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镣铐跳舞的艺术品
2022-05-23DUIR
DUIR
条纹西装外套、灰色高领针织衫和条纹长裤均为Louis Vuitton
深蓝色西装上衣和深蓝色裤子 均为Canali蓝色衬衫 Loro Piana
马岛:“野生”才能测试思想的生命力
对于马岛来说,建筑学是一个非常宽容的专业,不像其他的理工科,学成之后就只能做程序员、工程师等等,建筑学的包容度在于你不管是什么背景,你都能在这个行业、这个体系里面找到自己的位置。你可以做艺术家、工程师、策展人、媒体,这种宽容性让你过去的经历能够在你找对位置之后,给你无形的助力。
建筑是马岛自主的选择,在成为建筑系的学生之前,马岛是土木工程专业的学子,基于母校同济大学的建筑系十分强势,所以他也有机会从土木工程专业转到建筑系。打小就是文理科学霸的他,不想光学“没劲”的理工科,也不想光学“软绵绵”的文科,建筑这样具备“艺术”和“技术”的专业给了他一个更广阔的舞台。
“乡村”是马岛近几年的主战场,以至于他至今流传比较广的作品,看起来都十分“野生”,恰到好处地融入于自然环境之中,“我对野生这件事情是非常喜欢的,因为我觉得野生才能测试你的思想的生命力,它是一个非常残酷的环境,同时也是一个野蛮生长的环境。如果是在温室里,我觉得就只能养一养盆景,只有在野生的地方才会孕育出不同的东西”。
建筑对于马岛只是表达思想的媒介,它可以是话剧,可以是装置艺术,也可以以别的形式展现,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未来的马岛或许会选择别的表达形式来代替建筑。“建筑的束缚还是蛮大的,他的表达不够自由。”这是基于一个建筑的建成其实是一个社会行为,作为社会行为就必须牵扯到诸多因素,包括经济政治、周围环境在内的约束。
“在整个建筑创作的过程中,它的创作自由度会受到影响,会打折扣,当然这也是建筑这种艺术类型的魅力所在,它就是一个带着镣铐跳舞的艺术品,但是从艺术的思想和创作角度来讲,它肯定还是不及其他的艺术门类。”
黑色西装外套和白色衬衫均为Louis Vuitton
作为建筑设计师,马岛是一个闲不下来的人,他坦言自己是一个无法容忍无聊和低智状态的人,一旦发觉一件事情“没劲”,他就不干了,“我一定要找点有劲儿的事来干”。所以十几年下来,除了建筑之外,他最热衷的项目就是话剧。从学生时代起,马岛就开始创作话剧,一开始作为编剧、导演,有时自己也上场演出。大学时期的三部原创话剧《昨夜的诗人》《关于水的若干问题》《环节动物》,都获得了当年上海市大学生话剧节的一等奖,除此之外,这三部话剧都得到了商演的机会。
《环节动物》就是他在学习建筑之后的创作,它的主旨基本上能够反映马岛对当时的建筑学的反思。“作为一个建筑设计创作也好,艺术创作也好,需要有一个找自己的过程,这部话剧其实就是在探讨这个问题,当你脑子里都是大师,或者说都是别人的作品时,那什么又是真正的自己?”
