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游枕头

蒋双超

01

“好想出去玩儿啊！”钱小乐趴在书桌上，忍不住发出一声呐喊。

待在家里实在太无聊了。

好端端一个假期，困在家里耗掉了一大半，要是往年，自己已经在某个旅游胜地撒丫子狂奔了，但没办法，如今疫情不时反复，计划好的一切都落了空。

放假前，钱小乐爸爸就买好了去N市的车票，钱小乐更是早早就把旅游路线都规划好了，什么地方有特色美食，什么地方景点别致又人少……可惜的是，就在出发前一晚，新闻里说N市发现了几例感染者，警报拉响，该地区立刻调整为高风险等级。

班级群里，班主任老师明确强调：除非有特殊情况，大家尽量不要出远门，更不要往人群扎堆的地方去。

爸爸摊着手，无奈地看着钱小乐，原本兴致勃勃的他此刻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彻底蔫了。

假期旅行泡了汤，钱小乐顿时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连家门都不想出去，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生闷气，可最气人的是，他连怪罪的对象都找不到一个，毕竟这是突发状况，没办法去怪罪谁。

看着窗外树枝上的小鸟，钱小乐觉得自己好悲催啊！连鸟儿都可以飞去想去的地方，自己却只能被困在这一小片天地里。

他靠着枕头，闭上眼睛开始回想之前出去旅游的情景。前年，爸爸带他去了西北，荒无人烟的大漠视野开阔，让人情不自禁想高歌一曲，还有当地香喷喷的烤羊肉，孜然粉撒在上面，甭提有多香了；大前年，妈妈带他去了上海，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耸入云端的东方明珠，外滩上风格各异的华美建筑吸引了世界各地的游人，不愧于国际大都市的美誉……

可是，自从疫情爆发后，他就没再出过远门，连老家也只在过年时回去过一次。

不行不行，不能再回想了，这样想下去只会更难过。钱小乐翻了个身，把脸埋在枕头里，他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要是不出家门便能游遍世界就好了。

02

没想到的是，钱小乐这个看似不可思议的想法，很快就实现了。

那天，爸爸下班回到家，带回来一个很大的盒子。钱小乐还以为是爸爸为了补偿自己不能去旅行，特地买回来的礼物呢。他眼巴巴地看着爸爸换了鞋子洗完手，又用酒精给手机消了毒，却依然没有把盒子里的东西拿出来。

吃过晚饭，钱小乐实在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开口问爸爸那是什么东西。

“哦，这是我们公司刚研发出来的新产品，我打算带回家来体验一下。”正在看电视的爸爸向钱小乐解释。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这是给我的礼物呢……”一听不是给自己的，钱小乐有些闷闷不乐。他盯着那个盒子看了又看，好奇心又涌了上来：“这是什么产品啊？好玩不？待会儿可以给我看看吗？”

爸爸在一家科技公司工作，经常研发一些稀奇古怪的前卫产品，像可以折叠的电视机啊，带播放音乐功能的眼镜啊，还有电子宠物小狗，和真的小狗一模一样，有温度，也会叫，但不用吃喝拉撒，也不用出门遛，据说潜在客户是那些腿脚不便的孤单老人。

这次爸爸拎回家一个大家伙，钱小乐忍不住想一探究竟。看着钱小乐直勾勾的眼神，爸爸把电视机的声音调小，一边给他讲解，一边打开那个盒子。里面竟然是一个枕头，白色的，蓬松得像个大面包，不过这肯定不是一个普通枕头。

果然，爸爸一开口，钱小乐的眼睛就亮了起来。“这是一个梦游枕头，只要插入芯片，枕头就能发出电磁波，刺激使用者的大脑皮层产生相应的梦境，白天去不了的地方，就可以在梦境中去了，可以称得上是身临其境。我们对产生的梦境进行了记忆加强，醒来后也不会遗忘梦中的场景。”

妈妈听了，也对这项发明赞不绝口：“你这么一说，我都有些心动了。”

对钱小乐而言，这个枕头简直充分满足了他此时的需求，他抱着爸爸的手臂，央求爸爸先给自己试用：“求求您了，爸爸，我一定会好好写试用反馈的。”

爸爸无奈地摇摇头，在钱小乐的脑门上轻轻敲了一下：“行吧，那就先给你试用，真是拿你没辙。”

03

看完电视洗完澡，总算到了睡觉时间，钱小乐兴奋地把床上的普通枕头换成了“梦游枕头”。

他枕上去试了试，嗯，还不错，挺松软的，不比平日用的枕头差。他换上睡衣打算睡觉，刚躺下忽然想起还没插入芯片呢。瞧自己这记性！钱小乐想了想，把写着“北京故宫”字样的芯片插到了枕头下方的接口处。

