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梅河口留下“美好”的教育

颜源

2020年10月，应吉林省梅河口市人民政府邀请，史亮全面负责梅河口未来教育集团（以下简称“未来教育集团”）的筹建和教育教学工作，一场意义重大的教育教学改革实践拉开序幕。

史亮，中学特级教师、教育学博士、东北师范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吉林教育学会副会长、第十届国家督学、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是东北基础教育界绕不开的人物。他是教育理论家，教育实践家，亦是教育哲学家。“优美而崇高”是他的教育追求。

1987年，刚刚从东北师范大学数学系毕业的农村孩子史亮，坐在客货两用的卡车上，前往东北师范大学附属中学（以下简称“东北师大附中”）就职，充满未知的教育之旅就这样开始了。2020年，带着33年的教育经验与智慧，乘坐从深圳飞往梅河口的航班，史亮的教育故事翻开新的篇章。他还是当初那个单纯的、谦逊的学习者，这一次，他要在梅河口这座以“教育小镇”为发展目标的城市，打造中国版“美好”教育范式。

“成为吉林省区域教育中心、东北亚教育高地，推动梅河口市成为全国基础教育先进城市”是未来教育集团的奋斗目标。实现目标需要先进的教育理念，需要满怀激情的优秀教育人。集团校总设计师史亮最先来到梅河口市赴任，和市人民政府抽派的两个年轻人一起，在临时办公室里展开了或将影响吉林省教育格局的事业。

“教育其实很简单，首先要有高站位的引领，然后是清晰的目标和行动路径。我既然来到梅河口，那就要做点不一样的事情，立足梅河，辉映中国，让未来教育集团成为东北教育的新标杆！”史亮曾做过声带手术，声音嘶哑，但是音量高、底气足，谈话间常常伴随爽朗的笑声，显得笃定而自信——自信是因为走过足够多的难路，下过足够多的功夫，积累了足够多的经验。自本科毕业起，史亮在东北师大附中工作30年，历任数学教师、数学组长、教学副校长、校党委书记、校长，提出的“教育家办学，学术型中学”办学定位影响东北师大附中至今。2017年，因一场大病卸任东北师大附中校长一职，前往东北师范大学任数学系教授、博士生导师。2019年，任深圳大学教育集团总校校长。2020年，凭着对家乡吉林的炽热之爱，接受梅河口市委书记王爱明的邀请，重返吉林，从零到一再创业。因为做过大手术，他也称此次梅河口创校为“艰难之旅”，从容的背后是辗转反侧，是绞尽脑汁，是全力以赴。

在梅河口市人民政府的支持和史亮的多番筹措下，来自北京、广东、云南、山西、辽宁等全国各地的63名骨干教师、专家学者陆续来到梅河口，他们满怀激情，深信这座城市可以承载他们美好的教育理想。随着人才的陆续到位，集团落户梅河口市青少年活动中心，美好教育标杆学校如茵高级中学（以下简称“如茵高中”）创校，未来教育集团举行学校“十四五”规划编制工作研讨会，举办首届“美好中国教育”论坛，举办读书沙龙，开展作文大赛，创建名师工作坊，引进高端教育资源……各项工作齐头并进。

如茵高中的创校故事，是未来教育集团激情奋斗的缩影。在史亮和梅河口市创业精神的感召下，李照霞放弃深圳的工作，来到梅河口筹建如茵高中，此前只有一线教学经验的她，不知该如何创建一所新的学校，千头万绪，找不到方向。“每次遇到困难，我都要向史校长请教，他总是要言不烦、一语中的，解决我的困惑。”史亮立足集团总体发展方向，为新建校起校名，设计校徽，确立“三风（校风、学风、教风）一训（校训）”。准备工作做好，李照霞開始带领学校全力奔跑。招生是最难的事情，学生和家长并不信任这所“突然出现”的新建校。李照霞带着老师们到梅河口及周边中学的每个班级宣讲，在田间地头给家长们讲他们的教育理想，拍着胸脯向家长保证：“我们会把每个孩子当作自己的孩子。”高考、中考期间，老师们在考场门口派发学校宣传册，累了就在马路牙子上坐下休息，李照霞说：“教师的最大魅力在课堂，招生宣传不是他们的专长。”为了用教学征服学生和家长，如茵高中举办了教师推介会，邀请各界人士了解如茵高中的优秀教师，在暑期开展免费的初升高衔接课程，让学生感受如茵教师的课堂魅力。2021年9月，如茵高中迎来了第一届学生。美好教育之树，将由这些开拓者一起浇灌。

