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超级杀手正向我们走来
2022-05-09海生
海生
微生物包括病毒、细菌和真菌。
三者的区别是:真菌属于真核生物,有细胞核;细菌属于原核生物,没有细胞核;严格来说,病毒不属于生命,因为它不能独立存活。
前些年,耐药的超级细菌(如金黄色葡萄球菌)已经让我们领教了细菌的厉害;这次全球新冠肺炎疫情,又让我们领教了病毒的厉害。那么真菌呢?
事实上,真菌的情况跟细菌、病毒也没两样。在过去几年里,世界六大洲都爆发了由耐药性真菌感染引发的疫情。而且耐药真菌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扩散,不仅在医院,还在田野、花园以及我们呼吸的空气中蔓延。从某些方面来看,它们比病毒和细菌更棘手,更难对付。
与细菌一样,成千上万种真菌生活在我们身边或体内。它们中大多数不会伤害我们,甚至能为我们服务,如帮助我们种植庄稼、酿造啤酒或发酵面团。但一些真菌也会给我们带来危害,比如灰指甲就是典型的真菌感染。
煙曲霉伤害人的呼吸道和肺部
大多数人不需要治疗就能抵御潜在的真菌感染。例如,烟曲霉在腐烂的植物中含量非常高,每个人每天都要吸入数百个它的孢子,但它们通常会被我们肺部的免疫细胞清除。然而,在免疫力低下的人群中,烟曲霉可以通过呼吸道进入血液。每年全球约有25万人患有这种疾病,即侵袭性曲霉病。
直到1950年,人们才研制出第一种有效的抗真菌药物,不过早期的疗效时好时坏。到了1960年代末,出现了一类新的药物,称为唑类,它通过破坏真菌细胞膜发挥作用。这虽然是一个巨大的进步,但这些药物往往伴随严重的副作用。1980年代末,我们终于有了疗效好、副作用小得多的抗真菌药物——三唑类药物。在开发出三唑类药物之前,侵袭性曲霉病的死亡率高达45%,现在则降到30%。可见拥有有效的药物是多么重要。
今天,治疗真菌感染的药物主要有三种:三唑类,两性霉素B和棘白菌素。其中三唑类药物副作用最小,用得最广泛。
但现在真菌已经发起了反攻,新杀手来了,连我们最好的抗真菌药物都对付不了它。
2009年,科学家首次发现了一种能人传人的耐药真菌——耳念珠菌。当耳念珠菌感染进入血液时,超过三分之一的病例是致命的。此外,它能在非生物的表面停留很长时间。哪怕一再地进行标准的消毒,这种真菌仍能在地砖表面存活28天。一家美国医院为了处理它,不得不更换天花板和地砖。
真菌本来是很少能在人与人之间传播,但自2009年以来,已有30多个国家出现“人传人”的耳念珠菌病例,其中美国就有1000例,西班牙、委内瑞拉、哥伦比亚、印度和巴基斯坦也出现重大疫情。由于许多地方没有有效的监测手段,疫情的规模和蔓延的数字可能被大大低估了。许多病例未被诊断或被误诊为其他疾病。
超级真菌的队伍还在不断扩大。荷兰医院的研究显示,从患者身上采集的烟曲霉样本中,对唑类产生耐药性的菌株从2013年的7.6%上升到2018年的14.7%,几乎翻了一番。2019年,在英格兰南部土壤样本中发现,近7%的烟曲霉菌株对唑类产生耐药性。在欧洲、中东、东南亚、美国、哥伦比亚、澳大利亚和坦桑尼亚等地区和国家都有发现耐药性菌株的报道。
为什么一夜间会冒出这么多超级真菌?它们是怎么来的?
其实某些耐药性真菌在近20年前就出现了。当时一名荷兰医生在烟曲霉患者身上测试三唑类药物的最佳剂量,他发现患者身上的烟曲霉对药物已有耐药性。
进一步调查表明,这可能跟荷兰推行的绿色农业有关。近年来,荷兰政府通过了一项经济战略,鼓励农民将秸秆和枯叶等绿色废物转化为堆肥。这些废物中不仅含有大量的烟曲霉孢子,还有用于保护农作物的唑类杀菌剂残留,这就为烟曲霉产生耐药能力提供了理想的条件。
对于耳念珠菌,产生耐药性的原因并不十分清楚。最初人们认为,疫情迅速蔓延到多个国家,意味着它可能是搭了国际旅行者的便车。然而,研究表明它有四种不同的基因突变体,分别来自日本、印度-巴基斯坦、南非和委内瑞拉。这意味着耐药性耳念珠菌在这些地方早已存在,但流行率很低,然后环境发生了某种变化,使其能够在很短的时间内肆虐起来。
一些人猜测,这可能也跟在农业生产中滥用唑类杀菌剂和医院中滥用唑类药物有关。因此,一些人呼吁,在一些非必需作物(如花卉和水果)上,人类应该停止使用唑类杀菌剂。
除了减少杀菌剂的使用,我们还需要新的抗真菌药物。但它们比杀细菌的抗生素更难开发。部分原因是,从进化角度说,比起细菌,我们跟真菌更亲近(细菌只有细胞壁,没有细胞膜,我们和真菌都有细胞膜),这意味着能杀死真菌的东西更可能对我们有毒。
有一种技术也许可以帮助我们阻止耐药性真菌的增加:RNA干扰。在基因表达过程中,DNA上的遗传密码先被复制到信使RNA上,再由信使RNA携带到核糖体中用于制造蛋白。科学家很早就发现,如果在这过程中,我们往细胞中注入一小段特制的RNA分子,就可以干扰信使RNA,使其无法工作,从而抑制某些基因的表达。这叫“RNA干扰技术”。
生物学家已经证明,真菌经常会从环境中摄取少量的RNA。如果我们投其所好,在环境中喷洒一些特定的RNA分子,引诱真菌摄入其体内,就可以抑制其身上与毒性相关的基因的表达。科学家目前正在试验,看看这种办法在耐唑类烟曲霉上是否管用。
与此同时,很多人警告,我们应该从过去的错误中吸取教训。当新的抗真菌药物问世时,应该专门用于治疗人类疾病,而不要再作为杀菌剂在农作物上随便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