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大力推进中国科技期刊双语出版的分析与思考

■刘 森

清华大学出版社期刊中心，北京市海淀区学研大厦B座605A 100084

科技期刊作为重要的学术交流平台，出版语种会极大影响其作用的发挥和长远的发展。科技期刊出版语种受到科技、经济、文化、社会环境等多种因素的影响[1]。具体来说，科技期刊选择的出版语种主要与创刊国的官方语言、创刊目的、目标读者以及稿件来源等有关。当一种期刊选定了一种或几种语言作为其出版语言，就选定了其潜在读者群和作者群[2]。《中国科技期刊发展蓝皮书(2017)》[3]指出：在出版语言选择方面，期刊的出版语言多元化特征明显；英文和母语期刊不可或缺，多语种期刊也是一种较好的出版形式。

近年来，中国科技期刊双语出版受到了业界的关注和研究。文献[4]探讨了科技期刊中英文双语出版历程及其对促进英文科技期刊发展的作用，提出大型数据库集中把中国优秀期刊优质论文实行中英文对照双语数字出版是今后的重要发展方向。文献[5]比较分析了中日两国论文外流情况和学科分布特点，提出要推动中英文混合期刊建设。文献[6]论述了借力英文出版对中国学术期刊国际化出版的积极作用，提出要大力发展双语出版。文献[7]基于中国知网双语出版平台进行了数据统计和分析，阐述了双语出版的必要性与作用，探讨了“中文精品学术期刊双语出版工程”(以下简称“JTP工程”)双语出版面临的问题与对策。文献[8]指出双语出版可以显著提高学术交流效率和学术论文的国际影响力，提出了中文学术期刊双语出版路径。文献[9]分析了多语种期刊在科学中心转移中的作用，认为双语科技期刊兼具中文期刊和英文期刊的长处，但没有受到足够的重视。文献[10]分析了5种化学类中英文双语科技期刊，发现这些期刊的英文论文对期刊的国际影响力具有促进作用但效果有限，提出双语出版不仅要加强内容的双语，更要注重期刊自身影响力的提升，利用双语出版发挥传统优势，办一流科技期刊。文献[11]指出非英文期刊国际影响力十分有限，中文科技期刊不宜提倡国际化，但我国优秀科技期刊可以考虑英文版和中文版同步出版。文献[12]分析了SCIE 收录的非英文期刊的办刊现状，提出中文科技期刊为提升国际影响力，可尝试进行双语出版，或者部分论文实行双语出版。总而言之，中国科技期刊双语出版的作用得到了普遍认可，但实际的发展状况并不理想。

2021年6月，中宣部、教育部、科技部联合印发了《关于推动学术期刊繁荣发展的意见》[13]，提出为了提升开放办刊水平，鼓励中文学术期刊提供论文英文长摘要、外文学术期刊提供论文中文长摘要，加强期刊外文或双语学术网站建设，支持学术期刊根据学科发展和学术交流需要创办外文或双语学术期刊。本文对比了国内外双语期刊的数据，分析了影响因素、发展目标等，提出在当前的形势下应大力推进中国科技期刊双语出版尤其是双语混合出版。

1 中国科技期刊双语出版的类型及差异

参考文献[14]，本文将中国科技期刊“双语出版”定义为中文和英文双语出版(“中文”特指“汉文”)，主要包括2种：(1)双语对照出版，即期刊同时发表论文的中文和英文版本；(2)双语混合出版，即期刊同时发表内容独立的中文和英文论文。还有一种情况是在期刊出版后，期刊主办方、合作出版商或文献数据库厂商将期刊上的论文翻译成另一种语种版本，并在网站或文献数据库中发布，如英文期刊Engineering网站和中国知网的JTP工程等。这种做法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双语出版，可称为“后双语出版”。

