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母的风花雪月

颂歌

我妈嫁给我爸，我总说她亏了。

我妈的贤惠远近闻名，我爸则是家里的甩手掌柜，连自己袜子在哪儿都要问我妈。我爸每天6点出门上班，我妈就天天5点钟起来给他做饭，亲眼看着他吃完了出门了，才打着哈欠坐下来收拾。我每次劝她别做了，她都不愿。她把我爸照顾得无微不至，恨不得在我爸刷牙前连牙膏都给他挤好。

我妈工资比我爸高，是省级优秀教师，我爸呢，折腾了这么多年也没发财。我经常开玩笑说，我妈是下嫁。他们听了也不恼，还会很有默契地相视一笑。

嚯，衬得我成了“外人”。

他们的恋爱经历非常简单。年轻时，我爸是颇有才气的帅气文青，用三封情书就追到了我妈。我妈心甘情愿地被这三封信套牢了一辈子，为我爸付出了一辈子，而且，她觉得自己的付出一点都不亏。

结婚多年，我爸依然保留着当年的浪漫与热情。他注重仪式感，会陪我妈庆祝每一个生日和结婚纪念日。他很依恋我妈，懂得我妈的心思，如果不在家，他一定会在睡前给她打电话，聊到她睡下为止。他知道，如果没有这通电话，她晚上一定是睡不香的。他经常夸我妈漂亮，说她越老越好看，脸上带着慈相比年轻时更美。

我妈很内向，我爸总鼓励她走出去，不要老守着自己的小天地。他怂恿50多岁的她考驾照，陪她一起学广场舞，他又能说会道，回回惹得我妈和一众舞友大笑。我妈的世界渐渐打开了，她的生活也更加丰富多彩了。

前年，我妈查出患了肺部原位癌，需手术切掉三分之一的左肺。她病了多久，我爸就照顾了多久，这个曾经连自己袜子都找不到的男人，忽然变得细致入微、无所不能。我妈在ICU里昏迷了两天两夜，我爸两天两夜陪在外面没有合眼，晚上打着地铺躺在病房外面的地上，听着里头的动静。我爸半夜给我打电话，带着哭腔说：“你妈胆子那么小，这么大的手术怎么受得了。我恨不得替她挨那一刀！”

我也哭了，心疼之外，还有满满的感动与震撼。我才意识到，原来我爸如此爱我妈，在关键时候，他是一个如此靠得住的男人，怪不得我妈甘愿为他“洗手作羹汤”。

我曾以为他们的关系，不过是他们那个时代婚姻关系中最平凡的样本，但其实，他们的感情远比我想象的深厚，看似平淡无奇，却经得起岁月的波澜。我真是惭愧。

我妈病愈后，他们俩再也没吵过架。有一次，我问她：“你爱我爸吗？”

“當然爱了。”一向内敛的她脱口而出。

去年大年三十的晚上，天空飘起了雪。我爸突然来了兴致，一定要去雪中漫步，劝了半小时，把我妈劝得下了楼。那晚，我爸喜气洋洋，一手牵着我妈，一手牵着我，在雪地里走。雪很大，路上留下了几串深深的脚印。

一家人能共淋雪、同白头，也是人生美事。

爸妈结婚30周年的时候，我陪他们去补拍了婚纱照。照片里，我妈穿着缀满玫瑰花的婚纱，微微仰头望向身着燕尾西服的我爸，他的眼底尽是宠溺，望着自己的妻子。

此刻温情，瞬间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