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在春天停止生长

伊夫

母亲一生，真的和植物有缘

她在院前院后种植着各种

花花草草

其中，对于蒲公英

似乎情有独钟

于是，鸟儿和母亲默默约定

每年的春天都从远方

衔来蒲公英的种子

撒落在屋檐下

让它生根，发芽

这时候，母亲再将它移植到花圃

它在春天的寒风中微笑

它的身上有一種质朴的引力

就像母亲苍白的一生

每次出门

都要和母亲再三交代

“记得吃药”

上了年纪

吃药和吃饭一样重要

都是生活中的一日三餐

必不可少

当然，母亲也会偶尔耍赖一下

有几次，我出差回家

发现药箱里的药

颗粒不少

母亲说，现在的药太贵了

能省就省。

看来，这辈子

母亲节省的习惯

真的是改不了了

午后

一位老人推门进来

悄悄地递给老母亲一包东西

原来，这是母亲托人定做的

绣花鞋

鞋面上的莲花

一见到母亲就全都开了

老母亲一看就知道

这是老师傅做的针线活——

像极了自己经营一生的手艺

这是老母亲，第一次

也是最后一次偷偷定制的鞋子

她把自己的一生，就这样

托付给了一朵莲花

她要穿这双新鞋风风光光地

上路

一到夏天，整座岛

便显得有些急促不安

天空时常布满诡异的云朵

老妈总是瞅着天空

仿佛担心天要塌下来似的

夏天的雨说来就来

雨下得稀稀落落，像发丝

在空中飘来荡去

老妈一看就知道

这是雨白，是台风来临的先兆

夏天的雨白，来了又走

走了又来

一场又一场的雨白

将老妈的发丝

彻底染白了

陪母亲看电视

不知什么时候，八十岁的老母亲

喜欢上了都市情感剧

在她眼里，剧中只有两种人：

好人与坏人

母亲一辈子没读过书

却很有一些天赋

她念的经书，居然能够

倒背如流

有时候，看着剧情

她会突然指着屏幕上的字

问我是不是那样读

仿佛一个谦卑的学生

生怕自己读错

停摆的时钟

母亲住院的这些日子

整个世界仿佛都停了下来

最先停下来的是挂在墙上的

那一枚一直行走的钟摆

还有就是庭院里母亲

亲手种植的那些作物

也都停止了生长，甚至枯萎

暗夜下，我抚摸着

身边的这些作物

它们竟然暗自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