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过年记忆(外一篇)
2022-05-29王向军
王向军
今年的年过得咋感觉这么快,好想继续沉浸在年的氛围里走串两天。逢人便问年过好了吗,回答说就是太快了,没咋感觉到过年年就过完了。这可能就是年好过,月难过的原因。现在的过年真的感觉年味越来越淡,总是让我们回想起小時候那个让人朝思夜盼刻骨铭心的过年情景。
过了腊八就是年了,人们都在操持着过年的准备,忙碌着洗刷清扫,辛苦着吃喝美味。这些过程我在去年写的《过年的那些事》里已经记录,在此不做赘述,重点忆忆年后的事情。现在的过年时间很短,有的说过到正月十五,有的说正月二十三后年才完了,而在我们老家,连着经过了灶马爷节、大年、正月初六小年、正月十五、正月二十三、二月二这些固定节日后,一大盆的年茶饭基本见底,瓮里的猪羊骨头、头蹄即将吃尽才算过完了年。那时候条件有限没有冰箱冰柜,所以夏天的油水主要靠一坛腌肉和一罐炼出的油来支撑,那些无法在高温储藏的肉食要在天暖前吃完,所以给过好这么长的年做好了油肉准备,这段时间人们吃的是肚肥皮紧,尿尿漂油花,放屁油裤衩。虽然物资匮乏的时代,但过年还是酒肉不缺,人们在快乐地享受着一年来难得的放松和富足。
“扫除茅舍涤尘嚣,一炷清香拜九霄。万物迎春送残腊,一年结局在今宵”,过完了这天也就意味着跨过一岁。当天大人小孩是不睡懒觉的,大都早早起床吃口饭都开始干活了。过年的感觉总感觉与众不同,太阳是那样的温暖,天空是如此的湛蓝,空气中都弥漫着年的味道。人们都是心情愉快喜笑颜开,这天是忌说不吉利的话,意思会给家人带来晦气。贴对联、糊窗纸、粘年画、扫院子、收拾伙场,一切井井有条,样样走新顺眼。有时候过年的天还是很刺骨的,冻得人鼻青脸肿,难于伸手,但有的是精神,抹一把鼻涕搓两下双手,痛并快乐地营造着过年的崭新氛围。日将至午,简单午饭,因为重头戏是在晚上,太阳刚偏之时,晚饭的筹备已经开始,用刀剁开的大骨头拾掇在后锅,凉水漫过大火开煮,不一会儿便香气四溢,享受的老猫眯着眼睛卧在锅栏墙(旧宅里锅和炕的连接处用于挡人和物的小墙)上,吮吸着香味沉醉在幸福之中,闻有响动不时睁开眼睛看看四周,然后又闭住眼睛继续逍遥。一下午的咕嘟咕嘟声在大锅里回响着,年的气味飘扬在角落四周。大家在各司其职地在做着过年的最后准备:提前喂饮牲口,也为它们准备着多于往常的草料,况且一会儿过年开始鞭炮响起它们就惶惶然攒在一起躲于圈圪崂不再敢于悠闲自得;在门前的大树上再续一根连枷(手工脱粒农具)棍,用木棒钉成的灯笼外糊上麻纸并歪扭地写上“五谷丰登”并坠上彩纸穗,煤油灯放入灯架中间便高高地用绳抽到棍的顶端;将铡刀等利物立于门旁,应该是镇邪降妖之用,并将柴棍、炭、鞭炮之类搁于窗台,具体何意不得而知,想也就是谐音来财之意。时至傍晚,鞭炮声便从村子里的各个角落炸开,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肉香散于家中沁人心脾,年夜饭拉开帷幕。铁锅炖出的大块骨头捞入盆里洒入葱花端在炕中央的四方桌上,有仪式感的旁边加几个诸如虾片猪耳兔肉丝之类的碟子(神木话将凉菜叫碟子),烟雾缭绕中便开始了紧张地吞咽,蘸上早先捣好的蒜泥加醋,那种在嘴里化开的香味真叫个绝。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每家每户挑在高处的灯笼开始亮了起来,虽然照亮的卜滩滩不大,但在没电的那个年代已经感觉很亮堂了,人们在外边来回走动着点香、放炮,拉得很长的身影也带着兴奋。