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产党宣言》世界交往思想探赜
2022-05-01刘昭良刘宝杰
刘昭良 刘宝杰
[摘 要]《共产党宣言》是研究马克思、恩格斯世界交往思想的重要著作,通过准确把握历史发展规律、科学剖析资本主义基本矛盾,马克思、恩格斯深刻揭示了世界交往的动力、形式以及发展趋向,形成了以三者为核心的基本体系。对其进行整体把握,有助于加深對于世界交往的认知,以便更好地指导新时代国际交往实践。
[关键词]《共产党宣言》;世界交往;动力;形式;趋向
[中图分类号]A811 [文献标识]A [文章编号]1672-1071(2022)02-0029-07
经济全球化时代,各国间相互依赖又有矛盾冲突已成为国际关系的发展大势,如何在此复杂的国际形势中理性处理与各国的关系、有效开展世界交往是各国面临的共同课题。《共产党宣言》(以下简称《宣言》)作为马克思主义的代表性著作,虽未专门提到“世界交往”这一术语,却充分体现了世界交往的精神,为我们描绘了一幅世界交往的热闹图景,并科学预见了世界交往的发展趋向。研究和学习《宣言》中的世界交往思想,能够使我们对世界交往有一个更为清晰的认识,以便更好地指导新时代的国际交往实践。
一、 世界交往动力论
任何事物的产生和发展都受到特定历史条件的制约,世界交往作为交往活动之所以能够摆脱地域限制、在世界范围内展开,既受到了机器大工业发展带来的根本力量的推动,也受到了资本增殖逻辑的影响,是生产力与生产关系共同作用的结果。
(一) 生产力发展是世界交往的根本动力
生产力的发展为世界交往奠定前提基础,推动交往范围的扩大和交往形式的变革。小农经济主导下,人类习惯于自给自足,生产的产品多供自己使用,只有少量剩余可以用于交换,人际交往也只限于自身生产、生活的区域及其周边的狭小范围。伴随社会的发展,人类不断发明新工具并改进已有的工具,使得社会生产力水平得到显著提升,生产的产品在满足自身消耗外仍有大量剩余,为了将剩余产品转化为物质财富,人类致力于探索新的交往形式。与此同时,新兴资产阶级为了快速回笼资金进行再生产,需要更加广阔的产品销售市场和愈发充足的原材料供应,因而开始放眼海外,试图通过野蛮的屠戮、掠夺以及不平等的海上贸易来倾销商品、实现资本的原始积累,这也成为世界交往的开端。
“美洲的发现、绕过非洲的航行,给新兴的资产阶级开辟了新天地。”[1]401事实证明,新大陆的发现,不仅扩大了商品的销售市场,使原材料供给日益充沛,也为工商业发展提供了资本的原始积累。大量资源和金银从世界各地输送到欧洲大陆,极大地刺激了资产阶级,使其迫切地想要生产更多的产品。与之相对比,落后的小作坊式生产效率极为低下,难以满足产品的生产需求,资本家不得不调整生产方式,用工场手工业取代封建的或行会的经营方式,使得“各种行业组织之间的分工随着各个作坊内部的分工的出现而消失了”[1]401。这一变化导致产品的生产效率大幅提升,也使交往冲破地域阻碍,开始了世界交往的进程。随之而来的巨大市场需求与现实的生产力水平之间存在较大差距,为了弥补差距、实现生产方式的彻底变革,“蒸汽和机器引起了工业生产的革命。现代大工业代替了工场手工业”[1]401。
毫无疑问,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科学技术的进步及其带来的生产工具的改进是生产力提升的关键,大工业为世界交往提供了必要的手段。“自然力的征服,机器的采用,化学在工业和农业中的应用,轮船的行驶,铁路的通行,电报的使用,整个整个大陆的开垦,河川的通航,仿佛用法术从地下呼唤出来的大量人口——过去哪一个世纪料想到在社会劳动里蕴藏有这样的生产力呢?”[1]405马克思、恩格斯的追问生动展现了科学技术对于推进生产力发展的关键作用,由其引发的工业革命在改进生产工具、提高产品生产效率的同时,也改进了交通运输工具,提高了产品的输送效率和输出范围,加快了世界交往的步伐。
