我们必须确保革命诗人的作品在技巧上处理得当,确保他们的作品不会一味模仿、无病呻吟、毫不真诚、枯燥乏味。诗歌即诗人本身。”k诗人强调诗歌的内容,强调用复杂的形式,去“真诚”地表达社会正义。左翼诗人在这十年间频繁呼吁“真诚”,罗伯特的左翼诗选《新签名》(NewSignatures)的前言中写道:“诗人要想创作出好的作品,必须紧跟时代,忠于自己。”l诚实是革命诗人的品质,戴·刘易斯克服自己阶级的偏见,针对战争带来的社会问题,提出解决方案。
(三)人性关怀:真实的自我
戴·刘易斯的诗不会成为无产阶级诗歌,批评家们普遍认为诗人永远不应该与任何政治观念联系在一起,除非其思想为他创作诗歌提供了根本动力。正如济慈所说,伟大的诗人“没有任何个性,没有任何坚定的角色”m。艾略特认为:“艺术家越完美,他内心中蒙受的苦难和创造的思想就越完全地分离。”n诗人作为“诗人”和诗人作为“人”的问题,不是美学问题,而是现实问题。一个人并不会在发展诗歌能力的过程中自动地脱离一般的人性,但我们必须认识到,艾略特所说的“分离”意味着“相互区分”,而不是“断绝联系”。如果一个诗人善于接受政治观念,那么他作为一个人必须对这些观念有强烈的感觉。这种强烈的“人类”情感,使其成为良好的诗歌素材。事实上,诗歌必须处理一种弥漫着的情感、由情感塑造成的觀念,而不是一种抽象的想法。
审视战争下人们的生存状态是戴·刘易斯作为一个“人”的思考,体现了他的人性关怀。《庇护所里》(In the Shelter)o讲述的是空袭的夜晚,防空洞里一个小女孩的故事:“一天晚上,在一个庇护所里,死亡正在弥漫/ 在外面,我看见她,独自坐着——是个孩子。”诗歌不只是一种政治宣传,还抒发了诗人的情感。诗人没有去阐释他对那个时代的政治的看法,而是通过亲眼所见的事实,展示战争下的人性关怀。小女孩对炸弹爆炸的声音充耳不闻,除了怀里抱着的娃娃,什么都不记得。“照顾着她的娃娃……睫毛温顺,眼里闪光/ 蔑视愤怒和理智,用双臂挡住了一个石膏娃娃,/ 使它不受来自天空的冲击。”防空洞里的描写与想象中的战争场面形成强烈的反差,诗人将眼光聚焦在小女孩身上,她似乎置身于战争之外。“我想到了家里的圣诞玫瑰——黑暗/ 灯笼安慰着我们度过一整个冬天。”在诗人眼中,小女孩就像黑夜中的圣诞玫瑰,寒冬中的暗红灯笼,也许本身并没有极强的感染力,但对置身于战争和死亡的恐惧之中的人们来说,她的光芒足够耀眼。尽管她弱小,不足以抵挡猛烈的炮火,如同“石膏娃娃”抵挡不住“来自天空的冲击”一样,但是她内心的纯净与天真消解了恐惧与担忧,外面肆虐的炸弹与小女孩照顾石膏娃娃的沉浸状态形成鲜明反差。诗歌的最后更像是诗人与小女孩的心灵对话,流露出一种希望、一份憧憬,或是一声嘱托。“亲爱的孩子,如果忧虑再让我伤心……回来唤醒我吧。”诗歌不再是明显的政治宣传工具,而是人性关怀的赞歌,哀悼着残酷不公的社会现实,祈求着光明的希望,透露出愈发强烈的人文精神。这些感人至深的战争诗与他早年的豪言壮语相去甚远。
戴·刘易斯在诗歌中展示其复杂的情绪,有对战争的恐惧,有对法西斯主义的厌恶,也有对时政的批判。戴·刘易斯的诗从描摹走向抒情,从激进走向柔和,从外在走向内在,书写着人性关怀。《不适合》(TheMisfit)则是对人性关怀的又一诠释p,这首诗描写了一个小人物。1941年4月,戴·刘易斯在卡特里克塞纳尔斯仓库的皇家军团报到时看到一名新兵,他的肢体行为有些古怪,显得与众不同。站在一个陌生的世界里,他显得十分茫然,不知所措,如同受困的野兽。在战争中,死亡天使如同一名没有理性的法官,随意地做出判决。戴·刘易斯在生存与死亡、平静与恐惧、熟悉与陌生的强烈反差中,把人性剥离出来,去触碰读者的内心。戴·刘易斯以其独特的艺术手法,将战争诗中的人性展现得淋漓尽致。
艺术与外在的事物是相对独立的,艺术有自己运行的规律和创作的对象,艺术存在的条件是人类的思想。叶芝说:“我们在与他人的争吵中创造出了修辞学,而在与自己的争吵中创造出了诗歌。”q“与自己争吵”传达出其作为一个诗人的精神疑惑,它暗示着诗人与分裂的自我之间的对立,也就是诗人的诗歌自我和“人”自我之间的对立。戴·刘易斯一直都对这一对立有着敏锐的认知。他对政治观念和政治事件有着深刻的感受,他是作为一个“人”而非一个“诗人”去感受这个世界。他的作品描写了其参与政治的复杂经历,他尝试用坚定的行动响应革命的号召,表达自己的政治见解。他从未停止自己作为一个“人”和作为一个“诗人”的责任和使命。
三、走向未来的歌者
戴·刘易斯没有直接的战场体验,他以自己独特的方式建构自己的战争诗学。与一般的战争诗人不同,战争在他身上激起的心理冲突具有不同的表现形式。在他看来,战争重新点燃了自己的诗歌想象,他的战争诗少有传统意义上的战场描写,更多的是对受害者和垂死者的同情,对牺牲者和牺牲行为的敬畏。战争,就如同他崩溃的个人婚姻一样,构成了一个隐喻。这个世界的旧秩序不可避免地解体,变革后和重生前都要经历死亡,变革中的暴力不可避免。战争是一种爆发,一种破坏性能量的爆发,生命由此而生,也因此遭受损害。戴·刘易斯对战争中的人并没有冷酷无情或漠不关心。战争带来的创伤,让他负有使命感,努力用詩作去理解现实世界。在对暴力和人性的不断思考中,他逐渐走向了成熟。
戴·刘易斯的战争观随着他生活所在地的变化而变化,他离开了切尔滕纳姆,搬到德文郡的布里姆克劳斯,便也默默地退出政治舞台。他和那一代的许多人一样,用共产主义来代替宗教信仰。然而,与包括斯彭德在内的许多幻想破灭的前共产党员不同的是,戴·刘易斯没有公开否认过他的党派。他比左翼诗派的其他人更坚定地成为他所提倡的那种革命诗人。他一直认为,充满希望的理想主义比资产阶级的自我满足更值得尊重。在政治上,戴·刘易斯一直是左派,在他的余生中,他是工党的一名温和派成员。他后来坚持创作,后期作品和评论继续阐释着他对革命的各种愿景。他的诗歌在革命中扮演的积极角色,也不断地印证了他一直秉持的战争观和政治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