在形成这样“野生”的烙印之前,马岛也有过非常现代感的设计,直到2015年,他的设计哲学有了一定的转变,“建筑风格对于我们建筑师来说其实是一种外在的表象,就是说你的想法,你的思考在内部发生了一些化学反应,然后反映在你的圖面上或者你的作品上会有一些所谓风格倾向,这种外在的表现,核心还是自己的设计哲学”。
随着他对我们本土意识的觉醒,文化自信的建立,马岛的设计越来越有本土建筑学的感觉。这种自我意识的觉醒的触发点或许非常微妙,“当我做了一个设计觉得很漂亮,别人夸奖我时,我洋洋得意,但是我静下心来去看它,又会觉得充满了那些大师,或者说网上某些图片的影子,我会觉得很沮丧,就觉得我只是做了一个抄作业的模仿工作而已”。
格纹大衣外套和蓝色牛仔裤均为Loro Piana灰色高领针织衫 Louis Vuitton
国内建筑系学子接受的都是西化的教育,现在建筑学的思想基本都是源自于西方建筑学的。“当越来越多的中国建筑师进入这行去了解更多我国古典的一些建筑思想和建筑遗存,包括我们中国传统建筑的木构,一些道法自然、天人合一的观念,这些隐藏在我们的潜意识里和思想印记里,一定会有觉醒的时候,也一定会影响我们做的设计。”
墨绿色外套和墨绿色连帽衫均为Loro Piana
Q&A
Q:你认为好的建筑和好的建筑师是什么样的?
A:在我看来一个好的建筑或建筑师,它一定是要有深度或者广度的。所谓深度,就是你做的作品和你思考的问题,是不是前人已经做过的、想过的,你是重新来做这件事情,还是独辟蹊径来做一件事情,有没有突破前人。广度就是,我作为一个建筑师,或者设计了一个建筑,我有没有在探索建筑学的边界,有没有从这个学科本身带来一些新的思考?这两点是我判断建筑好坏的标准,因为现在媒体时代图像爆炸,去做一座美的房子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不容易的是做一座新的、有突破性的房子。
Q:对你影响最深的建筑师是谁?
A:我非常欣赏的建筑师是王澍,我觉得他开启了中国本土建筑学的一扇门,就是告诉别人,我们中国的东西也可以很高级。
Q:你印象最深刻的自己的设计是哪个?
A:我设计过很多房子,其中我设计的竹桥是最有意思的,它融合了我已有的结构学知识,和各种不同的技术,最终的效果是比较惊艳的,美感也没有问题。另一方面它本身又有一些学术深度,是我印象比较深刻也比较满意的一件作品。
Q:你觉得在建筑行业当中,最被大家忽略的,未来最应该重视的是什么?
A:我觉得是文化,当然文化现在也越来越被重视。之前一味地追求标志性,或者说现代感,在当下或者未来的文化和经济发展过程中,一定会越来越强调我们本土的传承,东方的思想。东方的文化已经缺失太久了,未来一定会踏上创新性发展的道路。
钟凌:结构可以延续建筑的生命周期
创作“从维度出发的建筑设计”,是钟凌成立DUTS杜兹设计事务所以来一直遵循的设计原则。这和钟凌个人的经历有关系,早年他在巴黎工作时期,有不少接触大尺度城市规划项目的机会,但在那之前,他也做过面积很小的室内空间设计。从精确到厘米、斟酌空间的开间尺寸的设计思维,转换到城市规划的维度,锻炼了他从不同维度做设计的头脑。
那时候就发现,“之前思考的那些细节好像都不是特别大的问题,我们在做建筑设计的时候,要先摒弃掉一些微观的问题,跳到城市规划相关的层面去考量,才可以站在更宏观的视角。即便是一些建设设计的详规,也能够给你一些制约和启发。设计的本质就是找到不同维度的问题,并解决掉”。
无论是城市设计还是室内空间设计,基本的共同点就是都与人有密切的联系。“在做大维度的城市设计的时候,要考虑人的生活方式,行为习惯,比如说步行的尺度,多少米一个街区,这座城市的人以什么样的交通工具来完成街区的跨越。
如果是60个平方的室内设计,人的感官敏锐度会更高,设计需要更加细腻,它跟人的触点更多,反馈会更明显更直接。”