此外,日益密切的世界交往也激发着新的需要,推动着技术的革新和生产力的飞速发展。不同的地理环境创造着不同的历史和文化,交往过程中不仅可以交换自身需要的产品,也可以学习对方先进的经营管理方式、科技创新成果以及独具特色的民族文化,以此来推动自身生产力的发展,改善现有的生产生活环境,丰富人类的精神世界,推动历史大步前进。反之,自我封闭式的发展只会脱离时代发展的潮流,导致王朝的终结、文明的湮没。恰如马克思、恩格斯所强调的,“只有当交往成为世界交往并且以大工业为基础的时候,只有当一切民族都卷入竞争斗争的时候,保持已创造出来的生产力才有了保障”[1]188。
总之,欧洲社会发展的历史已充分证明:生产力发展与世界交往是相辅相成的关系,生产力的发展是世界交往的根本动力,对世界交往起着绝对性推动作用,世界交往是生产力发展到特定历史阶段的必然产物;反之,世界交往带来的巨大需求,也对生产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成为刺激工商业发展的动力。二者共同作用,推动人类历史向前发展。
(二) 资本增殖逻辑是世界交往的直接动力
资本增殖逻辑推动资本的全球扩张。资本是天生的国际派,“资本只有一种生活本能,这就是增殖自身,创造剩余价值,用自己的不变部分即生产资料吮吸尽可能多的剩余劳动。资本是死劳动,它像吸血鬼一样,只有吮吸活劳动才有生命,吮吸的活劳动越多,它的生命就越旺盛”[2]269。美国著名经济学家海尔布隆纳在其写作的《资本主义的本质与逻辑》一书中也强调“资本主义最重要的要素之一,就是永不停歇、贪得无厌地榨取财富的强烈需要”[3]19。资本的扩张本性通过资产阶级发财致富的欲望表现出来,为了最大限度地占有工人劳动创造的剩余价值,获取更多的物质财富,资本家实行两种生产方式——绝对剩余价值的生产和相对剩余价值的生产,并随着生产规模的扩大和生产效率的提高,主要采取相对剩余价值的生产,力图最大限度地剥削压榨工人,使“花在工人身上的费用,几乎只限于维持工人生活和延续工人后代所必需的生活资料”[1]407。与之相对应,工人劳动所得的产品也必须顺利进入流通领域,在最短时间内转化为资本进行再生产,以此实现资本的周期循环。因为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下,商品生产的目的不是为了满足自身生活的需要,而是要把生产过程中的具体劳动转化为抽象劳动并得到社会认可,实现“惊险的跳跃”,这也就是资本运动的总公式:货币—商品—货币(简称G-W-G’),即资本家用货币购买生产资料和劳动力来生产商品,并将生产出来的商品投入市场,重新转化为货币的过程。这一过程的关键就是实现产品的流通,如果产品没有进入流通领域,就无法转化为货币,自然也就无法实现价值的增殖,因而产品的流通是极为重要的一环。但是基于国内市场的有限性,不能无止境地满足资本对剩余价值的追求。因而在积极利用国内市场的同时,必须冲破地域的阻碍,开辟并利用广阔的外部市场,直至形成世界市场。正如马克思、恩格斯所看到的,“不断扩大产品销路的需要,驱使资产阶级奔走于全球各地。它必须到处落户,到处开发,到处建立联系”[1]404。
