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质人格对护士心理健康的影响及心理资本、压力知觉的链式中介作用

田 苗，向圣晓，于尚平，童 萍，胡娅莉，王 艳，*

1.扬州大学护理学院，江苏 225009；2.江苏省苏北人民医院

护士是医疗卫生系统中最大的组成部分，大多在高压力、高负荷的环境下工作，是职业心理高风险人群[1]。病人日益增长的护理需求与护士数量短缺之间的矛盾使护士极易出现焦虑、抑郁等心理健康问题，而较差的心理状况除了会影响护士个人健康状态，还可能会增加护理缺失及差错事件发生的风险，降低护理服务质量，影响病人安全[2]。神经质人格是心理健康的重要预测因素之一[3]，既往研究表明，人格特征与心理障碍密切相关，其中神经质的相关程度最高，高神经质的个体会出现更多的焦虑、抑郁等心理疾病[4-7]。大五人格模型认为，神经质包括脆弱、愤怒-敌意、冲动、自我意识等情绪特征，遇到应激更容易引起情绪变动，产生消极的行为反应。但关于神经质对心理健康影响的内部机制尚未明确。在护士群体中，神经质与心理健康关系的密切程度以及影响二者间关系的关键因素还有待进一步研究[5]。因此，本研究提出假设①：护士的神经质人格能直接预测其心理健康。心理资本是个体成长和发展过程中的一种积极的心理状态，由希望（hope）、效能（efficacy）、韧性（resilience）和乐观（optimism）4 个要素构成HERO。希望是指积极的动机状态使目标得以实现；效能是指面对挑战性工作时的自信和努力；乐观是指对现在和未来的成功做出积极的归因；韧性是指身处逆境时不放弃且能迅速复原并超越[8]。心理资本是心理健康的重要保护性因素，心理资本水平越高，心理状态越健康,这在护士[8]、军人[9]、大学生[10]、学龄儿童和青少年[11]等不同群体中得到了较为一致的验证。相关研究还指出，神经质人格和心理韧性是影响护士心理困扰发生的重要因素，其中心理韧性部分中介了神经质人格对心理困扰的影响，低神经质的个体往往拥有较高的心理韧性，患心理障碍的风险更小[12]。根据工作要求-资源模型[13]，当个体暴露于应激情景时会调动内部积极资源应对，从而减少身心不良反应。而韧性是HERO 四要素之一，HERO 整体作用远大于独个因素[11]或四要素作用之和[14]。另外，既往对三者间相互关系的研究甚少，其相互作用机制还不清晰。因此，本研究拟探究三者间的相互作用，故提出假设②：心理资本是神经质人格与护士心理健康间的中介变量。应激是影响心理健康的重要外部风险因素。压力知觉指个体对应激事件的主观感受或认知评价[15]。应激的认知评价理论认为，外部应激能否导致心理、生理和行为反应进而影响身心健康，与个体内部对其认知有重要关系[15]。拥有不同人格特征、采取不同应对方式的个体，其对压力的感知水平也不尽相同，即压力感知越敏感，心理健康水平越低[16-17]。压力知觉在这一过程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一项对大学生的实证研究发现，神经质得分高的个体具有应激易感性，会感知到更多的压力，进而产生抑郁情绪[17]。因此，提出假设③：压力知觉是神经质人格与护士心理健康间的中介变量。此外，心理资本是个体应对压力的积极心理资源，影响着个体对压力的感知与评价[14]。相关研究表明，心理资本与压力知觉之间呈负相关，高心理资本的个体倾向于从积极视角把应激看作挑战，减轻个体感知到的压力，从而减少对心理健康产生的不利影响[18]。既往研究多只考虑心理资本或压力知觉单一因素在神经质与心理健康间的关系，较少关注四者间的相互关系。因此，本研究拟以护士群体为研究对象，基于应激多因素系统模型探讨心理资本、压力知觉在神经质和心理健康间的相互作用机制，以期为护理管理者选拔人才及提升护士心理健康提供理论依据。故提出假设④：心理资本和压力知觉在神经质人格和护士心理健康的关系中起链式中介作用。