以单语种出版为基准，3种双语出版的对比如下：

(1) 双语对照出版时，通常需要由作者提供同一篇论文的中、英文版本，这就加大了作者负担；对于编辑，仅编校工作量就是单语种出版的2倍，在业务能力和工作负荷上都是挑战[15]；同时要保证论文最终的2种语言版本一致，这对编辑部工作流程的要求最高；单篇论文占用的版面也相对最多。

(2) 双语混合出版时，作者和编辑的工作量相比单语种出版基本没有增加，但涉及2种出版语言，对编辑的业务能力和编辑部工作流程都有较高要求。

(3) 后双语出版时，翻译工作通常不由作者负责，而是由出版方或文献数据库厂商完成。相比单语种出版，后双语出版中作者的工作量基本没有增加，编辑在某些情况下只会增加少许工作量，但存在学术翻译困难、版权关系不清晰、资金投入大，效益回报低等问题[16]。

可以看出，双语对照出版和后双语出版都面临较大的困难，双语混合出版应该成为中国科技期刊双语出版的主流。

2 中国科技期刊双语出版的概况及不足

中国科技期刊双语出版较早即已出现。例如，1915年5月，《清华月刊》(TheTsingHuaMonthly)创刊，为中英文各半、前后两部分各自为序合订的月刊；1915年11月，《清华月刊》改为《清华学报》，“按月用中英文轮流出版”。钱伟长先生1980年创办《应用数学和力学》时，即以内容相同的中、英文版同时公开出版发行，开创了中国科技期刊以中、英文版同时出版同一内容的先河[16]。但中国科技期刊双语出版的数量和占比都很小，这种情况持续至今。

根据中国科学技术协会主编的《中国科技期刊发展蓝皮书》系列[3,17-20]，本研究对中国科技期刊近几年中、英文和双语出版的概况进行统计，结果如表1所示。可以看到，近年来英文和双语科技期刊的数量和占比基本都是逐年增加的，增量中除了新创期刊外，还有一部分是从中文科技期刊转化而来的，出现了此消彼长的态势，但总的趋势就是中国科技期刊英文出版的比例在加大。

表1 2016—2020年中国科技期刊中、英文和双语出版概况

文献[16]对截至2020年6月德国、法国、日本、俄罗斯的科技期刊出版语种分布进行了统计，这4个非英语母语国家科技期刊中双语出版的比例分别为9.1%、16.8%、13.5%、15.1%，总计比例为12.9%；法国、日本、俄罗斯各自科技期刊中英语出版和双语出版的比例均基本相当。而中国科技期刊双语出版比例近年来虽有增加，但仍低于4%(表1)。此外，与英文期刊相比，中国双语出版科技期刊的数量明显偏少。

根据中国知网提供的“中国国际品牌学术期刊”名单(https://cjcr.cnki.net/HOME/Intro)，本研究对2012—2021年的入选期刊出版语种进行了统计，结果如表2所示。可以看出，与英文和中文期刊相比，采用双语出版的高国际影响力期刊数量差距较大。

基于文献[1]的已有数据，本研究在Master Journal List网站(https://mjl.clarivate.com)查询了最新的数据，统计了2009年和2021年德国、日本、荷兰和中国这4个非英语母语国家的科技期刊被SCI收录的数量(中国的数据不包括港澳台地区的数据)，如表3所示。可以发现，德国、日本、荷兰的SCI科技期刊数量由多到少排序均是英文、多语种、本国语期刊，从国际学术交流常用语种来看，这是比较合理的；而中国的排序却是英文、中文、多语种期刊。虽然从实际出版情况看，表2和表3涉及的中文科技期刊中已有一些是在按双语出版运作，但统计数据还是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在建设高国际影响力期刊方面，中国科技期刊双语出版的状况不佳。