那时候的鞭炮大都100响,火红的油光纸包着炮仗,外边贴着放炮图案的彩画,看着就让人心动,一个个揪开单个去放,可以乒乓响好长时间,偶有奢侈时候,吊起整挂一次点响,然后在放过的地方趁着灯笼的光捡起没响的鞭炮,回家后中间掰开放在灶台,然后用火棍插入中间将两面火药同时点燃,力的作用互相将对方冲出老远,然后灶台上留下了片灰卜滩,我们那时戏称这游戏叫“老婆打老汉,一打一好看。”送寒终此夜,延宴待春晖。过年的夜很长,这天晚上是讲究熬夜的,家人们喝着稀罕的奶粉茶、黄酒,在昏暗的油灯下打着扑克玩着游戏,有喝酒的可以慢慢地喝上几杯,在零零星星的炮声里过完前半夜后,便开始了又一顿年夜饭,那时候不是吃饺子,饺子要在初一中午吃的,吃的是用豆腐、豆芽、粉条等做成的细烩菜,其实肚子已经晚上让肉塞得满满的,夜饭是吃不了多少的,但是过年的晚上的这顿饭还是乐此不疲地辛劳着,代表着家庭的富足也预示着明年会更好。夜深了,困顿的人们有的受不了瞌睡虫的侵扰,便铺炕昏昏然睡去,大人们便在孩子们的枕头下压着菜刀、擀面杖;也有意志坚强的找着玩法熬着夜,不时出去看看启明星升起没、东方有没有亮起来,盼着初一的黎明早点来。天稍放亮,便点燃小炮开门扔出去叫“开门炮”,这是新年第一响,紧接着闻声而起的邻居便也催响了自家的“开门炮”,此时满院里的彩纸鞭炮屑随风漂旋也格处喜庆。于是人们便早早起来,洗头打扮换上新衣,喝一碗黄酒吃两口热出的油馍馍油糕便开启了过新春的节奏,年龄相仿的情趣相近的走家串户吆喝起来,相跟着轮开门子喝起来了,难得的清闲难得的美味难得的盛情,主家能有足够的时间陪着吃喝聊天,能有宽余的食物让你海吃漫喝。早已备好的款待模式早已妥当,不一会儿的功夫便醉意袭来,划拳唱歌游戏节目随心所欲,天南地北事情信口拈来,李家媳妇肚大一直能拉到海湾战争趋向。“二茬茬韭菜挣把把,好不容易遇到一搭搭”,一个酒场远远地进入不了状态,随即决定再去另一家继续战斗,于是乎一个个醉眼迷离地从炕上挪到地下,踉跄地和主人打着招呼赶往下一个目标。这时的村庄已不再安静,一群群这样的酒英雄在村子的沙梁、柳湾、小路各个位置出现了,原本静谧的村子里就传来醉仙高亢的辩论、灰吹,间或夹杂着狗吠和羊叫。我小时候是跟在他们身后的随从,展示下单调的涤纶涤卡华达呢做成的新衣裳,收点主家的枣和糖,随着年龄增大我也成了这帮潮汉的主力军,飘飘欲仙的成了主角后好好地挽回少时被人不予理睬的尴尬。等到了醉汉归家的时候,跌倒马爬地走在路上还独自言语回味着今天的喜悦,不时还吼扯几句山曲或与路过的人家打个招呼。过了初一就开始家家宴请和拜年,拜年走亲这些重头戏能延续好些日子,让人们沉浸在年的氛围中不愿走出。淳朴的人们就请上至亲的几家聚在一起将最好的饭菜上齐,精选的烧酒拿出来满起,喜气洋洋地享受着过年里亲人们相聚的氛围。大路上不时有骑马过去或者赶着拉拉车的,褡裢或包子里鼓鼓囊囊地装着拜年用的饼子馍,有点实力的开个手扶或四轮,一群小孩跟在后面灰扑邋遢奔跑着争相呼吸着那常不能感受到的柴油尾气,这时人们就开始倚着门框或坐在窗边议论这是谁家的小子拜丈人或是谁家的女婿来叫未过门的婆姨过小年个呀。这样的酒醉饭饱人舒心日子是能延续好几天的,初六小年也就在这样的混杂生活里过了,转眼到了十五,那时未知是元宵节,也不知有汤圆,就听过陕北民歌《五歌放羊》里唱到:“正月里来正月正,正月十五挂红灯。红灯挂在大门外,单等五哥多会儿来上工”,知道十五是要挂红灯的,就是不理解这灰汉五哥咋这么让妹妹痴等呢,如果碰上我高中同学张三峰他是不会这样做的。节还是过的,肉在碗里打着转,说真的这几天对美味已经麻木了。