要实现办学目标，还需要充分发挥集团的引领作用，如今，未来教育集团已经成立了行政后勤中心、人力资源与融媒体中心、东北亚艺术教育中心、东北亚学科奥林匹克中心和东北亚基础教育研究院。集团引擎作用凸显，旗下9所学校，实现了“幼儿园—小学—中学—高中”的全链条、一站式教育服务，未来教育集团的教育将在新的起点上不断提升办学质量。

集团办学不能流于形式，史亮鼓励各成员校坚持自己的办学精神、办学理念、办学特色，建设“同而不同，不同而同”的教育创新发展共同体。为深入了解各成员学校的办学情况，完善顶层设计，引领学校实现科学化、特色化、国际化发展，史亮带领相关部门同志深入成员学校，展开实地考察，提倡和支持特色教育、科技教育、社团教育等课程改革。他指出，梅河口市是吉林省最大的朝鲜族散居地，朝鲜族人能歌善舞，在舞蹈、音乐、语言等方面具备明显的优势，梅河口市朝鲜族实验小学要紧抓民族政策优势及集团扶持，坚持实施舞蹈、语言等特色教育。面对生源流失较为严重的梅河口市朝鲜族中学，史亮建议其吸纳部分汉族生源，聚焦精品化办学、小班教学，发挥语言优势，打造“2+1”语言教学模式，推进职业教育多元化发展，夯实具有鲜明民族特色的基础教育。如今，朝鲜族中学的留学中心也已经建成。

看起来豪放、不拘小节的史亮一直追求着“优美而崇高”的教育，这种教育情怀使他超越琐碎，沉浸在教育的美妙天地，他想让更多的教育人感受到这种教育的本质美。未来，他将通过培养研究型教师和探究型学生、打造高效能课堂等一系列具体措施，实现优美而崇高的教育愿景，让教育更美好。

“真正点燃教育之火的是教师，作为一名教师，没有艰苦的努力就是误人子弟，没有卓绝的钻研永远都是门外汉。”对知识的渴求、对知识深度的永不知足、对有学识之人的尊重与敬仰，让“努力提升教师教学境界，培养研究型教师”成为史亮培养教师的目标。

提升教学水平，提高研究能力是教师职业发展的关键，这是史亮一路摸爬滚打总结出来的经验。1987年，他被分配到当时东北师范大学学生梦寐以求的东北师大附中，因为数学教师岗位有限，他被临时安排在计算机组，还没有正式讲课，数学特级教师王德福意外中风，史亮因此被调入数学组。工作前四年，他一直教高二和高三，初出茅庐便带了两届毕业班，这令他压力很大。尤其带数学竞赛的经历让史亮真切地感受到学习与提升的重要性。他无法忘记，在讲完第一堂数学奥赛课后，有个学生直接表达不满：“这个老师啥水平呀？”那种脸一下就烧起来的感觉似乎可以穿越30年的时空，到今天依旧真切。从那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史亮很少在晚上12点前睡觉，“有太多的书要看，太多的题要做，太多的思维需要梳理”。学生给的压力、教师的尊严、数学独有的美，令他停不下来。

史亮常说，“只要有一个老师不高兴，我就高兴不起来。而真正的职业幸福需要强大的知识储备，自律才能自由，自由才能强大。”如何帮助教师成长？这需要对内开展行之有效的评课、教研、培训，对外联系高端资源，开阔眼界，帮助教师发现更美好的教育天地。