表2 2012—2021年中国国际品牌学术期刊中、英文和双语出版期刊数量

表3 4个非英语母语国家科技期刊在2009年和2021年被SCI收录数量

综上，无论是从期刊整体数量还是高国际影响力期刊数量来看，中国科技期刊的双语出版情况都不理想，应该大力加强。

3 中国科技期刊双语出版的影响因素

当前制约中国科技期刊双语出版的因素主要是：

(1) 科技期刊特别是一流科技期刊建设中过于注重SCI收录。SCI在遴选期刊时，更多地向英语期刊偏倚；英文科技期刊也更容易被国际检索数据库收录[1]。SCI收录可以作为办刊的参考指标，但如果作为追求的目标，就会使出版语言的选择更倾向于英文出版，而忽视了双语出版。例如，文献[14]通过调查和分析指出：对于混合双语出版期刊，如果是以向英文期刊转变，最终被SCI收录为目标定位的，应该增加英文论文数量，如果不是，那么没有必要再延续这种出版模式；对于对照双语出版期刊，如果不是以提高国际影响力或者被SCI收录为目标的，亦不必延续这种模式。

(2) 双语出版相比单语种出版需要更多资源投入，效果又非立竿见影，而大部分科技期刊主办方的人、财、物力又不充裕，难免缺乏动力，这就制约了双语出版的推进。

(3) 出版相关部门对科技期刊出版语种的管理比较严格。《期刊出版管理规定》[21]第十八条指出：期刊业务范围包括办刊宗旨、文种，而且期刊变更业务范围的审批、登记手续与创办新刊一样。期刊变更出版语种的繁琐手续增加了单语种科技期刊转为双语出版的难度。

尽管有种种掣肘因素，但也存在不少推动双语出版的有利因素：

(1) 作者有需求。随着国际学术交流的不断深化，国内有相当一部分作者(特别是海归学者)习惯用英语写作或为提升研究课题的影响力更愿意发表英文论文，也愿意向国内相应水平的科技期刊投稿，但当下可供选择的国内英文和双语期刊并不多。仅从SCI论文(基本为英文论文)统计来看，2020年，中国作者共发表SCI论文549845篇，其中只有25766篇即不到5%发表在中国SCI期刊，但已经占据了中国SCI期刊总发文量的83.81%[20]。窥一斑而见全豹，中国英文科技期刊的发文量还远不能满足作者的现实发文需求，加强双语出版，提升中英文双语科技期刊的数量和质量，可以有效地弥补这一差距。

(2) 期刊有需求。部分中文科技期刊想拓展高水平稿源和打造国际影响力，但限于出版语种，无法接收国内外的英文稿件，这就限制了中文科技期刊通过学者组建高水平专栏时的约稿空间。在进行期刊集群化试点的部分出版单位，未被水平较高的英文期刊录用的稿件，也无法被同一期刊群的中文期刊接收，这不利于稿件在期刊群内部的级联评审、流转和消化。部分较高水平的中文科技期刊也基本可以满足双语出版所要求的资源投入，具备转为双语出版的条件。实际上，近年来已有一些中文科技期刊从自身需求出发，主动进行了双语出版的实践，或者刊发少量英文论文，或者给部分论文附上英文对照翻译。例如，《中国电机工程学报》从2013年第1期开始在期刊网站上增加了每期的英文概述，由作者撰写，对每篇论文的精华内容用1页的篇幅加以介绍。

(3) 读者有需求。虽然机器自动翻译水平越来越高，但对中文论文的翻译效果还是不尽如人意，关注中国科技期刊的国际学者更希望看到第一手的英文论文，而且在搜索论文时更关注单篇论文本身，期刊的出版语种无论是英文或双语都是可以被接受的。

(4) 国家对科技期刊发展注重长期规划和实际效果。中国正在推动建立更合理的科技期刊评价体系，坚持“同质等效”，将大大消除“唯SCI”对期刊出版语种偏向的影响，有利于改善双语出版在中国科技期刊建设中的发展滞后状况。随着国家对打造一流科技期刊出版平台的重视，中国科技期刊有望通过平台进一步整合，避免单打独斗，以整体形象推向世界，摆脱对国际出版集团的依赖，为论文的展示提供更广阔的途径，这也使得双语出版的传播和交流优势可以更好地发挥出来。