到了眼下开始急切地盼着下一个节日--正月二十三,这是什么节我不知道,在老家这天有个“笼火塌子”的仪式,和城里人的“点旺火”是相同的。人们说这天的柴火是要新捡回来的,于是吃完早饭半大孩子们一人提溜着一根麻绳便出发了,去有沙柳和沙蒿的地方去拣干柴。其实那时候植被不好,况且那时候老头老太太们在平时的时候手从来不空着回家,做工回来的时候不是抱着几根干柴就是在筐里拾回几泡牛粪,所以孩子们手忙眼乱一前晌仍然收获不了多少。日至中午也是饥肠辘辘之时,赶紧将柴用绳子捆住使劲地甩在肩上便匆匆返回。星稠月明万家灯火,便将捡回来的柴火堆于院中,干柴烈火瞬间熊熊,年富力强的小伙一次次腾空跃过火堆,而胆小力弱的则会待火焰下去才敢勉强地跳过,这时点燃起藏在凉房顶上的柏枝在各处挥燎着,跳火意味红红火火,燃枝预示消灾免难。大家一直尽兴在火堆周围,扔进鞭炮后随声腾起一阵阵火灰。
年过到这个时候已经接近了尾声。人勤春来早,大人在行动着春忙孩子们也开始上学,半大后生也在谋划着出门挣点钱见下世面,再找个外地的媳妇回来炫耀一把。过年准备的茶饭也见盆底了,豆腐豆芽也是天天换水,要不就速入酸味;大盆里的糕馍各类也是不留多少且随日干硬,蒸出来也是形同嚼蜡。实在不想结束过年,紧紧地抓住最后收尾节日是“二月二,围灰场儿”,放学早早归来的娃们端起大人们从锅膛里挖出的柴灰,顶着夕阳的余晖沿着房屋、圈舍用柴灰围回一圈,功成圆满地吃上过节的最后一顿肉,恋恋不舍地告别了过年。
眷眷往昔时,忆此断人肠。断断续續写完这篇对过年的记忆,时间已经过了二月初二。少时的经历勾起缕缕思乡情绪,不知当年的大家是否还对此衷肠。很想再过一个这样的年:没有车辆代步,我们摇摆在村间的雪地小路;不用豪间软座,我们盘腿在老家的热窑土炕;无需夺目盛宴,我们感受着满怀的家常年饭;远弃溜须拍马,我们尽情着席间的家长里短。
春天来了
这几天和朋友们在晨走的时候,景观草坪里一簇簇绿苗破土而出,路旁的杨柳槐柏也是攒劲呶芽,蓄势绽绿;街边桃红杏白惹人驻足,阵阵芬芳随风飘散。春风已入漠北,朗月清风当时。
前几天的气温猛然间蹦到了二十度左右,雷鸣闪电伴随着雨水表演了一番。刚经受过数九寒冬的人们哪能受如此燥热,急匆匆地脱下那厚重且束人身形的冬衣,急不可待地换上彰显身廓的半袖短衫,就连暖腿的那件秋裤也丢出很远,满街上的人们好像开始已经进入了夏天,各式各样的夏季服饰开始在小城里摇曳着,显摆着的人们不时低头瞅瞅沾沾自喜一番。路遥在《平凡的世界》开头中说过:“黄土高原严寒而漫长的冬天看来就要过去,但真正温暖的春天远远没有来到。”这样的日子没有几天,终究不该换下的衣服重又裹回到了身上。就如站得更高跌得更疼一样,这气温也是升得更高降得也更猛,暖和的天气没维持几天,猛不愣古又回到了零下,各地大雪纷纷,所在小镇位置偏南气温略高,雨点没来得及转成雪花便掉落下来,扑簌簌扑打在身上顿起阵阵寒意。但是在距离我们百十来公里的地方已是银装素裹分外妖娆,东康线上数车连环相撞怼在了一起,横爬侧歪破头烂尾,道路堵塞难以通行。视频中一女的用地道伊盟话说:我也不知道我是被谁撞的。想想她也估计把别人给蹭上了。这天气,我们数九寒天的冬天都过来了,却跌倒在这风云变幻的春天里。
