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花开

“栀子花，白花瓣，落在我蓝色百褶裙上……”

晚上散步时，在校园操场上，听到一些学生正在合唱刘若英的《后来》。熟悉的旋律，让我心绪涌动，久久难平。于是，我绕进了那条栀子小路，发现栀子花真的开了——如雪似玉，芬芳馥郁，久而弥香……

一直都觉得，“栀子花”就像“食堂”“球场”“自习室”“白衬衫”“格子裙”……这些词语一样，极富青春气息。那一朵朵洁白花儿的盛开，不知惊艳了多少清澈明亮的眸子，不知承载着多少初见时的美好。

高二那年夏天，班里转来了一位新同学—娜。

娜是全校唯一一个每天骑着踏板摩托车上下学的女孩。她一头飘逸长发，一件碎花衣裙，在迎风驰骋时，宛如飞扬的彩云，撒下一路旖旎。

我擅长写字和写作，一直在负责班级和学校的板报。娜一来，老师就让她加入我们板报小组。擅长画画的娜，正好能补足我们的短板。老师也想让我们多交流。于是，我们成了同桌。

为了做好那年毕业季的板报，给学姐学长们留下与众不同的回忆，我和娜开始四处搜集素材。一天课间，我看见娜站在楼道尽头的窗口，正伸手去摘窗外开得最艳的那朵栀子花。阳光和花香，从窗外“嗖”的一下涌了进来，窜入我的心中。说不清缘由，就是这一眼，让我难以忘怀。

那时，我的数学成绩不太好，娜却门门优秀，是个全能的学霸。每次做板报时，她都会给我开小灶，耐心地为我讲解数学难题。

在娜的帮助下，我对数学提起了兴趣，对考试也有了信心。一个学期下来，我的数学成绩突飞猛进，从之前的倒数，提升到了班级中上游。

为了感谢娜，我以小组设计的主题板报获全校一等奖为由，请她去喝橘子汽水。那是我们第一次抛开板报和学习的话题，聊起了未来。娜说，自己要报考美术学院，争取以后当个出色的画家。

年少时，谁不曾对未来抱有憧憬？在阳光下，我的笑脸也曾肆意、明媚。可唯独在娜面前，我心事重重，好几次欲言又止。

娜鼓励我好好复习，不要胡思乱想，不要让青春留有遗憾。这也是第一次，我对毕业感到茫然与恐惧……毕竟，我有很多心里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迎战高考的那些日子，漫长又煎熬，这让我时常有一种自己被定格在题海中的错觉。可窗外的栀子树，却慢慢鼓起了花苞。娜略带感伤地说：“栀子花开的时候，我们的青春就要散场了……”

于是，我做了一件蠢事—在栀子花将开未开的那天夜里，用小刀削掉了所有的栀子花苞。我固执地认为，只要栀子花不开，青春就不会离我而去。

次日清晨，全校师生看到满地的栀子花苞，大为震惊，骂声一片。只有娜，默然离去。早自习时，她悄悄递给我一幅画：栀子花开。

后来，娜如愿考上了美术学院，我却没能考出理想的成绩，与心仪的大学擦肩而过。我哭得昏天暗地，感觉前路茫茫。我觉得，自己与优秀的娜变成了两条平行线，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年底，我选择了参军，火热的军营生活重新点燃了我的青春。我在另一场“高考”中，实现了自己的军校梦想。

在与娜分别的日子里，我听过无数遍刘若英的《后来》：“你都如何回忆我，带着笑或是很沉默……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后来的我们，会变成什么样子呢？或许，后来的我们，已经没有了我们。

一晃多年过去了，再次遇见娜，是在母校50周年校庆上。此时的她，已是一名大学美术老师，还是国家一级美术师。她举止优雅，谈吐不凡，一如往昔。而习惯了摸爬滚打的我，对此早已波澜不惊，沉稳如山。我们满心喜悦地分享着现今，云淡风輕地讲述着过往，可谁也没再提起过那年的栀子花开。

作者简介

马庆民，湖北省作协会员，武汉市作协会员。文章散见于《人民日报》《解放军报》《工人日报》《北京日报》《羊城晚报》《思维与智慧》《辽宁青年》《博爱》《杂文选刊》等报刊。获2021年河南省“建党百年”主题征文一等奖、2021年四川省报纸副刊散文二等奖、陕西省“建党百年看延安”征文二等奖等。《雪夜灯火》《槐香郁郁》等作品选入上海、湖北、安徽、黑龙江等多地中考模拟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