(5) 国家科研实力持续提升。中国科技期刊双语出版与科学中心向中国转移是相辅相成的。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英语化是科技期刊国际化的一种手段，但绝不能等而论之。可以说，只要在某个科研领域，中国学者做出的成果数量多、质量高，占主导地位，这些成果大部分发表在中国的科技期刊上，那么这本期刊不论使用何种出版语言，都会是该领域一流的期刊，也将引起全球学者的关注，成为一本国际化的期刊。中国在科研实力上的大力提升、在核心技术上的不断突破，将为中国科技期刊双语出版的发展提供良好的基本盘。

4 中国科技期刊双语出版的前景

《关于推动学术期刊繁荣发展的意见》提出：要形成总量适度、动态调整、重点突出、结构合理的学术期刊出版格局；提升国际传播能力，支持学术期刊深化与国际同行交流合作，扩大作者群和读者群，积极参与全球学术治理。而文献[9]指出：从长远角度看，我国英文科技期刊的发展数量和空间都是有限的。科技期刊的各项工作包括对出版语种的选择应该是为学术开放和交流最大化服务。因此，在加强英文科技期刊建设的同时，将中国科技期刊的双语出版提升到一定的比例，是对学术期刊出版格局的合理调整，为科研人员把论文写在祖国大地上提供了更多选择，也是满足国内外学术交流和科技应用，实现科研成果“国内国际双循环”的有力抓手。

根据第2节的统计数据，以及双语出版应发挥的作用，中国科技期刊双语出版的比例应由现在的不到4%提高到8%左右，与本国科技期刊英文出版的比例相当，接近德国、法国、日本、俄罗斯4国科技期刊双语出版的平均比例；高国际影响力科技期刊中双语期刊的数量应不少于中文期刊。中国科技期刊双语出版只要从每一篇稿件做起，提升内容的学术水平，加大各种渠道的传播力度，为作者提供优质的出版服务，为读者提供高创新性的论文，再辅以科技期刊评价制度和科研评价制度上的完善，是可以得到国内外广大科研工作者认可的，也必将为提升中国的国际学术话语权作出更大贡献。

中国科技期刊双语出版模式上应该首选双语混合出版。除了通过创办双语新刊来产生增量，还可以鼓励具备一定实力的中文科技期刊(如从中国知网评选出的“中国最具国际影响力学术期刊”和“中国国际影响力优秀学术期刊”名单中挑选)正式转为双语出版，从而盘活存量。相应地，相关部门可以深化“放管服”改革，考虑放松对科技期刊出版语种的限制，或者简化出版语种的变更手续。另外，中文科技期刊提供英文长摘要、英文科技期刊提供中文长摘要也是值得尝试的路径。长摘要控制在1000字左右，包含论文的主要核心内容和结果，这对于拓展论文交流空间、提高期刊影响力来说，投入不大，效果可期。春江水暖鸭先知，近几年已有不少出版单位开始投入科技期刊双语出版。例如：2019年科学出版社创办了中英文双语期刊《虚拟现实与智能硬件》；2020年《智慧农业》、2021年《中山大学学报(自然科学版)》相继变更业务范围，出版语种由中文变更为中英文，刊名分别变更为《智慧农业(中英文)》和《中山大学学报(自然科学版)(中英文)》；《中国激光》从2021年第1期开始出版800～1200个单词的英文长摘要。

5 结语

中国科技期刊双语出版兼顾了国内与国际用户，应该成为学术期刊繁荣发展的生力军。通过文献收集和数据对比，发现中国科技期刊双语出版的现状不尽如人意。在国家重视科技期刊发展，强调科技期刊要发挥促进学术交流和助力科研创新作用的当下，中国科技期刊双语出版需要在整体数量上追赶英文期刊，在高国际影响力期刊数量上与中文期刊看齐，从而实现合理的科技期刊布局，将更多的优秀科研成果发表在自己的科技期刊上，在开放科学的趋势下吸引全球科研工作者关注中国科技期刊，有力配合科学中心向中国的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