1 对象与方法

1.1 研究对象 于2020 年10 月—12 月，采用整群抽样法抽取江苏省某2 所三级甲等综合医院的1 565 名护理人员作为研究对象。纳入标准：①临床在职注册护士；②从事临床护理工作不少于12 个月；③知情同意并自愿参加。排除标准：①非调查医院护士，包括进修生、实习生；②调查期间未在岗者，包括因各种原因修病假、产假、事假、外出学习等；③调查期间处于妊娠期的护士。

1.2 研究工具

1.2.1 神经质人格分量表（CBF-PI-B-N） 采用王孟成等[19]修订编制的中国大五人格问卷（简式版）（Chinese Big Five Personality Inventory brief version，CBF-PI-B），该量表包括神经质、严谨性、宜人性、开放性和外向性5 个维度，采用Likert 6 级评分法，从“完全不符合”到“完全符合”依次计1～6 分。各维度得分越高表明该人格倾向越明显。抽取测量神经质的8 个条目形成神经质人格分量表[20]，得分范围为8～48 分。本研究中该量表的Cronbach's α 系数为0.863。

1.2.2 护士心理资本问卷（Psychological Capital Questionnaire-R，PCQ-R） 采用骆宏等[21]基于Luthan等[14]编制的心理资本问卷（Psychological Capital Questionnaire-24，PCQ-24）结合护理工作的特点修订形成的PCQ-R，包括自我效能、希望、乐观、韧性4 个维度，共20 个条目，采用Likert 6 级评分法。得分越高表示心理资本越好。本研究中该量表的Cronbach's α 系数为0.961。

1.2.3 中文版压力知觉量表(Chinese Perceived Stress Scale，CPSS) 采用杨廷忠等[22]汉化修订的压力知觉量表，用于测量受试者主观感知到的压力水平。该量表共14 个条目，包括紧张感和失控感2 个维度。采用5 级计分法（从不=0，偶尔=1，有时=2，常常=3，总是=4），包括7 个正向和7 个反向计分条目，得分为0～56 分。分值越高表示感知到的心理压力越大，即压力知觉越敏感。本研究中该量表的Cronbach's α 系数为0.862。

1.2.4 症状自评量表（SymptomCheckList90，SCL-90） 该量表共90 个条目，包含躯体化、强迫症状、人际关系敏感、抑郁、焦虑、敌对、恐怖、偏执、精神病性、其他10 个因子。采用5 级计分法（从无=1，轻度=2，中度=3，相当重=4，严重=5）。总分越高，心理健康水平越低，本研究将总分超过160 分视为筛查阳性[23]。本研究中该量表的Cronbach's α 系数为0.988。

1.3 资料收集方法 本研究采用线上收发问卷，研究者在调查前向调查单位研究相关人员说明研究目的和方法，取得各医院护理部和科室护士长的同意与配合，向各科室护士长解释问卷的填写方法与注意事项，再由护士长在科室护士微信群中发放问卷二维码，遵循自愿原则取得护士知情同意。护士填写完成后匿名提交，每名护士只能填写1 次。共提交问卷1 648 份，其中有效问卷1 565 份，有效回收率为94.96%。调查前通过医院医学伦理委员会审核批准（审查号：2020ky-054）。

1.4 统计学方法 本研究采用SPSS 23.0 统计学软件进行统计学分析，包括差异检验、信度系数、Pearson相关关系分析；采用Harman 单因素方法对所有变量进行共同方法偏差检查；采用Hayes开发的SPSS Process v3.5 宏程序中的Model 6 进行中介效应分析，用非参数Bootstrap 法重复抽样5 000 次对心理资本和压力知觉在神经质与心理健康的中介效应显著性进行整合性验证分析，置信区间设置为95%。

2 结果

2.1 护士的一般资料（见表1）

表1 护士的一般资料（n=1 565）

2.2 共同方法偏差 由于本研究数据均来源于研究对象的自我报告，故对神经质、心理资本、压力知觉和心理健康4 个研究变量的所有题目进行未旋转的探索性因子分析，析出特征根＞1 的因子共有9 个，第一公因子方差解释度为39.87%（＜40%），结果提示本研究不存在严重的共同方法偏差[24]。

