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颖：夜上海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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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生活轨迹，或是工作需求，自少女时起，杨颖就在频繁的地理移动中度过。

20年的时光如同指缝间的流沙，但是，对于小时候的她来说，3年漫长得像是永远过不完。

回忆若是有气味的话，那也许是儿时疯跑起来，在身畔呼啸而过的混杂着桂花香的秋风，或排骨年糕的软糯酱香，诱人而安稳。

拍摄是在上海的午夜，伴着海关大楼的钟声，重访无忧无虑的日子和记忆中的老街。

游历是她的属性，感知角色，以游戏般通达的心消解挑战。她注定要在一次次的适应中进化，一次又一次地明确自我，然后成长为更能应对变化的人。

折叠时间，在幻变的夜

杨颖是一个停不下来的人。

7月的时候，她完成了《奔跑吧》第10季的录制，从新疆回来。这是一趟她期待了很久的旅行，“虽然说是去工作，但是也小小地满足了一下，”更重要的是，“和大家一起吃吃喝喝度过了一段很有意思的时光。”

这8年，随节目拍摄，她和《奔跑吧》大家庭，足迹已遍布大半个中国：无锡、杭州、乐山、珠海、济南、青岛、开封、郑州、桂林、长春、鞍山、大庆、大連、延安、太原……她也得到了很多假如不是因为工作，可能没有机会经历的体验，比如赤脚在73°C的火焰山地面上做游戏，还有划船横渡长江。

作为兄弟团成员，观众已熟悉了杨颖天不怕地不怕的勇猛风格，却依然不时为她带来的惊喜讶异。她少有包袱，更不服输。在第9期的挑战巨型弹弓环节，她倾尽全力，身体向后倾斜在地上，首击就击倒12个积木中的8个。在全场惊呼中，她手指朝天一指：“我再来一个全中的！”

自少女时期起，杨颖鲜少静止于一处。她好似一个发电机，而“移动性”就像手动为她增加轴速，一旦转起来了，她就开始释放能量。从国内再至泛东亚地区，杨颖涉足多个交集或密或疏的娱乐圈，经历了大银幕至小荧屏再至移动端的变革，共同影响了过去10年间亚洲大众审美的变化。

刚开始工作的那几年，还用直板手机，没有搭载花哨的App，按键小小的，覆盆子一样挤在下方；和好朋友一起追偶像团体，出去逛街时，会拍大头贴；社交媒体上，大家发的照片常带着色调浓烈的滤镜，画质古早。这一切，如今回想起来，如同上辈子那么遥远，但有些人仍在身边，各自进入不同人生阶段。她也是，而她也还是杨颖。

拍摄始于午夜的上海。她刚从杭州结束前序工作赶回，车将她直送到了外滩。热闹绚丽的霓虹将彩影投在涌动的江水上，但江的两岸，鼎沸人潮已散。只有偶尔几声欢呼，从隐藏在古老建筑里的深夜餐厅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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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进上海的高速上，看着渐密的高楼和灯影，回家的感觉已在杨颖心中升起。上海这个地方，对于她有着不同的意义：“……（对上海）会有归属感。可能是从小在这里长大，也可能是在上海居住的时间久了。”

她褪下私服，如同变身一样，热烈而富有戏剧感的造型瞬间赋予她不同的气质与技能。当杨颖站进拍摄区域，现场立刻变成了摄影师连同工作人员都无须多言、唯有惊叹的场景：她精准、饱满，毫无间隙，流畅且多变。这是从14岁起训练加实战出的素养，镜头前是她的主场。

片刻后，钟声从海关大楼里回荡而出，提醒着所有人，夜已渐深。这不变的肃穆声响，20年前听起来如此，20年后，大概也还是这样。它似乎有种魔力，让人感到仿佛在时光中穿梭，几十年的时间被折叠，场景也近乎重合了。

“可以说我童年里最快乐的时光都在上海。”杨颖说。

永远童真，永远无畏

幼时生活的老弄堂里，树愈发茂盛了，几乎要把楼房掩盖起来。杨颖从小学起就独自上下学，对那一片的记忆，至今仍很深刻，“有上学走过很多次的街道，路边的杂货店，”虽然总惦记着里面售卖的各种各样新奇有趣的小玩意，她也提醒自己不能流连太久，因为“得回家赶上外婆做的饭”。

接下来，便是最喜欢的夜晚时间，她总觉得晚上的时钟走得比白天快，害得快乐时光太短暂。至于具体活动，就是“标配三件套：写作业，吃饭，看电视。小的时候我特别喜欢看电视，能多蹭到半小时，就觉得幸福感满满”。

因为害怕错过剧情，杨颖常常像是粘在电视机前，半天都不向餐桌挪步。“外婆就会叫我吃完饭再看。还有一次她实在拗不过我，就把饭泡在汤里，坐过来喂我吃。”

这个画面，在如今的杨颖半哄骗半强硬地“投喂”粘在电子产品上的儿子“海绵”时，偶尔会猝不及防地向她袭来。所谓的“爱与被爱”，在这样转瞬即逝的时刻，会现出具体、生动的轮廓，甚至在一种神奇的轮回感中，变得仿佛恒久。

回忆到这里，她的语气会忽然成熟一下，“仔细想想，那时候蛮熊孩子的。”

这几年，在数个采访中，杨颖反复提到了儿时在上海度过的时光以及她的外婆。从照片上看，那是一个柔和的老人，眼睛很美。她微抿着嘴，头和杨颖亲昵相贴。

如果细想起和外婆的点点滴滴，杨颖又觉得难以讲述，因为脑海中都是无比零散和普通的小事，她只是清晰地知道，“每当我在遇到难题的时候，回想起这些事，好像烦恼也就变得更容易过去，我会更容易快乐起来。”