世界市场是世界交往的现实场域。地理大发现为形成世界交往提供了前提性准备,也为人类提供了一个更为开放的视野,但真正为世界交往提供活動场域的是世界市场的建立。世界市场作为一个无形的交易空间,为世界各国、各地区提供了商品流通的渠道,扩宽了世界交往的空间格局,加速了资本的全球空间流动,实现了地域性生产向世界性生产的转变,最终导致“各文明国家里发生的一切必然影响到其余各国”[1]299。具体来说,来自不同国家的产品要相互交换,必然要有一个统一的平台,这个平台就是世界市场,“资产阶级,由于开拓了世界市场,使一切国家的生产和消费都成为世界性的了”[1]404。此外,世界市场还推动各地产业结构的调整,以服务于资本增殖的需要。以印度为例,印度本身并不是以种植咖啡和茶叶为主的国家,但因为资本运动和世界市场的需要,印度成为咖啡和茶叶的主产国,又在之后的市场调节下,成为以棉麻等纺织业为主的国家。可以说,世界市场是在随时发生变化的,在此场域中进行的世界交往以及与此相适应的生产方式自然也要灵活调整,为实现资本增殖服务。
简言之,资本的增殖逻辑及其带来的全球性扩张,意在利用世界范围内的商品销售市场、原材料以及廉价劳动力,以期更大限度地实现价值增殖。但它也在客观上联系了世界,将各地区、各民族或主动或被动地卷入世界市场,充当世界交往的媒介,并在发展的过程中推动世界交往方式的日益多样化和交往程度的逐步加深,是世界交往的直接动力。世界市场作为世界交往的现实场域,也处于不断变化中,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变革。
二、 世界交往形式论
世界交往是全方位的交往,可以根据交往领域的不同,分为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交往;根据交往主体的不同,分为国家、民族、社会交往;根据交往活动的状态,分为合作性交往和对抗性交往;还可以根据交往活动的属性,分为物质交往、精神交往和信息交往。在《宣言》中,最为突出的分类方式是依据交往领域进行划分,且重点阐释了经济、政治、文化交往三方面的内容。
(一) 以国际分工和国际贸易为核心的经济交往
世界经济交往是世界交往的基本形式,也是重要的基础性内容,其开展得益于商人群体的出现,是社会交往在世界领域的拓展和具体化,也就是社会交往的世界化延伸。伴随生产力的发展、分工的细化,越来越多的产品在本地滞销,一部分人发现了其中的商机,开始脱离土地,专门从事相关产品的运输和销售,形成了所谓的商人群体。商人往来于产销两地,推动了地区间的经济交往,并随着资金规模的日益雄厚,逐渐到其他国家和地区开发、落户,使地区性的分工和交换逐渐演变成国际分工与国际交换,形成了统一的世界市场和新的交换关系,即国际贸易体系。国际分工和国际贸易使得各民族国家在世界市场上形成了愈发密切的联系,就像马克思、恩格斯所看到的,“这些工业所加工的,已经不是本地的原料,而是来自极其遥远的地区的原料;它们的产品不仅供本国消费,而且同时供世界各地消费。旧的、靠本国产品来满足的需要,被新的、要靠极其遥远的国家和地带的产品来满足的需要所代替了”[1]404。可以说,以国际分工和国际贸易为核心的世界经济交往已成规模,各国间相互依赖的程度空前加深,任何一个国家都无法超脱出来,进行孤立的发展,也正是在不断进行的世界经济交往中,国际社会变得丰富多彩。
当然,世界经济交往中也存在先进国家对落后国家的经济掠夺,因而在积极参与世界经济交往的过程中,要清醒地看到国际间局势的微妙变化,认识到国际分工决定的国际贸易的发展格局和竞争中国际关系的走向。例如,在产品的生产链中,生产核心零部件比单纯的零部件组装要求更高,这必然导致两类生产部门的地位存在差距。同样的,第二、三产业超越第一产业成为世界经济的主导型产业,必然使得第二、三产业发达的国家在世界经济交往中居于绝对主导地位,而过于依赖第一产业的国家,经济发展相对落后,在世界经济交往中处于不利地位,可能受到先进国家的经济掠夺。面对既相互依赖又彼此竞争的各国关系现状,要想争取发展的主动权,必须积极参与世界经济交往,主动承担在国际分工与国际贸易中的责任,同时要加大科研投入,推动产业结构优化升级,增加本国产品在国际市场的竞争力。
(二) 以“政治集中”为必然结果的政治交往
