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笛

［日］斋藤隆介　译/李日月

有一天，忽然下起雪来，大地一片银白。雪下起来就没完没了，每天下个不停，根本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天空被厚厚的铅灰色的雪云覆盖，地上的草木、山川都被埋压在深深的积雪之下，鸟儿们为每天的吃食发愁。

羽翼强劲的秃鹫被冻僵了翅膀，无法飞翔，两眼紧闭，宛如被冻死。从来都喋喋不休的麻雀也忘了歌唱，时而像毽子一样鼓胀起羽毛。漂亮的燕子把身体伏在雪地上，早已奄奄一息，就要死掉了。

雪雀看见身边巨大的天鹅开始前后抖动，像一只白色的小船。

“天鹅大姐，可不能倒下，倒下就意味着死亡，要加油啊。”

“……太困了，我困得挺不住了，能让我睡一会儿吗，雪雀妹妹？”天鹅说着，更剧烈地前后抖动起身体。

听到这样的回答，雪雀也越来越困，眼皮都要粘在一起了。它勉强睁开眼睛，用尖尖的喙啄醒困倒的燕子，说：“小燕子，不能睡觉，快睁开眼睛，站起来！”

“算了，雪雀。我不行了，就要死了。这么长久的寒冷，我还是头一次遇到。谁能突破厚厚的雪云，取来一块太阳的碎片，大地就会暖和起来。我肯定赶不上了，再见吧，雪雀！”

小燕子说完就倒下了。

“啊，小燕子！”

雪雀眼含热泪大叫不停。雪雀张开渐渐没了力气的尖尖嘴问秃鹫：

“秃鹫大哥，刚才小燕子说的是真的吗？”

“嗯，是真的。”秃鹫不动声色地回答。

“那你为什么不凭借你坚强的翅膀冲破雪云取回一小片太阳啊？”

“那雪云很厚，哪里能轻易就飞得过去！就算突破了雪云层，上边还有老高老高的天空，也不是随便就能飞越得了的。即使飞过去，太阳是个非常非常热的火球，很难靠近。即使能靠近它，若想要在上边采一块碎片，也一定会被烤死——所以我才不去。”秃鹫又闭上尖嘴，再也懒得张开。秃鹫翅膀僵硬，看上去在一点点变成冰雕。

“好吧，那我去！”

雪雀尖叫一声，冲着比刚才抖动得更加剧烈的天鹅说了声“天鹅大姐，要挺住啊”，就鼓起全身的勇气振翅腾空起飞了。

扑扑扑……扑扑扑……

腾飞而去的雪雀羽毛很快就沾满了雪花，变得沉重起来，强烈的北风吹个不停，要把小小的雪雀扑打在地，然而雪雀无比执着地拍打着双翅。

扑扑扑……扑扑扑……

有好几次，雪雀似乎要放弃飞行，显现出要往回返的样子，但最终看出仍是继续奋力鼓动翅膀向上飞。这期间，雪雀感觉像有冰冷的棉絮贴在身体上一样，那一定是终于冲进了雪云。

啪啪啪……扑扑扑……雪雀似乎挺不住又要降落下来，但其实还是在一点一点向上升。

雪雀一刻不息地拍打翅膀。

很久很久以后，雪雀已经不知道自己飞到何处，做了什么，它什么都不知道，唯一思考的就是：“飞到太阳那里，取回一块太阳的碎片。不然，大家就只能等死了。”雪雀的翅膀一直没有停止拍打。

雪雀的眼前忽然明亮起来，翅膀也忽然轻盈起来。它终于突破了厚厚的雪云层。

这里是一片晴空，在极高处是那炫目耀眼、放射温暖光芒的太阳。雪雀浑身轻松，忘我一般睡意绵绵、疲惫不堪了。但它没有忘记拍打双翅。

又过去很长时间，雪雀渐渐感觉身体发热，而且越来越热。它已经接近太阳了。不久，它看到一个巨大的火球，放射着白色的火焰，在眼前转着圈燃烧。

是太阳！

但是太阳炽热得不能靠近，一旦靠上去，雪雀的羽毛就会被烧光。可是，如果不能取回太阳的碎片，大家就要等死！

雪雀下定最后的决心。它向着下面遥远的大地说：“好伙伴，再见了！”然后它就竭尽最大的力气拍打着小小的翅膀向跳动着白色火焰的大火球冲击而去了！

雪雀被烧死了。

但雪雀小小的尖喙紧紧衔住啄下来的一小块太阳的碎片。它的身体像石头一样从天空坠落，穿过深远的天空和厚厚的雪云层，跌落在厚厚积雪覆盖的大地上。

一条彩虹沿着雪雀坠落的轨迹划过天空。在雪雀跌落的大地上，溫暖的光芒散向四面八方，大地上紫罗兰和蒲公英的花朵最先开放，冰雪开始消融，花开的范围越来越大。大地迎来了春天。

秃鹫恢复了健康，幸免一死。但雪雀小小的身体已被燃尽，再也找不到踪迹了。唯有它拼死带来的春光普照了大地。而且，在温暖明媚的春天的天空里能听到雪雀为大家拼命吹奏的天笛依然回荡不息……

扑扑扑……啪啪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