谱写挽歌之前
2022-05-13徐时雨
徐时雨
四月中旬有则很令人感动的新闻:经过长达20个小时的接力救援后,一头搁浅在宁波市象山县海域附近的重达数吨的抹香鲸,终于在渔政船的牵引和护航下,重回深海。
救援并不简单。在营救中,救援人员不断为鲸泼水,经过一天的日晒鲸体表容易脱皮,泼水能帮助鲸降温,保持体表潮湿。他们为它清洗伤口,注射药物,努力维持它的生命体征。沙滩上,人们围着巨鲸开展营救的场景,十分令人感动。迎着漫天朝霞,它回归大海的画面真的很美。而更美的是,一艘船的人都在静静地注视着它向远方游去,终于重返它的家园。
我是在早晨上班的人潮中无意间翻到这篇视频新闻,并久久不能从这股情感中跳脱出来。之所以十分感动,不仅是因为我一直很爱和鲸鱼、和深海有关的故事,更直接的触动是因为我在不久前刚看完的一本书《鲸之殇》,它讲述的是一头被困海湾的怀孕母鲸惨遭射杀的悲惨故事。看结局时流下泪来的失落和失望,就这样被眼前如此温情的一幕,治愈了。
据称,《鲸之殇》是50多年前,作者法利·莫尔特在纽芬兰北部海岸亲眼看到的一幕场景,并将其真实地记录在这本为鲸类发声的作品中。在后来补充的最后一小章節《补偿》中,他呼吁人们补偿对鲸类的野蛮行径,否则以后想补偿也没有机会了……除非给它们谱写挽歌。这个故事发生在一个生活在海边,甚至可以说生活完全建立在海洋之上的人类族群中,难以想象,若傍海为生的人们尚且也对海洋生物如此没有敬畏,那么如今离自然越来越远的我们呢。
关于环保的话题,说多总有老生常谈之感。但这个问题的确永远值得我们反思。本期杂志,我们将一篇《冰川之死》呈于各位读者面前,文中并未罗列冰冷的数字,而是借几位冰川守护者的讲述,让你我都能对冰川的消逝多了解一些。我们并不需要以渺小的身躯站在巨大的冰川之前,掏空人类自己而为环境奉献什么,只需一些微小的行动而已。
最近重读了海明威的经典作品《老人与海》,这篇约4万字的中篇小说从前只在学生时代里精读过,再次翻开,本是想从海明威硬朗和简洁的叙事艺术中,汲取他“冰川理论”的一角,进行有节制的表达。但经典著作果然总是常读常新。并无意外的,《老人与海》也给了我另一种关于自然的启发。这本著作所体现的“节制”,不只是在文风和表达上,还在老人与大鱼碎碎念的互动中所探讨的人与自然的关系上。
《老人与海》被一些学者认为可能是最早倡导人类有节制地开发自然的文学作品,老人与海的关系显而易见是掠夺与被掠夺的关系,但在老人心中,他与大海,包括与大海里的所有生物,都是相依为命、融为一体的。“我不明白这些事,他想。但幸好我们不必去尝试杀死太阳、月亮或星星。我们只要依靠大海和杀死我们真正的兄弟就足以谋生了。”老人说。
文明之人,在谱写挽歌之前,对我们身边的山川湖海,以及和我们一样生活在那其中的植物、动物们,抱以敬畏和慈悲吧。最后,以《鲸之殇》中引用的亨利·贝斯顿的一句话作为结束: “我们俯视动物,以为它们命运惨苦,因为它们既不如我们发展完备,又不如我们形态俊美。此言差矣,谬以千里。动物之长短,不宜以人类眼光来衡量。它们在自己的世界栖息,而那里远比人类社会更古老、更完整。
它们不是人的同族,也绝不是人的从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