所谓“政治交往”是指行为主体参与的政治领域的实践活动,包括政治参与、政治沟通、政治冲突等基本形式。资本主义大工业所创造的巨大生产力在积累物质财富、改善人类生活的同时,也帮助资产阶级结束了封建专制统治,确立了资本主义制度,资本的增殖本性更是驱动资产阶级在世界范围内追求财富。与此同时,经济实力决定政治地位,“资产阶级的这种发展的每一个阶段,都伴随着相应的政治上的进展”[1]402,不同地区、不同民族国家为了争取更大的发展空间,获得更多的发展权益,主动进行政治上的交往,并最终导致政治上的集中。就像马克思、恩格斯总结的,“各自独立的,几乎只有同盟关系的,各有不同利益、不同法律、不同政府、不同关税的各个地区,现在已经结合为一个拥有统一的政府、统一的法律、统一的民族阶级利益和统一的关税的统一的民族”[1]405。
民族国家作为世界政治交往的主体,在国际舞台上为了维护本民族的利益而展开激烈交锋,因立场不同而导致的政治冲突时有发生,但更多的是国家间的相互妥协。以联合国为例,联合国的建立就是世界各国政治集中的典型代表。针对各国在世界政治交往中的不同处境,为了尽可能地减少恃强凌弱现象的发生,各国一致同意成立联合国来处理国际争端,并竭力在联合国的会议上就各类世界性问题达成共识,实现政治集中,以此来维护世界的长久和平。可以说,联合国在国际事务中作用的增强,充分体现了以“政治集中”为必然结果的政治交往,也时刻鼓励着各国以和平手段处理争端,为实现和平发展而奋斗。
(三) 以形成“世界文学”为目标的文化交往
所谓“文化交往”是指在进行物质交换的过程中实现的精神层面的沟通。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人们的观念、观点和概念,一句话,人们的意识,随着人们的生活条件、人们的社会关系、人们的社会存在的改变而改变”[1]419-420。各民族国家间的经济交往不仅丰富了人类的物质生活,密切了不同地域间的联系,也带来了精神层面的变化,造成“价值观念的变形”[4]142。马克思、恩格斯将世界范围内的经济交往所引起的精神文化层面的交流称为世界文化交往,强调世界文化交往的目的在于加强不同文化间的交流沟通,实现优势互补,共同推进世界文明发展进步。并进一步引用歌德的“世界文学”一词来形容世界文化交往的目标,认为随着世界范围内精神文化交流的日益频繁,“各民族的精神产品成了公共的财产。民族的片面性和局限性日益成为不可能,于是由许多种民族的和地方的文学形成了一种世界的文学”[1]404。当然,这里所说的“世界文学”不是现代汉语中常用的小说、戏剧、诗歌、散文之类的文学,而是包括文学、科学、法律、艺术、哲学等多方面内容在内的一个统称,是“世界文化”的代名词。马克思、恩格斯强调世界文化的整体效果,是看到了民族文化的狭隘性、片面性随着文化的交流互鉴、优势互补而逐渐消失,文化朝着积极健康的方向发展。正如恩格斯所言“文化上的每一个进步,都是迈向自由的一步”[5]120,世界文化的健康发展是人类获得自由解放的重要条件。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文化只能以一种形态在世界范围内传播,恰恰相反,马克思、恩格斯看到了不同民族文化间的差异性,并充分肯定其历史价值,他们认为民族文化与世界文化是特殊性与普遍性的关系,世界文化是民族文化在交流中形成的共性,每个民族的文化都是世界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全人类的宝贵财富,不应该在发展中消解本民族所固有的文化特性。在创造世界文化的同时更要尊重各民族文化的独特性,使民族文化与世界文化交相辉映,共同发展。同时,各类民族文化之间也应该和睦相处,如果只是一味宣扬本民族的文化而刻意抹杀其他文化的历史价值,就会陷入自我满足,导致文化停滞不前,最终被历史发展所淘汰。总之,世界文化交往符合人类历史发展的客观规律,是不可阻挡的时代潮流,每一个民族国家都应该积极融入其中,在促进民族文化繁荣的同时创造属于全人类的“世界文学”。