2.3 心理症状阳性检出情况及与神经质的关系 SCL-90总分超过160分的护士占23.45%（367/1 565）。心理症状阳性的护士神经质得分高于心理症状阴性的护士（P＜0.001）。见表2。

表2 不同心理健康状况护士神经质得分比较（±s） 单位：分

表2 不同心理健康状况护士神经质得分比较（±s） 单位：分

注：t=23.14，P＜0.001。

分组心理症状阳性心理症状阴性神经质30.22±5.97 21.41±6.51人数367 1 198

2.4 神经质、心理资本、压力知觉与心理健康的相关分析 将神经质、心理资本、压力知觉和心理健康做相关分析，结果两两存在不同程度相关，详见表3、表4。

表3 神经质、心理资本、压力知觉与心理健康得分（±s） 单位：分

表3 神经质、心理资本、压力知觉与心理健康得分（±s） 单位：分

项目神经质心理资本压力知觉心理健康得分23.47±7.40 86.75±14.85 23.22±7.60 136.15±51.18

表4 神经质、心理资本、压力知觉与心理健康相关分析（r值）

2.5 神经质与心理健康的关系：链式中介效应验证分析 首先对所有回归方程进行多重共线性检验，结果显示各预测变量均满足方差膨胀系数（VIF）＜3，最小容差＞0.3，结果提示本研究不存在严重共线性[25]。在控制婚姻状况（以未婚=0 为参考，其余设置哑变量进入回归方程）、护理工作年限（≤3 年=1；4～9 年=2；10～14 年=3；15～19 年=4；≥20 年=5）、月 夜 班 数（0个=1；1～3个=2；4～6个=3；7～9个=4；≥10个=5）等变量后，对所有变量进行标准化。神经质人格作为自变量，心理健康作为因变量，心理资本和压力知觉作为中介变量，进一步检验其链式中介效应。

回归分析结果显示，神经质得分、心理资本得分和压力知觉得分对SCL-90 得分的联合预测作用为42.4%。神经质人格对心理健康有显著正向影响（β=0.357，P＜0.001），假设①成立。神经质人格对心理资本有显著负向影响（β=-0.571，P＜0.001），对压力知觉有显著正向影响（β=0.563，P＜0.001）；心理资本对压力知觉有显著负向影响（β=-0.332，P＜0.001），对心理健康有负向影响（β=-0.096，P＜0.001）；压力知觉对心理健康有显著正向影响（β=0.258，P＜0.001）。见表5 和图1。

表5 神经质和心理健康间链式中介模型的回归分析（n=1 565）

图1 神经质与心理健康的关系：心理资本与压力知觉的链式中介效应

中介效应分析发现，总间接效应由3 条路径构成，其中，心理资本在神经质与心理健康间的中介效应为0.055，假设②得到支持。压力知觉在神经质与心理健康间的中介效应为0.145，假设③得到支持。心理资本与压力知觉在神经质与心理健康间的链式中介效应为0.049，假设④成立。3条路径对应的95%CI均不包括0，表明效应显著[26]，分别占总效应的9.1%、23.9%、8.1%，总中介效应量为41.1%。见表6。

表6 心理资本和压力知觉在神经质和心理健康之间的链式中介效应分析

3 讨论

本研究发现，护士心理健康水平总分为（136.15±51.18）分，其中个体心理症状阳性检出率为23.45%，提示护士心理健康水平总体不佳，这与罗泽槟等[27]的研究结果相近。此外，心理症状阳性的护士神经质得分显著高于心理症状阴性的护士，且神经质能够显著正向预测心理健康。神经质与心理症状密切相关在本研究中再次得到证实。由于人格特征具有跨越时间的相对稳定性[28]，因此，在重要岗位和特殊科室的护理人才选拔过程中，可以通过早期评估护士的人格特征，选择低神经质护士担任要职。此外，护理管理者应重点关注高神经质的护士，识别心理风险高危个体[29]，有针对性地提供心理指导。同时，人格也具有可塑性且个体的行为动机可控，培养护士适应性人格，并通过个人的认知调节和实践发展形成新的行为特点和思维模式[28]，以有效减少心理困扰的发生。