也许这已经是亲情羁绊的详尽诠释。她的早熟、独立、有主见，她成年后对家人“报喜不报忧”，同时永远视家人为坚实后盾，或许都来自于儿时时光给予她的慰藉，而在自己人生的经营中，一定程度上，她也在寻求、巩固这样的安全感。她是一个长久被童年治愈的人。

直至今天，对杨颖来说，意义重大的永远都是简单的事物：“如果陌生的社交场合有人主动破冰，我就会很感激。”而如果某一天她有些身体不适，自己都不甚在意，“但是对方能注意到，点东西的时候特意点一杯热的给我，我就会很感动，觉得真的有把我放在心上。”

虽然身为双鱼座，但大部分时间的杨颖都并不情绪化，反而显得格外冷静自持。唯独在关于儿时和家人的话题上，她的感性与理性频繁切换，难免拉扯。

现在，她有时经过曾经生活的那个区域，梧桐的叶子每年还会准时随风落下，层层堆叠在砖面铺砌的老街上。除此之外，周边变化巨大，她几乎认不出，学校也早已改了名。

“从情感上来说，肯定希望那里永远都是以前的面貌，这样路过就能看到自己的痕迹。”她感叹道，但是理智的那一面很快又占据上风，“当然那是不太可能的。万事万物都在变化，不管它是破旧了、衰败了，或是被修葺、翻新，都是每天在发生的事，我们只能接受。”

顿了顿，她继续补充，“而且人还在继续生活，是要向前看的。新的它，代表着我和它以后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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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不消失

回顾自己饰演过的角色，杨颖希望能成为亦可那样成熟细腻的人，或者像露娜那样，拥有穿梭漫画世界的异能。

然而，如果真的能夠进行维度穿梭，她设想的目的地还是旅行到过去，重温她的童年。

“我不会永久生活在那里，就回去一小段时间。然后随身行李里，我就装满各种各样功能的数码产品，回去之后，拍好多高清的照片、视频，再带回现在。这些记录就都可以留存下来。”—这就是属于她的贪心和容易满足了。

不可否认，她是个恋旧的人。这些年，搬了数次家，但是家里的摆设她会带来带去。“承载着美好记忆的物件，会给我安全感和归属感。这些东西我不会随身携带，平常可能也根本不用，但我得知道它们在那。如果都扔了、没有了，我就受不了。”

同样从童年一路带来的，大概还有她的热血情怀。

她喜欢《灌篮高手》，如今自己冲浪、滑雪、滑板日益精进，技能点赶超樱木花道和流川枫指日可待；她电竞战绩可观，晚上放松的时候，总忍不住来一局；当然，最喜欢的，还是月野兔。每一次工作拍摄或参加活动，她穿上盛装、踏上高跟鞋的那一刻，都觉得自己要去做个女战士了。“每个小孩子心中好像都有一个英雄梦，热血的东西更容易调动起积极乐观的情绪，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现实中，“战斗”不可谓不真实。这些年来，无数声音环绕着她，私人边界内，她或大或小的时间点，都在公众的视线中。当午夜的钟声响了，魔法并没有像以为的那样消失。水晶鞋、华服、王冠都还在杨颖身上。事实上，这些已彻底属于她。这是天赋、果敢、自律和柔和的爱的共同结果。

不过，她自己可以选择脱下来，降落在生活中。

或许很多观众想象杨颖是一个少有烟火气的“仙女”、“小公主”，但在亲近的人眼中，她非常真实。遇到焦虑或不顺，她消化的办法是，“满足自己的一些愿望，比如吃一点甜食，或者给自己买一直很想要的东西”；她每天早晨6点爬起来送“小海绵”上学，回家后栽倒，补回笼觉；像所有家长一样，她在微信里和老师交流小朋友在学校开不开心，表现如何，怎么纠正难搞的坏习惯；在“小海绵”第一天上学时“佯装”坚强，当发现他真的有了自己的社交圈，注意力也分给了新朋友后，又难免失落。

最近一次掉眼泪，是录制节目里有一段请嘉宾向流星许愿。她再一次想起外婆，忍不住哭了。

在心里，她想要和外婆分享“一些我开心的事情，说我现在过得很好，让她不必为我担心，希望天堂的外婆和外公也能幸福”。她感到遗憾，过去因为忙工作，没能好好陪伴外婆。

但是这样的思绪中，不免掺杂了一点无奈，她选择了她所热爱的职业，也必然需要接受这个职业带来的生活方式。好几次，她结束拍摄，出来才意识到正是早晨五六点，天微微亮，城市还没有睡醒。她的时间和世界运转的时间好像有一点微妙的时差，但是她的团队都心知肚明，她不会有半句抱怨，只会问，“哇，你们还好吗？”

如今也是一样，尽管“海绵”一看到妈妈的助理来到家中，就已经知道会发生什么继而显得百般不舍，杨颖也需要忍受短期与他分离，外出工作。

但是，她在努力做得更好，“我会尽可能地不缺席，多直接表达妈妈爱你，多拥抱他。”如果说想向大家证明些什么，“我想证明我是一个能够给小海绵带来足够母爱的妈妈。”

我们知道，她立下的目标一定会实现，她是怀抱着无所不能的心长大的。小时候，她的幻想也很跳脱，“想当歌手，也想成为一个银行家，或是成为万人迷，总之只要新鲜有趣，通通愿意尝试，”她顿了顿，俏皮地笑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现在可能也算是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