史亮花费大量时间听教师讲课，“我的管理不是扫射式的，而是有针对性的，我相信每位老师能讲好课，但是老师出现问题我就要及时指正。”每次听完课，史亮几乎都要和教师们聊至少半个小时，“跟老师们聊一聊这堂课的优点是什么，共同探讨更好的可能。从知识入手，再深入到思想方法与职业追求，聊完之后，多数老师都笑着走了，哭着走的也是有所突破后的感动。真实的知识就是这样，它的美丽、纯粹可能是很多人感受不到的，但是感受到的人会体会到那种无法言说的美丽。”

最近，史亮在梅河口第五中学布置了办公室，高频率地听五中教师讲课，他想要把五中打造成全国知名高中。从知识层面，他鼓励教师们本着研究的态度去寻找原理，寻找知识的线索，寻找知识的图谱。“知识体系不是简单的、机械的罗列，而是立体的空间，要‘备课’不要‘背课’。”另外，他还提醒教师要有真正的专业追求，大学学的很多东西可能用不上，这就需要再造自己的学习，重构自己的成长课程。没有这个过程，很难真正成长。

梅河口未来教育集团要办的是面向现代化、面向学校、面向人、面向世界、面向未来的教育，史亮团队为教师们选择的培训课程也是优中选优，走在前沿，真实有效，绝不“为了培训而培训”。

“很多教师培训就是去酒店待几天，资料一发，任务完成，并没有效果。”史亮相信环境的育人力量，2021年暑假，梅河口市50名骨干教师参加了北京大学中文系为梅河口市骨干教师定制的“新语文”高级研修班课程。梅河口市育英幼儿园园长潘颖在培训感想中写道：“北大教授们用全新的理念冲击着教师的一些固化思维，从另一个角度开辟了全新的视野，用前沿科学帮教师扫除教育盲区。”国外的优质教育资源也不容忽视，CIS国际课程培训已经提上日程，集团聘请美国康奈尔大学认知心理学教授，为集团教师授课，从认知习惯、记忆曲线的角度科学指导教师安排课堂教学环节。

教育集团成立后，各成员校还有一项新的变化——教师要给学生出试卷。即使是梅河口市排名第一、有重视教研传统的梅河口市实验中学，此前也是委托试卷公司来命题。现在，为了提高试卷的针对性，梅河口市实验中学组织了试卷编制培训会，从知识点涵盖能力的角度研究课标。五中则希望在提高自主命题能力的同时，建立属于自己的学科试题资源库。为激发各校参与积极性，集团开展了“教师自主命题试卷评比”活动。一系列举措，激发了教师的教研活力，提升了教师的研究能力。

“高效能，真教育”是史亮口中的高频词。他力求让每个梅河口学子都能成长为“理想远大、德才兼备、个性优长、人格独立”的新时代学子，未来社会合格的建设者和接班人，让每一所学校都能成就“五育并举、快乐学习”的幸福人。

为实现育人目标，史亮创造性地提出了“六星人才培养模式”。所谓的“六星”，是指在强大的自我基础上，学生所应该达到的基本素质结构的六个维度，这也是学校教育功能的核心维度和参照坐标。具体包括品德与修养、沟通与交流、特色与特长、健康与运动、学术与学业、理想与规划六大领域。

“沟通与交流”是很多人都会忽略的能力，在史亮看来，不会沟通和交流的孩子很难获得幸福，这也是引发学生心理问题的导火索。沟通与交流能力包括口头表达能力、文字表达能力、与他人的沟通能力、与自己的对话能力。培养孩子的沟通与交流能力可以从每个教学环节入手，“教师提问过程也是师生之间的沟通交流过程，但现实中很多提问都是假提问，学生只是茫然地附和。我们要拒绝这样的沟通，要真沟通，给学生充分的准备时间和足夠的尊重，这样才是可以流动起来的对话，才是高效的对话。”为提高学生的沟通交流能力，朝鲜族实验小学开设了独具特色的“对话课堂”。

