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绸之路上的龟兹琵琶（三）

周菁葆

（接上期）

克孜尔第8窟后室空间较大，设有佛涅架台（已毁），顶部绘有伎乐天人供养群。其壁画与该窟左右甬道供养人一起于本世纪初被德国探险队剥走，后在德国人发表的著作和画册中未见原壁画的彩色图版，仅发表过黑白照片及描绘图，此为8窟后室顶部伎乐飞天壁画的线描图。伎乐天人共有五身。上方有两身，一为散花天人，其左手直伸，手下有花瓣，正欲散去。后面一身为吹排箫天人，排箫共有13管，中有篾箍二道。下方有三身，前面为弹竖箜篌天人，竖箜篌音箱，正面形状很清晰，面板似为皮制，有一杆穿过，还可见音孔。竖箜篌挟于天人右腋下，双手在弹弦。第二身为吹筚篥天人，面部不清，双手执筚篥吹奏。第三身为弹五弦琵琶天人，五弦琵琶较细长，有五根弦，音箱上有月牙形音孔。这群伎乐天人敷身的帛带飘起，身体腾空，浩浩荡荡，是克孜尔石窟规模较大的伎乐天人群。

8.克孜尔第77窟奏阮咸图

中国考古与艺术工作者从该窟绘画风格和洞窟形制，参照邻近洞窟碳-14测定数据，判定该窟的年代约为公元4世纪（图10）。

图中为三身飞天，由左向右排列。左侧一身为护法金刚，第二身为演奏阮咸的伎乐天人。该伎乐天人头戴宝冠，披卷发，回首，双手持长颈四弦阮咸。阮咸音箱有两个音孔，此种阮咸在龟兹早期洞窟中出现较多。后一身天人，脸向前，双目注视前方的弹阮咸伎乐天人。

9.克孜尔第118窟伎乐天人图中的阮咸

118窟为一方形窟，此窟为禅修和讲经的洞窟。从壁画题材内容、绘画风格等方面分析属早期洞窟。1988年从该窟采集标本进行碳-14测定，年代约为公元3世纪。本世纪初德国探险队对该窟进行了考察，命名为“海马洞”（Hippokampen Hohle）。该窟正壁为一幅佛传图，描绘释迦牟尼出家前为太子时，宫中豪华生活的情景。其中有伎乐演奏图，但漫漶极重。

该窟券顶绘有“天相图”。它表现的是佛教的宇宙观，有日、月、风神、金翅鸟、龙及游方佛。下部为禅修图，其形式与克孜尔第77、92窟相同，图中有坐禅僧人、动物、花草等，两端各有一伎乐，一为舞者，一在演奏乐器。该窟绘画水平较高。一舞伎面部与胸部已毁，身姿还很清楚。伎乐戴珠冠，裸上身，穿裙裤。头右斜，胯右出，左脚微弓，双脚交叉，身体呈S形曲线，右臂抬起与肩平，左手似在叉腰，舞姿优美，是龟兹壁画中常见的造型。伎乐虽为男性，但具女性娇媚之态（图11）。

奏阮咸伎乐面部圆硕，胸前持一大型阮咸在演奏。下身已毁，但舞动姿态尚可窥见，其左手托琴颈，右手弹拨。阮咸音箱很大，琴杆亦较长，琴首为三角形，可见4个琴轸，音箱上有覆手、音孔、琴弦。阮咸长约1米，伎乐右手食指直伸，似用指拨弦，与其它用拨片的形象不同。

10.克孜尔第135窟五弦琵琶图

第135窟为一方形窟，前部近一半已塌毁。穹窿顶，顶中央为一硕大莲花图案，四周作辐射状条幅，每条绘一身伎乐天人。正壁为大型说法图，大部漫漶不清，唯留存一五弦琵琶头部。该窟绘画风格与用色，均为晚期风格。1988年从该窟采集标本进行碳-14测定，年代约为公元8世纪（图12）。

该窟壁画绘制得较粗糙，正壁说法图右侧残留五弦琵琶头部图像，绘得也很简单。5弦琵琶头部呈尖状，5个弦轸位置准确。特别重要的是：颈部绘出4个柱和1个半柱。这种柱制，和唐《乐苑》所载：“五弦四隔孤柱一，合散声五，隔声二十，总二十六声，随调应律”相同。此图像与日本正仓院所藏唐制五弦琵琶也很相似。据日本林谦三研究，正仓院五弦琵琶亦是四柱一孤柱。

