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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不起又离不开,知网应不应该成为生意?

2022-05-09刘蕾李权云

中国新闻周刊 2022年16期
关键词:贾康著作权人支配

刘蕾 李权云

中国知网定位于“中国知识基础设施工程”  图/视觉中国

中科院用不起知网了。

网传邮件截图显示,中科院文献情报中心4月8日发布通告称,因知网坚持千万级别续订费用,该中心正考虑通过维普期刊数据库和万方学位论文数据库形成替代保障。

4月19日,知网官方回应表示,将继续向中科院所属各院所提供正常服务,直至2022年度协议签署并启动服务,但并未就千万级别订购费用作出说明。

此前,已有包括北京大学在内的多所高校因高昂订购费停用知网。另有最新消息顯示,浙江理工大学法政学院特聘副教授郭兵,以知网查重服务不对个人开放为由,起诉知网涉嫌滥用市场支配地位,杭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已于3月21日受理立案。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知网为何接连陷入争议漩涡?不少人发问,知识信息到底应不应该成为生意?掌握着公共数据资源的企业到底应该如何平衡商业利益和社会责任?

提起知网,很多人第一反应“只要写论文就绕不开它”。

定位于“中国知识基础设施工程”,知网的前身是中国期刊网,经过二十余年的产业化运作,已成长为国内最大的学术资源数据库。

但在其商业模式里,知网上下游连接的是同一批人。“知网的信息贡献者,同时也是信息需要者。”华夏新供给经济学研究院创始院长、财政部原财政科学研究所所长贾康在接受采访时表示。

知网将从高校获取的优秀硕博学位论文,从期刊杂志社获得的期刊文献,集成到自己的数据库,向机构、院校收取数据库订购费,向个人收取下载文献费用。而在成本支出方面,有报道显示,知网除了需向学术期刊、高校、著作权人支付相关费用外,支出较大的是数据加工阶段的人力成本,以及数据的成库和推广。

但大众争议的焦点不在于收费本身,而是知网立足于买卖两端,“双向收割”下的不合理利润。2020年,知网主营业务收入11.68亿元,毛利率达53.93%。正如中国政法大学知识产权经济研究所所长冯晓青所说,知网造成争议的问题实质在于它与期刊或高校、著作权人三方之间的利益分配并没有理清。

一方面,知网给高校、机构的采购价连年水涨船高。2016年,武汉理工大学发布声明称,从2010年到2016年,知网数据库价格的年平均涨幅达18.98%。另一方面,知网支付给期刊文献、学位论文著作权人的稿酬,却是单方面定价,一次性支付。

目前,知网关于“学位论文领取稿酬”的支付标准仍参照的是2016年的通告。该通告显示,2008年(含2008年)以后博士论文著作权人可一次性获得面值400元人民币的“CNKI网络数据库通用检索阅读卡”和100元人民币的现金酬劳,硕士论文以及2008年以前学位论文的著作权人领取的稿酬则更少。至于用户下载文献产生的收益,由知网独享。

“知网应意识到,大众的不满,很多是有合理成分的。”贾康提到,就像知网查重用的“自我剽窃”的概念违反汉语语言规范,应该赶快规范化,诸如此类的事情其实可以快速地解决,但知网对一些社会反响存在滞后。

近年来,“天下苦知网久矣”的呼声越来越强。

过去十年,至少6所高校表示,因知网涨幅过高暂停合作。但停用一段时间后,大部分高校又无奈恢复了与知网的合作。

究其原因,知网的集成式数据库的确为推动学术资源、出版资源数字化创造了条件,其内容的独有性和资源整合的一站式检索,具备绝对的市场优势。更重要的是,对很多学者而言,知网对其学术成果的收录,将体现其学术成果的社会影响力。

有数据显示,知网收录了95%以上正式出版的中文学术资源,独家与唯一授权期刊占我国期刊总量的43%,核心期刊约占全部核心期刊的42%,有人甚至质疑“知网不收录的期刊是否正规”。

“用不起又离不开”,大众对知网情绪复杂。这或许也给了知网强势涨价的底气。但知网定价逻辑背后,是否涉嫌滥用市场支配地位,目前还未有官方结论。

我国2021年最新修订的《反垄断法》明确规定,禁止具有市场支配地位的经营者从事滥用市场支配地位的行为,包括“以不公平的高价销售商品或以不公平的低价购买商品”,“没有正当理由搭售商品,或者在交易时附加其他不合理交易条件”等。

冯晓青表示,判断知网是否涉嫌垄断,首先要看知网是否具有市场支配地位。但具有市场支配地位本身并不违法,关键在于是否实施了滥用市场支配地位的行为。这需要相关部门根据事实认定。

4月25日,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反垄断一司在官网留言表示,“已关注到各方面反映的知网涉嫌垄断问题,正在依法开展相关工作。”

几次舆论风波后,知网也试图采取一些举措,回应大众呼声,比如免费开放2008年以前出版的文献,开通作者服务平台,下调硕博士学位论文下载价格等。

但治标不治本,在主营业务单一情况下,知网似乎还未形成有效的激励机制,找到商业性和公益性之间的平衡。

“知网既要基于自身的企业定位,发挥跟市场对接的功能,又要承认其掌握的知识信息资源具有一定的准公共产品属性,甚至在公共产品概念之下具有公益性质。”在贾康看来,这个事情具有复杂性,需集思广益。他表示,一方面可通过完善国家相关立法,对企业的公益性进行约束;另一方面可允许有限的市场竞争,用市场的力量去解决价格上涨问题。“有没有可能达到一个临界点后,趋向于零收费。”

对于知网模式“改革”的呼声其实一直存在。2020年两会期间,全国政协委员倪闽景建议,将知网的论文浏览和下载功能开放给国内用户免费使用,论文查重、论文引用检索、大数据服务等可继续收费。

除此之外,贾康和冯晓青在采访中都提到“借鉴国际经验”。比如谷歌学术搜索可免费搜索学术文章,其运行机制可否带来启发;国外学术网站为用户提供免费文献和一定的线上交流服务,是否可行等。

值得一提的是,国际知名学术期刊出版商爱思唯尔(Elsevier)曾面临着与知网类似的争议。2019年,加州大学因涨价过高,停止订阅爱思唯尔数据库。之后,爱思唯尔就数据开放获取问题进行了一些变革性尝试。2021年,爱思唯尔与加州大学重新达成合作,不仅降低了订阅价格,该校师生发表在其旗下2500多种期刊上的论文可100%免费向读者开放。这背后其实是各方利益的平衡。对此,冯晓青也提到,“如果数据库平台、高校、作者三方之间建立起一种公平、合理的利益平衡机制,可实现合作共赢。”

随着数字化发展,掌握着公共数据资源的企业对公众利益的影响也越来越大。“知网还是为知识传播做了很多好事情,不希望它垮台,只希望知网改革。”此前在与知网侵权纠纷案中胜诉的赵德馨教授如是说。

《中国新闻周刊》向知网方面提问版权、成本等相关问题,对方表示,公司在准备一系列举措,近期会出台相关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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