史亮重视培养学生特长，这或许与他大学时的成长经历密不可分。1983年，他考入东北师范大学数学系，“另一种生活”扑面而来。在大学，他第一次打排球，第一次踢足球，足球更是成为他的终身爱好；第一次学下围棋，获得围棋大赛奖项；第一次学习书法，练就一手遒劲灵动的字；第一次学习美术，画出清丽隽永的山水画——集团的多间办公室里都悬挂着他的国画作品。说起美术，和说起数学一样，史亮滔滔不绝。他找出了一本1985年出版的《美术》杂志告诉记者，大学期间订阅的《美术》《书法》杂志为他打开了审美的大门。因为自身的经历，史亮深刻感受到素质教育的意义，它不只是四个字那么简单，它背后有灿烂的宇宙，对人的一生有巨大的助力。“掌握一门艺术，不仅可以自娱，也可以获得更多发展机会。”

未来教育集团全力发展美术教育，随着东北亚艺术中心的落成，中国美术家协会基地也即将落地梅河口，开展美术培训，组织美术文化交流，建设美术馆，举办美术展览，一系列活动将不断拓展师生的审美边界。另外，集团也将引进优质的校外美术培训机构，据史亮统计，梅河地区每年有大概300个学生要到长春、沈阳进行美术升学培训，一个学生平均费用是4万元，“我们把全国专家请来做培训，不但可以节省学生学习费用，还可以为学生提供教学质量保证，留住人才，助力当地经济发展。”

“今天的学校，要培育出具有创新素养的人才，绝不能靠统一的‘模子’进行工业化的批量生产，而应该着眼于学生的成长规律，从学科现代化发展的高度，从课程改革视野出发，改革课程结构，为学生终身发展播下创新的‘种子’。”未来教育集团要培养的是具有探究能力的学生，并把“培养拔尖创新人才”提升到各成员校发展战略的地位，鼓励各成员校勇敢地接受“史宁中数学英才”实验。

史亮有一个野心，他希望十年后，各大学有这样一个印象：梅河口的学生是全国微积分基础最好的学生。史亮的高中教学经验丰富，亦有大学从教经历，他深知阻滞数学创新人才发展的障碍，微积分运用能力不足是其中之一。他计划将大学教师请进高中校园，让学生提早拓展大学知识，这对培养创新人才十分重要。

培养学生最终要落在高效能的课堂上，切适性是衡量课堂效能的标准。“我们的学生很多时候不是‘吃不饱’，而是‘吃不了’，这就是不具有切适性的低效课堂。”高效能课堂就是高效率地完成教学任务，而不是一味地设置一些没有用的课堂情境。“其实绝大多数学生都能读懂教材。有些老师却把教材加工到学生读不懂的地步，导致有的学生只能课下找老師补课。”因此，在课程内容方面，要改变“繁、难、偏、旧”的状况，“有些老师有误区，认为课堂设计得越复杂越能体现自己的水平，而不考虑是否适合学生。”史亮强调，要以学生为中心，打造高效能的课堂。真正有效、生动的课堂可以产生能量的转化，化被动接受为主动学习。

提高课堂效能的同时，也要注意降低课堂的能量消耗，各成员校都开始关注课堂的效能。梅河口实验中学教学副校长刘洪斌给记者举了两个课堂中耗能的例子。有的课堂中，PPT的运用只是模式化地插入动态视频，却没有考虑到它是否有效；有的PPT则只是照搬教材内容，忽略了板书的作用，这些看似“正常”的教学行为，降低了课堂的品质。至于小组讨论，很多讨论只是形式化的动作，并没有给予孩子足够的讨论时间和适当的引导，这样的讨论也是一种消耗。一手抓提效，一手抓降耗，这样的课堂必将释放出更大的育人能量。

“今天的梅河日新月异、今天的梅河斗志昂扬。区政一体的梅河口，已经成为吉林的骄傲、吉林的自豪。她必将成为众望所归、辉映中国、影响世界的智慧城市、创新城市、幸福城市。梅河口的教育也必将是优美而崇高的，梅河口未来教育集团，必将让梅河教育更美好。”史亮充满信心。

此文章转自《教育家》杂志2021年10月第一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