春天寄托着希望。俗话说:一年之季在于春,一日之季在于晨。春天是一年的开始,做好全年的事情此时就要做好谋划打算。前段时间回去老家,沿途企业工人匆匆、烟囱气浪直冲;田野里的农民已经开始了掏茬垫土、送粪犁地。人勤春来早,功到自然成,希望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人们用辛勤智慧奋斗着更加美好的生活,共同谱写着绿色乌审新篇章。记得小时候人们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不倦操持着这些土地,及早打当这坡种糜那沟种豆。春种夏锄秋割过,一籽落地粮满囤是大家的追求,只盼望着能用辛劳换来全年的丰收。每到春天的周末帮着干农活,当时在日记里写过“春天到,景色好,田野里面真热闹。白马耕地黑马种,黄马送粪真能蹦”,被老师用粗粗的红笔狠狠地勾出了几个圈。闭眼浮想,这是多么熟悉热闹的春耕场面,宽广的土地上到处都是辛勤忙碌的人们,似在眼前犹在昨天,然而这种场面现在不复存在,农机多功能精作代替了牲口耕种,孤单老人变成农村种养主力,田地里难见嬉戏孩童,沉闷中也无喧哗叫吼。
春天书写着美丽。一直以来,春天是才俊贤达抒情咏志的题材,是赞美至纯自然的对象。“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给人一种早春时节湿润、舒适和清新的怡人之感;“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写的是春天花红柳绿草长莺飞的迷人景象;“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形象描写了春意盎然春色浓郁。春天是一幅明艳的山水画,包蕴着四季最艳丽的色彩。20世纪70年代出生的我们都记得一年级时的《春天》:“冰雪融化,种子发芽,果树开花。我们来到小河边,来到田野里,来到山冈上,我们找到了春天”。那时候我们穿着补丁的衣服和露指的布鞋,坐在简陋的坯墙泥地教室里,看着配有彩图的课本,扯着嗓子高声朗读着,脑子里想着课文描述的春天,因为我们没有见过开花的果树、没有见过林立的山冈,至今印象很深。现在的春天,映入眼帘的不只有翠绿,彩色主打和谐共生。斜风细雨中,和风暖阳下,草木葱茏,百花争艳,百鸟争鸣构成了一幅幅美丽的春景图。
春天恣意着疯狂。春天不仅给人们展示着美丽温柔,有时还会向人们扬威发怒气势汹汹,最主要表现就是沙尘暴的肆无忌惮横冲直撞。每年的春天总有不定时量、不同程度的沙尘暴会吹散风和日丽的安宁,打乱有条不紊的生活,找回儿时惊心动魄的记忆。曾经的那时黄风铺天盖地地卷过,脆弱的生态饱经遭受着风沙地摧残,杨柳植被强劲拔起,庄稼幼苗随风飞舞,光秃秃土地一览无余裸露着,盘错着一团团交织的树根。现在总能想到那时候狂风的嚣张,放学的路上、拦羊的途中被卷在狂风旋里,身不由己总担心被刮在南老山后一去不复返。随着植被恢复,现在的风沙量总感觉到数量和强度上都减少减弱,但还是不时出来骚扰。上周末我回老家恰遇沙尘暴,再次让我领教到了今年的沙尘暴凶悍。晨起艳阳高照微风习习,时间不长便天地混沌黄幕笼罩,大风使劲嘶叫着,树柳猛烈摇晃倾弯了肢体,飞起的沙粒遮天盖地。在城里沙尘暴产生的扬尘让你灰眉处眼,而在农村的沙尘暴产生的扬沙打得你是劈头盖脸。沙尘暴吹不掉大锅炖肉大杯烧酒催生的热情,但摇摆着醉汉们东倒西歪的身影。返回的路上风吹摆的车身偶会偏离车道,猛然间还有沙蓬、风滚草从路中急速掠过,小心翼翼集中精力把握着方向,不敢有丝毫大意。
今春看又过,奋进正当时。我们要趁着春天的年首和发展的时机,及早谋划提前行动,用勤劳智慧和不懈努力换来幸福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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