三、 世界交往趋向论
世界交往是大势所趋,马克思、恩格斯不仅在现实层面分析了他们生活的时代的世界交往现状,还站在历史唯物主义的立场上,运用阶级分析的方法,揭示了世界交往发展的愿景,提出世界交往的阶段性目标——实现全球化发展,以及世界交往的终极趋向——构建自由人联合体。尽管他们未能真正经历这一切,资本主义被社会主义所取代的场景也还未发生,但历史发展的总趋势是不会改变的,他们对于世界交往发展趋向的预测是符合社会发展的客观规律的。
(一) 世界交往以实现全球化发展为阶段性目标
在马克思主义的视野中,所谓全球化发展是指伴随生产力水平的提高以及随之而来的世界交往的普遍发展,人类活动逐渐摆脱地域和民族界限,而在世界范围内形成全面依存关系的趋势和过程,是马克思所描述的“历史向世界历史转变”这一社会变迁趋势和交往方式在当今世界的进一步扩展与深化。在全球化发展中,来自不同地域的文明相互碰撞,创造出更为先进的生活方式、生活理念、科学技术,为人类实现更高层次的发展保驾护航,这是世界交往的阶段性发展目标,世界交往也为这一目标的实现贡献良多。
一方面,世界交往构成全球化发展的底层逻辑,全球化发展是世界交往不断深化、扩展的必然结果。正如萨瓦尔·米切尔-马特萨斯所说,“全球化源于资本作为一种自行增殖价值所固有的普遍性趋势”[6]228,资产阶级在不断向外开拓世界市场、实现自身价值增殖的过程中,与来自不同地域的人进行交往,使人类活动的空间达到前所未有的广度直至全球化空间,束缚人类活动的地域限制、环境限制、制度限制等也在交往的过程中逐渐消失,世界因交往而连成一个整体,全球化成为一种“经验”事实。也可以说,“‘全球化’正是伴随资产阶级的世界交往——开拓世界市场的历史活动逐渐出现的”[7]182,是世界交往不断深化和拓展的必然结果。在资产阶级登上历史舞台之前,生产力的发展以及与此相关的分工都不发达,人与人之间、国家与国家之间虽不是完全隔绝,但联系很不方便,联系的频率和范围也极为有限,有很大的偶然性。随着资本主义大工业的发展以及世界市场的开辟,人类在世界舞台的交流互动日益频繁,使得“过去那种地方的和民族的自给自足和闭关自守状态,被各民族的各方面的互相往来和各方面的互相依赖所代替了”[1]404,进一步导致“人类总体历史和具体民族历史之间的关系发生重要变化,二者之间不仅具有一般与个别的关系,而且具有整体与部分的关系”[8]。从这个意义上讲,全球化反映了世界交往过程中出现的同化与分离、并立与融合等复杂矛盾的运动,只有从世界交往的立场出发,才能对全球化的历史进程有一个科学的把握。在此基础上,世界交往的科技化也进一步加快了全球化发展的进程。各种高新技术成果应用于交通、通讯领域,使交通、通讯等交往手段出现新变革,生产、分配、消费等经济活动得以在全球范围内快捷运作,极大地缩短了时间和空间上的距离,这不仅意味着时空的压缩,也意味着全球化进程的加快。全球化的生产生活方式、行为方式被逐步确立,全球化的观念被越来越多的人所接受,全球化发展获得广泛认同。另一方面,全球化的生产力发展需要世界交往的配合。生产关系一定要适应生产力发展的状况,这是马克思、恩格斯在《宣言》中明确指出的社会发展规律。全球化发展阶段作为世界历史的特定阶段,是历史向世界历史转向中的重要阶段,其生产力发展状况已然达到了一定的程度,对生产关系、交往形式提出了更为严苛的要求,人类社会的封闭发展日益成为不可能,需要不断调整交往形式来与之相适应。毫无疑问,只有世界层面的交往才能容纳如此多的生产力,生产出来的产品也只有通过全球空间流动才能够被消耗。因而,只有世界交往才能适应全球化的生产力发展的要求,世界交往的发展过程同样也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全球化的过程。