在控制人口统计学变量后，中介效应分析结果显示，心理资本在神经质与护士心理健康之间起部分中介作用。这与之前的研究结果[12]相似。由希望、效能、韧性和乐观构成的心理资本是个体内部的保护性资源，高心理资本的护士会调动自身心理资本，采取积极的应对措施来缓冲神经质对心理健康的不良影响[11-12]。本研究结果提示：医院应定期集中开展以心理资本干预（psychological capital intervention，PCI）模型[14]为指导的心理资本培训，鼓励护士建立希望，培养乐观态度，加强自我效能，增强自我恢复，引导其完善自我潜能。一方面，PCI 可以通过培训个体应对策略以处理当前面临的情绪问题，提高未来应对逆境的能力。另一方面，高神经质人格与心理障碍者也具有积极的品质和能力，但与正常人相比是受抑制的，PCI 方案能让受抑制的积极能力得以发展，从而使个体获得自我恢复[30]。

研究结果显示，护士压力知觉在神经质与心理健康之间起部分中介作用。神经质个体易情绪化、冲动，对应激更加敏感，往往采取消极负面的认知评价方式，将应激视为威胁，致使负性情绪长期无法排解，进而产生心理问题[16-17]。本研究结果提示：医院可以设立压力宣泄室，帮助护士调节情绪。同时，可以为存在心理困惑和心理障碍的护士提供认知行为治疗，帮助其改变行为、矫正歪曲认知，改善负性自动思维，降低压力知觉敏感，从而促进心理健康[31]。

本研究结果还发现，护士心理资本和压力知觉在神经质人格和心理健康之间起链式中介作用。应激多因素系统模型认为，事件发生后能否引起应激反应，进而产生健康或疾病的结局，受到个体的人格特征、认知评价、社会支持和应对方式的影响，其中人格特征是核心因素；此外，应激作用过程不仅仅是应激源通过应激中介导致应激反应的单一效应，而是涉及各种因素之间的交互作用[32]。该理论能帮助解释此链式中介效应：神经质是一种人格特征，护士心理资本可看作积极的个人应对资源，压力知觉是对事件的主观认知评价，而心理健康则是应激反应产生的结局。高神经质的个体，长时间暴露在应激情境下，会引起下丘脑-垂体-肾上腺轴的调节和皮质醇动力学改变，导致皮质醇分泌减少，心血管应激反应减弱[33]，机体因难以唤醒生理应激反应而不能调动内部的积极心理应对资源，对情绪刺激产生偏误认知与加工，从而有更多的压力体验，最终导致较差的心理健康结局[17]。同时，本研究也在一定程度上进一步验证了该理论在护士心理健康研究领域的适用性。另外，本研究结果对预防和干预护士心理健康具有一定指导意义。首先，临床上应重点关注高神经质、低心理资本、高压力知觉的护士。其次，重视开发护士心理资本及提升其成功应对应激的能力，引导护士从积极视角对应激事件做出自我认知评价，从而减少应激带来的不良影响，促进护士的心理健康。

4 小结

神经质人格不仅直接影响护士心理健康，还通过心理资本和压力知觉间接作用于心理健康。一方面，人格相对稳定且不易改变，护理管理者可通过早期人格评估来选拔护理人才和识别出心理易感人群；同时人格的可塑性提示，应注重锤炼护士的性格品质以培养适应性人格，从而减少其心理健康问题。另一方面，未来研究可尝试通过提高护士的心理资本和降低其压力知觉来弱化中介路径，以改善护士的心理健康水平。本研究存在一定的不足，整群抽样法使得样本代表性不够，研究结果外推受限；心理资本和压力知觉所起的中介作用为不完全作用，提示还需结合其他影响因素进一步探究神经质人格对心理健康的影响机制；横断面研究无法解释变量间的因果关系，未来需设计纵向研究进一步探讨神经质人格、心理资本及压力知觉对心理健康的动态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