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入现代生活是非遗最好的传承

文| 本刊记者 马 力

金髹屏风《海屋添筹》

好的非遗产品不是扔进博物馆的展品，它一定是迎合了现代人审美需求、融入现代人生活的。

“当覆盖几百年的油泥被擦去，那些金光闪闪的器物出现在你面前时，你开启的是与先人穿越时空的对话。”每每聊起在故宫修复文物的经历，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金漆镶嵌髹饰技艺”代表性传承人侯雪都倍感自豪。他说，“祖师爷做的物件，经过我的手来修复，这是我一辈子的荣耀”。

侯雪在进行图样设计

“入错行”成就事业

侯雪毕业于北方工业大学艺术设计专业，“当时就是想应聘到报社、杂志社干一份美编或美术设计的工作。”机缘巧合之下，他遇到了北京金漆镶嵌有限责任公司董事长、清宫造办处第六代传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金漆镶嵌髹饰技艺”代表性传承人柏群。柏群邀请侯雪参观了企业的宫廷艺术精品展厅，还为他讲述了自己的父亲—清宫造办处第五代传人、中国工美行业艺术大师、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金漆镶嵌髹饰技艺”代表性传承人柏德元“择一业，终一生”的传奇经历。就是这次参观，把他的职业规划改变了。

金漆镶嵌展厅内端庄古朴的屏风、雍容华贵的箱柜等作品深深吸引住侯雪，精湛工艺散发的美感深深触动了他的内心。“我亲手触摸这些昔日皇家御用的精美绝伦的家具器物，感觉就像做梦一样。而且制作这些器物的非遗技艺在这里得到了非常好地传承与创新，我从中感受到了莫大的心灵震撼和精神力量。当柏群老师问我愿不愿意学这门技艺的时候，我立即应允。”

中国漆器有8000年的历史，金漆镶嵌是传统漆器工艺的重要门类，向来为皇家所用。北京自古以来就是中国重要的漆器产地，元代油漆局、明代果园厂、清宫内务府造办处都为北京漆器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技术基础。清王朝的统治结束后，造办处的工匠散落民间，在北京地区逐渐形成了以金漆镶嵌、花丝镶嵌、景泰蓝、牙雕、玉雕、雕漆、京绣、宫毯为代表的八大绝技，统称“燕京八绝”。北京金漆镶嵌从师传系统、工艺技法到艺术风格都直接继承和发展了明清宫廷艺术。

在柏群的引荐下，侯雪在2009年正式入职北京金漆镶嵌有限责任公司，以学徒的身份进入金漆镶嵌工艺制作的“生产车间”。“每天凌晨四点半从石景山出发前往河北大厂的厂区，上午八点准时上班，晚上再乘车返回。”侯雪说，车间夏天炎热，冬天冻手、冻脚、冻耳朵的经历让他终身难忘。即便如此，侯雪坚持了下来。

说到学习金漆镶嵌的往事，侯雪调侃自己是“入错行”。但凭借多年潜心学习，他先后被评为北京市工艺美术大师、清宫造办处第七代传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金漆镶嵌髹饰技艺”代表性传承人。“当年看似‘入错行’的经历，却成就了我终其一生的事业。”

敬畏与匠心

2014-2016年，侯雪作为金漆镶嵌髹饰技艺的年轻技师进入北京故宫博物院，参与“平安故宫”工程院藏文物抢救性科技修复保护合作项目，“主要针对故宫博物院馆藏珍品漆器进行文物保护性修复与仿复制文物研究工作。”侯雪说，这段经历磨砺了自己。

“比如给一件年久的器物填补脱落的蓝色，往往这种颜色的漆要上7至8遍，颜色需要由浅到深逐层填补，最终达到色彩饱和度。每天上漆都要在同一时间、同一天候、同一地点进行，这样才能保证最终修复不会出现色差。”侯雪说，在故宫修复文物，有很高的技术要求，讲究“天时地势”。

