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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博记:人生无处不青山

2022-05-18付令

青年文学家 2022年12期
关键词:缙云山滇池植物园

付令

童年无忧缙云山

儿时的家—青山厂,依偎在四季苍翠云雾缭绕的缙云山的怀抱里。缙云山是亲切而神秘的,幽谷、山石、灵泉激发了我们的求知心,我们总是不知疲乏地奔跑着。

“莫跑远了。”妈和老汉儿的叮咛还回响在耳边。土生土长的我们,有着对自然的天然亲切感。脚下踩的,是古老的川东平行岭谷溶蚀土地。我们总觉得“世上无难事,只要敢攀登”。1996年夏天,我离开生活了近十九年的缙云山,到四川广汉的中飞院上大学。

年少轻狂天回山

2000年,毕业后阴差阳错来到成都,而这绝非我本意。走在人民北路上,我嫌步子太慢;走上总府路天桥,我嫌台梯级矮;看到形象营销,我嫌低智。总觉得,脚下踩的,是年轻的洪积砂石土地,配不上一颗渴望飞翔的心。

就像重庆有很多平原坝子一样,成都也有很多山丘。盆西平原有一些冰渍冰水堆积的台地,出了成都市区二环,东有平地起坡的狮子山、塔子山,南有突兀的祝望山,西有缓缓的横山子,北有绵延的凤凰、天回和磨盘三山。而低缓的天回山显然不满足我对山的假设。2元门票,说明了她的卑微出身。天回场口的一条三合土路,跨过油罐铁路专线,一起坡就直直通往山上,路口挂上一木质路牌“植物园路”,门牌却只有1号,多年后才有了一墙之隔的2号民办专科学院,而这显然不是高价的富人子弟大学。

不显山不露水的这么一个寂静的园子,气质倒是和学生们很配。在门口的油毛毡小吃棚子里,女生点份狼牙土豆,用牙签一块块穿着吃,仿佛人间美味;男生则来一碗臊子面,埋着头呼呼吃完便走。或许,没有显赫家世又经历磨砺之后的他们也会有一个灿烂的明天。我时常寻思着这事儿。

但这座山这些人的这份静气却是我欣赏的。和那些学生一样,我在这里寻找着自己的轨道。每到人生转折的当口,我都会来植物园走走,越走越明白。

她从来都是那么不动声色地看着我。2006年,被动员考公,我在长椅上准备行测。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虽然申论写成了小作文,但后来也考上了,成了民航行政机关的公务员。

这里也与我学业有交集。2007年,我在林子里的石凳上改了重大工业工程硕士论文,最后得到答委老师的一致好评,还被动员读博。2013年,还是在这里我通读了交大公共管理硕士论文,顺利过关。备考时,我也会来到这里,其中包括2009年备考交大和2013年备考中航大安全工程专业。在这件事情上,我似乎有一点迷信了。

记得2009年备考时,父母已来成都定居,偶尔也来逛逛植物园。对于学习,他们是鼓励和支持的。他们逛,我就在树下看书。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缙云山,我也还是个小孩。树上金弹子落在地上,捡起来还有些香气,老汉儿说和他小时候常去的铁山坪的金弹子是一样的。夕阳西下,灿烂的阳光映照在他们脸上。他们差不多六十岁了。是的,他们已不再年轻,我也到了而立之年。儿时“莫跑远了”的嘱咐犹在耳畔。

青年奋进冈仁波齐山

在民航行政机关,因为工作,我们一行人从西藏最西面的阿里昆莎机场驱车奔到最东面的昌都邦达机场。阿里的冈仁波齐山和玛旁雍错湖,是传说中的神山圣湖。蓝天、雪山、草地,来不及领略,一路上忙着赶材料,脑袋晕晕乎乎。回来下机就因突发耳聋住进了医院。针头扎进血管的那一刻,无声的世界里一切都通透了。我相信,只要踏实肯干,没有坏心就能有好的结果。

壮年壮志在西山

滇池又名昆明池、滇南泽、滇海,但它只是奔流大海的一处港湾。上游盘龙江、下游螳螂川、普渡河在此作短暂停留。2016年夏天,我参加了在滇池海埂举办的民航局处级干部研讨班,同学是历次处级干部轮训班选出的20名精英。大家一起指点江山、直抒胸臆。而我也到了人生的决策关口。

之前三过滇池西山龙门景区而不入,这次终于如愿。跃过龙门,便可纵览滇池风光。在机关当着小处长的我,这时还真接到了两个外省国有航空公司伸来的橄榄枝,其中一个给出公司分管安全领导的职位,正合我的专业。对方口中“破格提拔”的机遇,让我有些无措。梦里,一级级闪烁着光辉的台阶向我铺设过来,人生迎来高光时刻。我义无反顾地踏上这级级台阶,不想这臺阶竟然是往下的……

中年不惑再进天回山

天回山,始终与我的工作学习紧密关联。2020年夏天,考博地大(北京),初试、复试都挺顺利,原本以为稳了,期间把武汉一所学校的复试都直接推掉,结果可好,被放了鸽子。失利的我,冥冥之中来到了天回山植物园。她居然就在那里静静地候着。久违了。此时的我已经不再备考什么,不需要备考什么,只是散步。

我分明看见了鸿沟,处处无形的鸿沟。这处寂寥的园子距离时尚现代生活远吗?那些默默吃面条的学生距离学术殿堂远吗?可通达吗?中年考博,谈何容易?已到年龄上限的我,换学校重新准备更是超龄。似乎各扇大门都关闭了。这是何苦?

个体渺小。时至今日,生活变故,工作完全受阻,求学也一反常态,十分不顺。多少事,从来急,天地转,光阴迫。人生匆匆,现在才懂得。叶生叶落,花开花谢,草枯草荣。她默默注视着我,从一个意气风发的大学生到茫然无措走上工作岗位。她曾对我三十来岁园子里的数次考学和改论文的经历表示过不解或赞许。她也见证了我的瞎折腾,以及经历的生活波折。

人到中年,转眼不就奔向暮年吗?天回山的阳面是植物园,万物生长。阴面可就是磨盘山,成都人都知道的北郊升天处。一个声音说,别急别急。为什么凡事都要挤?考学、考职也要挤,该看数字时看了关系。空中回荡着讥笑声,“莫要挤,莫插队,人人有份,专车接送,排队上车”。和着川剧特有的黑色幽默,嘻哈打笑,伴着密密的锣鼓声,“挡丑挡丑”“况且况且”“猜你你猜”,喜怒哀乐、悲欢离合,都在其中。

我当然也嘲笑着自己。长久以来,我享受着别人授予的客座教授、硕导、专家等虚名。写作,遵从内心,却对发表的期刊档次十分在意。工作受阻,不寻求解决或换工作,却自己给自己找理由,直至变懒。特殊时期,窝在家,博士没考上,自己却越吃越胖。

那一刻,我释然了。天回山她已经包容了我所有的失意。我觉察到自己和这座城市、天回山、生活,以及自己,都达成了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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