11.克孜尔第123窟伎乐天人图中的琵琶

克孜尔第123窟为一中心柱式洞窟，位于克孜爾石窟谷内区中部。主室顶部凿成穹窿顶式，在龟兹石窟中比较特殊。1988年，中国考古与艺术研究工作者从该窟采集标本进行碳14测定，其年代约为公元7世纪。本世纪初，德国探险队考察该窟揭取了大量壁画后运往德国，同时为该窟命名为“衔环鸽子窟”，研究成果发表于德文版《古代库车》。

该窟主室顶部，为一穹窿顶，中心为莲花图案，从中心阳四面辐射出条形构图。每图绘一伎乐天人（图13）。

后室顶部绘有一幅“七宝现示”图，属佛涅槃题材之一。内容是：佛来到当时印度小国拘尸那国双林之间即将涅藥，弟子阿难问佛为何在这个小国涅槃，佛向阿难说，拘尸那国曾是大国，当时有转轮王（古印度神话中的圣王）。转轮王有七宝（轮宝、象宝、马宝、珠宝、玉女宝、主藏臣宝和主兵臣宝）。此壁画绘出七宝表示“七宝现示”，预示佛涅槃后，将有转轮王出世。在“七宝现示”两端各有伎乐天人相伴，图中一伎乐天人，翱翔于虚空，上身直立，双腿水平后展，双手抱一五弦琵琶，5个琴轸画得很清楚。

12.克孜尔第163窟伎乐天人图中的琵琶

所绘说法图脱损较严重，但仍能窥其内容，图为“长寿女皈依佛因缘”故事。在佛的左上侧有弹五弦琵琶的伎乐天人。五弦琵琶头部已破损，仅存音箱部分，体积较大，右手拇指与食指似捏一弹片。伎乐天人眼神流露出演奏时十分专注的神情。

13.克孜尔第189窟伎乐图中的琵琶

第189窟开凿于克孜尔石窟谷东区小峡谷东侧崖面上。本世纪初，德国探险队曾考察该窟，命名为“前面第二窟”（2 Hohle von vorn）。该窟由一早期的僧房窟改建而成，为方形窟，穹窿顶。窟内壁画题材较丰富，色泽鲜艳，保存也比较好。新疆文物考古工作者对该窟比较重视，先后多次在该窟采集标本进行碳-14测定，其年代约为公元7世纪（图14）。

第189窟左侧壁上绘有一幅说法图，其中一身伎乐天人正在弹奏曲项琵琶。琵琶颜色已基本脱落，不见琴轸，琵琶体积较小，似为画师随意所绘。天人左手食指与拇指夹住琵琶颈，以中指、无名指按琴弦，右手拇指、食指夹住弹拨片，手部的描绘较为细腻。

同侧壁上还画有两身伎乐天人。左侧的一身正在弹奏曲项琵琶，琵琶长约30厘米。天人挟琵琶颈于拇指与食指间，食指与小指翘起，以中指与无名指按琴弦。右手指屈曲，拇指与食指捏一弹拨片，弹奏的手势较为生动。

14.克孜尔第192窟伎乐图中的琵琶

第192窟是克孜尔石窟谷东区最东端洞窟之一，为中心柱式窟，壁画剥落较严重，所剩完好壁画不多。从该窟的洞窟形制、绘画风格分析，属克孜尔中晚期洞窟，其年代约在公元8世纪。

窟主室左壁为说法图。其中的一身天人双手合十，头梳高髻，扎花、低首;另一身天人手持琵琶作弹奏供养状。琵琶长约30厘米，黑色。天人左手持琴颈，右手拨琴弦。

主室券顶右侧壁绘有供养图。画面脱落较为严重，墙壁已露出原底，但画中人物仍较完整。右侧有一弹琵琶者，左侧是一身比丘，故事内容不详。在克孜尔晚期洞窟中，画面日趋程式化，多是表现供养佛的场面，已不一定有具体的故事内容。画中弹五弦琵琶的天人赤裸上身，披绿色帛巾，头梳高髻，戴花，下着饰花点的裙裤。单腿跪地，胸前抱一琵琶。琵琶颜色脱落。天人左手持琴颈，右手拨琴弦。琵琶长约20厘米。

