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实藏有一颗泪（组诗）

河流

浩浩荡荡

一路向无前

前面低了

河水将自己灌进去

将低处填起来了

再往前流淌

前面受阻了

河水停顿下来

等自己成长起来了

继续向前

一路高高低低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

河水的前进

留给自己的泪

对于逼近的严冬，

我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我没有什么需要交代的。

我用一条短信，

告诉我隔壁的朋友，

你就放心吧

刀子能找到我的血，

但找不到我的泪。

我确实藏有一颗泪，

但这颗泪，

我要留给我自己。

阳光没有走远

枯坐在阳光边上，

不妨回头注目一下中午。

是什么鸟的叫声夹在了书页当中？

与其说是在沉思，

不如说是放弃，

不如说是卷在烟叶之中的预言，

无人能够辨识，

这是个极不寻常的中午，

好在阳光没有走远，

秋天没有誓言。

普天之下，物燥风高。

别望着我

别这么望着我

一个男人

吃自己的指头

有什么好看的

你老这么望着我

会让我生疑

会让我觉得

你就是

我在嘴里

咬着的

这根指头

民工在拆墙

民工们赤裸着上身

站在高高的墙壁上拆墙

他们弯下腰去

又直起腰身

他们砸向墙壁

又抡起铁锤

我们站在稍远处

看不见墙壁

在他们的脚下

剧烈地颤抖

只听见大铁锤

砸在墙壁上

发出嗵嗵的响声

只看见早起的太阳

从他们双腿叉开的胯下

一锤一锤升起

稻穗

已是初秋

我想写一写

那一丘挨著一丘

金灿灿的

怀着难言的喜悦

正等待农人

来收割的稻穗

整个村庄

收割一空之后

我想写一写

那被遗忘在田野

再也等不到

农人去捡拾的稻穗

一夜大风之后

我想写一写

那些被风吹倒

再也无法站立起来

一边发芽

一边在腐烂的稻穗

孤独

孤独是个好词

我一直不敢享用

我也舍不得

用在别的诗人身上

好多诗人

配不上孤独

说某些诗人孤独

或喜欢孤独

是对孤独的侮辱

孤独不是

雪盖在泥土上

孤独是雪堆积成山

雪下面还是雪

不仅仅高冷

不仅仅亮得刺眼

还要敢于雪崩

敢于破碎

敢于发出声音

烟

北风起了。

就是一些门无缘无故地关上，

一些门无缘无故地打开。

我忽然想到张家界，

那场覆盖不住落叶的薄雪。

白连春，我止不住想你。

这不是我们之间的事。

除了你没有人会明白葫芦瓜

为什么要长成那个模样。

除了一九九八年

那场没能留住我们的大雪。

人生太像我手上

这支燃着的烟了，

吸与不吸都在变得短促。

友谊更是如灰，

一些被风吹散了，

一些就掉在了脚前。

椰子

我的身体里

装满了甜蜜的乳汁

如果你不相信

你就摇一摇

如果还不相信

你就用镰刀将我劈开

海啸

阳光笼罩，万物喑哑

是什么突然拿走了海的声音

你可以视而不见

我的血液里却万马奔腾

【作者简介】 老刀，中国作协会员，广东省作家协会理事。2000年参加诗刊社第十六届青春诗会。诗歌作品曾获首届北京文学奖、首届徐志摩诗人奖，《诗潮》最受读者欢迎年度诗人奖等，报告文学集《力缚狂魔》获第三届金盾图书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