他闭上眼睛，等待美梦降临。躺了五分钟后，他翻来覆去还是没能入睡。自己不会是失眠了吧？平时沾到枕头十秒钟就会呼呼大睡的，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要体验这款奇特的枕头，以致过于兴奋了？

看着被风鼓动的窗帘，钱小乐深呼吸了几次，再次试着进入睡眠状态。周遭的一切逐渐飘渺起来，楼下街道上的汽车鸣笛声越来越遥远，隔壁小区的犬吠声也开始似有若无，等到钱小乐再次睁开眼，他发现自己站在一座汉白玉拱桥上，桥下正是波光粼粼的金水河。

天呐，这真的是故宫！钱小乐好几年前来过这里，印象十分深刻，如果没记错的话，面前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就是太和殿，黄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钱小乐又往前走了几步，看到殿内正中的楠木平台上摆放着巨大的金色宝座，他伸出手，摸了摸四周的蟠龙柱，这触感未免也太真实了。

钱小乐把附近的中和殿、乾清宫、御花园都游览了一遍，累得几乎走不动了。正当他坐下来休息的时候，忽然发现四周的景象慢慢变得虚幻起来。他猛然惊醒，梦境之旅结束了，不过刚才梦中的一切如在眼前，实在令人震撼。

真是太好玩了，得再去几个地方玩一玩，把这颗心好好释放一下。

钱小乐又尝试了“新疆沙漠”“雪中长白山”“三亚海滩”几个梦境模式，他一会儿沉浸在黄沙漫天的壮阔中，一会儿在雪地里打滚儿，一会儿又在沙滩上追逐浪花……梦境里的景色实在太美了，简直比现实中的还要美上三分，尽管明知是梦，但这感觉让他完全不能自拔。等到天色大亮，媽妈来敲门叫他起床时，钱小乐才意犹未尽地取下芯片。钱小乐还没玩够呢，要是可以晚点儿天亮就好了，还可以再去下国外，说不定还能去非洲看狮子呢。钱小乐想到这里，忍不住翘起嘴角。

04

“怎么样，这个梦游枕头用起来感觉如何？”吃早饭的时候，爸爸笑眯眯地问钱小乐。

“棒极了，我觉得简直太完美了，感觉太真实了，和我们身临其境地去旅游几乎一模一样！特别爽的是不需要排队，想去哪里一下子就到了……”一说起梦游枕头的优点，钱小乐简直是滔滔不绝，豆浆油条都堵不住他的嘴。

“那你待会儿把试用体验写出来，明天我交到公司去。”爸爸放下碗筷，拎着包去上班了。

钱小乐把手里的油条吃完，开始写作业。才写了十几分钟，他就开始打哈欠，睡意止不住地涌上来。好困啊！好想趴着睡一会儿，可是妈妈还在客厅里盯着自己呢，钱小乐只好打起精神，与作业奋战到底。

可这样哈欠连天的，效率实在太低，一上午，作业才写了一小半，往常同样的时间，足够他将当天的作业全部完成了。

吃过午饭，钱小乐赶快去午睡了。一个小时后，他还想赖在床上不起来，可妈妈到点就来叫他了，没办法，他只好继续投入到作业中。尽管睡了一觉精神好些了，但钱小乐的脑袋还是像糨糊似的，妈妈检查作业时发现他做错了好几道题，而且都是平时钱小乐闭着眼睛都能写对的那种。

等爸爸下班回家时，钱小乐才记起梦游枕头的试用体验还没写呢。爸爸有些诧异，问他这是怎么回事。没等钱小乐回答，妈妈便“抢答”道：“还写体验报告呢，一整天净打瞌睡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家伙昨晚去做贼了。”

“这……怎么会这样？”爸爸愣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忙问钱小乐昨晚在梦中去了几个景点。钱小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支支吾吾地开口：“六个……”

爸爸又好气又好笑：“我就说嘛，敢情你小子整晚都在做梦啊，还都是四处游玩的梦，不累才怪！看来今晚得把梦游枕头收回来了，再这样下去，开学后你就等着成绩下降吧！”

没办法，钱小乐只好把梦游枕头还给了爸爸。他沮丧地想，看来什么事情都是过犹不及啊！

至于梦游枕头，钱小乐是不指望能够再次使用了，因为没过几天，他无意中看到爸爸准备提交的产品报告上写着硕大的一行字：因青少年自制力不足，为避免他们使用该产品上瘾，故建议该款梦游枕头仅面向成年客户销售。

希望疫情早些结束，到时就可以出去玩了！想到爸爸写的那行字，钱小乐多少有些心虚，没想到自己一不小心就让同龄人失去了体验梦中旅游的機会，这可千万不能告诉班上的同学，不然，他们非骂死自己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