15.克孜尔第196窟伎乐图中的琵琶

第196窟位于克孜尔谷东区东端，该窟为典型的中心柱式窟。窟体高敞，高5.05米、进深4.78米、宽4.18米，是谷东区重要的洞窟。可能为龟兹王室成员所建，壁画绘制得很精美。1988年从该窟采集标本经碳14测定，其年代约为公元6世纪，属龟兹繁盛期的早期洞窟。

该窟券顶两侧均为菱格形因缘故事画，其中绘制许多生动的故事。顶部中脊绘两排优美的伎乐天人。按龟兹石窟惯例，中脊为“天相图”部位;但该窟一改常规，绘了12身伎乐天人，有特殊的艺术效果。这是描绘龟兹伎乐天人的佳作，它们中有的成为克孜尔石窟壁画的标志（图15）。

图为券顶中脊伎乐天人中保存着最好的一幅。深棕色菱形山峦，在这里又象征天空。伎乐天人淡棕色皮肤，披一白色帛带，淡绿色的裙裤与头光，整个色调谐和雅致。伎乐天人右腿内吸，左腿后展，腾跃而飞。怀抱五弦琵琶，双手弹奏，形态十分轻盈而畅达，为龟兹伎乐天人之典型作品。

16.克孜尔第181窟伎乐图中琵琶

第181窟位于克孜尔谷东区小峡谷高崖上，为一独立的中心柱式洞窟。本世纪初德国探险队考察该窟，壁画几乎被剥取殆尽。并将该窟命名为“高所窟”（Hochliegende Hohle），德国人研究成果发表于德文版《古代库车》。该窟壁画风格与邻近的189窟完全一致，参照189窟碳14测定数据，年代约为公元7世纪。

第181窟绘有多幅说法图，每幅图中都有几身伎乐供养人，较之其它窟的说法图伎乐明显增多。图中央为，身弹弓形箜篌的女子，她与另一全身赤裸女子相依而立，弓形箜篌斜挎于腰下，一手扶杆，一手拨弦。

另一图中上部二人为伎乐天人。一位头戴三珠冠，面露笑容，弹奏一蓝灰色体积较小的曲项琵琶;另一位戴高冠，双手执一排箫，管数不清，但可见两根篾箍。二天人面露微笑，相视而欢。

在一幅說法图中，一天人头戴双珠冠，身抱一蓝灰色头部已残的琵琶。天人虽眼部残破，却还可见其欢快的神情（图16）。

一赤裸女子在向佛作某种表示。其身后为一着服装的女伎乐，似是裸女的侍从。侍从手弹一琵琶，头部已毁，不明形制。该图说明，在壁画中，天人和俗人所持的乐器形制完全一样，均来自于真实的生活。

图中另有二身伎乐供养者。一为弹琵琶者，一为弹竖箜篌者，二人均为女性。弹琵琶者紧靠佛身，琵琶首部隐在佛身之后，不知是曲项还是直项。竖箜篌仅可见音箱部分。

此图中在一位赤裸的女性身后，有一弹琵琶者，似为裸女之侍从。裸女正受佛之度化，侍从在旁弹琵琶以表皈依佛门之喜悦。琵琶首部被遮，形制不明。

此幅壁画中一排3身伎乐天人，左侧为弹曲项琵琶者，天人头盘高髻，带大耳环，双手执琵琶演奏，右手持一白色拨片。中间天人从手势看似在吹竖笛或筚篥类乐器，但不见其器。右侧为一吹排箫者。佛身后为一比丘，其后一身黑色皮肤供养者，手执红色琵琶，如此黝黑的供养人在龟兹石窟中不多见。

17.克孜尔第206窟伎乐图中的琵琶

说法图共3幅。第一幅中佛居中央，左右为闻法天人、弟子，下部为佛度化的对象。佛右上方有两身伎乐天人正为佛奏乐供养。一天人吹十管组成的排箫，一天人演奏五弦琵琶。五弦琵琶琴杆很长，直颈（图17）。

第二幅佛说法图中，有一伎乐天人。天人头戴三珠冠，双手抱五弦琵琶正在演奏。由于空间有限，琵琶紧靠天人之脸。五弦琵琶的5个弦轸尚清晰可见。

第三幅佛说法图中，伎乐天人手执曲项阮咸，其琴杆偏长，上窄下宽。另一身伎乐天人为女性。她头盘大圆发髻，扎二朵白花，十分别致。头向佛方倾斜，圆脸，面带微笑，双臂高擎，左手弯至头上，为一舞蹈姿态。下身虽不见，但是能感觉出扭胯摆动的韵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