金漆镶嵌常会用到彩绘、贴金、百宝镶嵌等技艺，“彩绘落笔要稳、涂色均匀，这些看似简单的步骤其实都需要一定的功力，同时更要懂得每一件精美文物背后承载的历史”。他说，很多文物作品代表了一个时代的审美，而这些精品之所以能历经岁月依旧保持魅力，关键在于其所承载的是数千年华夏文明所蕴含的丰厚文化底蕴与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这些被复原的文物是有温度的。长期从事这份工作，我始终对先人的技艺和智慧保持着敬畏之心。”

侯雪介绍，金漆镶嵌工艺繁多、题材广泛，艺术表现手法丰富多彩。其中的镶嵌类产品层次清晰，玲珑剔透；彩绘类产品色彩艳丽，灿若锦绣；雕填类产品线条流畅，富丽堂皇；刻灰类产品刀锋犀利，气韵生动；断纹类产品古朴大方，隽秀雅致；虎皮漆类产品五彩斑斓，近于天然。如果按用途分，北京金漆镶嵌产品包括器皿、家具、屏风、牌匾、壁饰等。“故宫大多数漆器陈设和器物都是采用金漆镶嵌工艺制作。比如太和殿的龙椅，悬挂于乾清宫的‘正大光明’的牌匾，宫里所用的床、书案、画案、梳妆盒等。”侯雪说，他所在的单位能作为故宫在金漆镶嵌方面的长期合作修复单位，“是因为我们继承和创新了老祖宗留下来的最好技艺”。

适应现代人生活、备受消费者喜爱的捧盒

融入现代生活

侯雪供职的北京金漆镶嵌有限责任公司已有66年的历史，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金漆镶嵌髹饰技艺”的申报、保护、传承单位。作为公司年轻的漆艺技师之一，他的成长得益于代际之间的良好传承。“柏德元老先生在世时就一直强调，年轻设计师要在传承好传统技艺的基础上进行合理、有效地创新。”老先生提出的创新有两层含义，一个是结合时代需要的创新，另外一个创新是把失传多年的老手艺进行恢复和复制。

冰雪文创—金漆镶嵌螺钿创新工艺手表

2022年初，北京金漆镶嵌有限责任公司与北京燕京八绝博物馆、当代造办处、和合雕漆局联合推出了冰雪文创—金漆镶嵌螺钿创新工艺手表，备受消费者追捧和欢迎。这款手表在外观设计上以圣洁的雪花作为表盘基础纹样，并配以如意云头，结合在唐代被誉为“吉祥三宝”之一的宝相花，其间施以绵延不断的缠枝莲作为点缀，同时借鉴荷兰版画家埃舍尔的艺术理念，使表盘具有较强的韵律美和运动感。这款限量版的“国风”非遗工艺手表，一度被卖到断货，也给了侯雪全新的启示：“好的非遗产品不是扔进博物馆的展品，它一定是迎合了现代人审美需求、融入现代人生活的。”

在侯雪看来，评价某项非遗传承得好与不好，首先要看它是否能够创造价值，是否能够“赢利”。“如果做出的产品没有市场，没有人喜欢，连传承人自己都养不起，那他就失去了传承本身的价值和意义。”侯雪认为，行业本身要有钱可赚，才能吸引年轻人加入，“才能解决后继乏人、创新能力缺失的现实问题”。

这些年，侯雪所在的公司在做好传承的同时，制作出了大量适合居家生活是价格亲民的器皿、摆件、漆画、家具等漆艺商品，同时还通过与国际知名品牌合作等方式，打开了国内外市场。

巴黎时间2019年9月30日（北京时间10月1日），中国高级女装品牌“盖娅传说.熊英”2020春夏巴黎时装周在巴黎艺术名殿小皇宫成功举办。燕京八绝金漆镶嵌携手盖娅传说高级定制“漆.源”女包系列惊艳亮相，联袂在国际舞台绽放东方美韵。

为使金漆镶嵌技艺能有更好的传承，北京金漆镶嵌有限责任公司还与北京相关院校合作，开设金漆镶嵌定向班，培养出来的学生毕业后直接进入企业工作；在北京石景山区，金漆镶嵌技艺还走进了中小学的兴趣课堂，让学生们在动手操作中感受传统非遗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