建筑本身是为人服务的,但即便它是为人服务的,也还是会影响到人的精神文化和生活方式。城市的历史、在地的文化和城区的规划,会影响建筑的生成,建筑群又会进而去影响城市的发展,其中有着微观和宏观结合的相互影响关系。
不同人对于建筑的理解是多样的,如果把自己当作设计师、艺术家,那么或许会很在乎自己的“风格”,研究如何将自己的风格融入在建筑设计之中。但钟凌在提及“风格”时直言,“坦白讲,你要是说我的设计有一种风格,它也有;但是你要说没有,那也没有”。更多的时候,钟凌还是比较尊重项目本身,“我不会先有一个强烈的我的符号,尝试把它卖到不同的地方去,我看重项目本身的基因,通过我们的手法把它雕琢出来,最后变成一个甲方跟乙方的共同结晶,所以我们的项目都长得很不一样”。
临夏大剧院就是钟凌的项目中比较特殊的一个,当他在接到这个项目的时候,由于民族文化的关系,客户方的脑子中已经有非常具象的图形、比例、纹理,“那个时候其实我是比较抗拒的,就像我不愿意去把我的风格卖给别人一样,我也不希望别人一来就把自己的东西强加于我”。这个博弈的过程,对他来说非常痛苦,反反复复地改过十几稿,钟凌一度也想放弃。
直到后来他开始理解建筑行业始终是个服务业,“帮业主解决问题应该是放在第一位的,我们需要解读客户的需求,至于你的一些创意,你的追求和设计主张,需要慢慢在设计的过程当中再去渗透进去的”。最终,钟凌的团队通过结构将临夏大剧院的纹理完美地呈现出来,实现了相当惊艳的作品。
钟凌特别看重结构跟建筑的结合,“我喜欢先将结构推到一个极限,回过头来往回收的时候就可以更理性地去做一些选择”。在很多老的项目里边,建筑的结构实际上是比较笨重的,后期改造发挥的可能性很小,有些楼的层高很矮,柱子很密,这些在钟凌看来都是建筑先天性的一种缺陷。
“在我的设计里边,我会将结构的跨度做到最大化,这样就有一种空间的张力,当然这其实不是一种理性的做法,但當我们知道它能够走多远,知道其中的极限之后,再回过头来跟业主去探讨实际问题,包括预算、实际施工的状况,我们再开始往回收,但即便是往回收了,我们结构最后都是有张力的,因为我们一开始是探到了一个极限。”
黑色西装外套、黑色长裤白色衬衫和项链均为Louis Vuitton
Q&A
Q:你认为好的建筑是什么样的?
A:一个好的建筑,应该要从两个维度来评判它,首先在人的维度上来说,它要满足人的功能需求,在满足这个功能需求的基础之上,它是一个舒适、愉悦的空间,人在里面既能够完成他想要做的事情,同时又能够得到更多的放松,或者是一种精神的启发。另一方面,建筑是有社会性的,一座建筑造好在那里,它不像是一个室内空间,只有短短几年可能就要换掉。一座建筑,它矗立在那里,至少好几十年,甚至有上百年,它一定会对整个街区、对整座城市是有影响的。所以在城市维度上来讲,一座好的建筑,需要有一些在地性的文化考虑,同时它的形象是能够回馈整个社区、整座城市。同时也需要有一定的前瞻性,几十年之后,它依然有自己的特色,或存在的价值。
Q:你觉得在未来的建筑行业当中更具有前瞻性的设计是什么样的?
A:现在整个生活方式和城市发展的节奏都是非常快的,一个行业和流行可能很快就被大家摒弃掉。所以我认为未来更值得去思考的一个方向,就是建筑的生命力,它的可生长性。一座建筑建成会有好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一个生命周期。在整个生命周期里边,作为建筑设计师要怎么去应对未来潮流和时代的变化,是很值得我们思考的。其中影响最大的,还是在于建筑的结构,就像一个人的骨骼是没办法再改的一样,一个建筑一旦建成了之后,骨架就已经生成了,你要再去改造它可能花的代价是非常大的,但你给它换一件衣服,或者重新画一个妆容,就比较简单。如果结构设计师只是在后期加入,那么就不是同频的推进。我的很多项目里都会一开始就邀请结构设计师参与讨论,这样我们可以在一开始就解决很多问题,这或许是未来的建筑师更加需要重视的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