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爱用农事谚语育人

文>>>常鸣

作者母亲

我母亲是农民，不识字，一生最善于用农事谚语育人。直面时，让你第一时间就深信不疑，无法抗拒。

1950 年，我上小学三年级开始迷上了踢毽子，遂成了班级踢毽王。原先几个高年级踢毽子高手最后都输得心服口服。

回忆这事，唯一让人烦恼的就是那条整个正月都要穿着的老棉裤。年后开学，没踢几下就浑身发毛，腿脚发直。我缠着母亲要脱棉裤，她一点不为我着急，甚至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一口回绝：“说什么霉话呢。‘清明断雪，谷雨断霜’，冷还早着哩！”“你不要以为水没上冻，‘冬天水冷（结冰）人不冷，春天水不冷人冷’。”

那些年的春天，我从没得过什么病，整个小学阶段也没有过伤风感冒。

一年24 节气中，清明给我的印象最深。清明前几天母亲就念叨：“今年清明还不晓怎样呢。‘清明要明，谷雨要雨’‘清明晒死柳，馒头噎死狗’。”清明一过，各家就准备种玉米了，玉米出苗不久，就要间苗。间苗时，母亲对我总是再三叮嘱：每塘只能留一棵壮苗。在播种时，母亲不忘反复交代：一塘三颗种子，偶尔两颗，不得一颗。有时我看到手中几颗玉米粒都饱满健壮，就只丢一颗。这时母亲必停下刨塘：等我补种。接着重语告诫：“‘有钱买种，没钱买苗’！”意即那种子不出，必得移苗补缺，而“移苗”始终赶不上原地苗。

土壤的芳香伴着母亲的点化让我终生敬畏粮食，体悟哲理。

1954 年我上了中学。学校离家十多里。我初一初二时都是走读，但从未迟到过，即使在冬季。一次提及此事，母亲脸上顿时放出光彩：“天上的‘三星’就是我的钟。‘星中，麦生青；三星落地水成冰’。”意思是，麦苗出土望青，正是阴历九十月天，“三星”转至正南方时，天就亮了；到了寒冬腊月，天亮时，“三星”已经落下去了。母亲还说：“看月亮也有数，‘四不落五，落五才土’。”意即阴历每月十四日，天亮月没落；十五日，天亮月刚落。当时我只敬佩母亲知道得多，至于她是否因为我，一夜多次起身观天象，少睡了多少觉，我则怎么也想不到。

2017 年腊月十四的晚上，我们眼睁睁地看着一生精明勤劳的母亲一秒弱似一秒地慢慢停止了呼吸，时间定格在8 点31 分，母亲享年103 岁。第二天晚上，本应光华如水的皓月也没了清辉，在我们看来，被母亲生前当作时钟的月亮带着儿女的心转成了月全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