总而言之,全球性发展是人类历史演进过程中的一个重要阶段,也是世界交往的阶段性发展目标。世界交往在全球性发展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构成了全球化发展的底层逻辑,加快了全球化发展的进程;全球化发展也需要与之相适应的世界交往形式,反向推动了世界交往的发展。
(二) 世界交往以构建自由人联合体为终极趋向
在马克思、恩格斯的视域中,共产主义是最高理想,共产主义社会的交往形式是人类最理想的交往形式,对没有压迫的、自由全面发展的追求促使人类不懈奋斗,并成为实现彻底解放的重要動力。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恩格斯就曾对生产资料私有制形式下剥削阶级占统治地位的社会共同体进行集中批判,认为这是虚假的共同体,本质上是一个阶级反对另一个阶级的联合,虽然将人们从宗教束缚和封建枷锁中解救出来,但又使人陷入新的桎梏,因为资产阶级统治下只有统治阶级内部的人才有可能获得自由,广大人民群众无法从根本上获得解放。基于对虚假共同体的理性认识,马克思、恩格斯在《宣言》中提出扬弃虚假的共同体,竭力构建一个全新的、真正的共同体,并对此展开设想,认为真正的共同体应该符合以下几个特征:第一,消灭生产资料私有制及其带来的异化劳动问题,劳动者共同占有生产资料,全体社会成员共同创造社会财富、共享社会发展成果;第二,消灭导致阶级对立和阶级压迫的政治制度,使全体社会成员摆脱对制度和国家的人身依附,实现政治和社会的双重解放;第三,同私有制基础上的传统、陈旧的观念做彻底的决裂,坚持意识形态领域的无产阶级本质属性和价值立场。换句话说,“代替那存在着阶级和阶级对立的资产阶级旧社会的,将是这样一个联合体,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1]422。也就是自由人的联合体。它的建立不仅彻底消除了个人与过去存在的“共同体”之间的异化和对立关系,使人们摆脱了对人的依赖关系和对物的依赖关系,人的个性、能力得到自由全面发展,“人终于成为自己的社会结合的主人,从而也就成为自然界的主人,成为自身的主人——自由的人”[9]817;而且还在客观上为人类交往开辟了光明的前景,为人类描绘了一个世界交往的终极、理想的模式。可以说,构建自由人联合体、实现共产主义是世界交往的终极趋向和价值旨归,世界交往在构建自由人联合体的过程中发挥着极为重要的作用。
首先,世界交往奠定了“两个必然”的现实性基础。通过对历史演进规律的科学把握、对阶级矛盾的理性剖析,马克思、恩格斯创造性地预见了两大阶级的历史命运,提出“两个必然”的思想,即“资产阶级的灭亡和无产阶级的胜利是同样不可避免的”[1]413,并充分肯定了世界交往在推进“两个必然”、实现共产主义过程中的重要作用。具体来说,共产主义“是以生产力的普遍发展和与此相联系的世界交往为前提的”[1]166,推进“两个必然”、实现共产主义,在改革现有生产方式以更大程度地促进生产力发展的基础上,还要进行世界交往,最终建立自由平等交往的新世界。因为马克思、恩格斯倡导建立的共产主义不是局限于某一地域的共产主义,而是世界性的,是整个世界的共产主义,这一目标只能在世界交往的历史条件下实现。尽管资产阶级开辟世界市场、实现世界交往是出于资本扩张的目的,这一过程也引发了国际关系的失衡,形成不平等的交往关系,但其统治不是永恒的、绝对的,随着世界交往的不断深入,资本主义固有的缺陷日益暴露,“它在经济上是缺乏效率的、在社会上是严重分裂的,而且,从长远看,资本主义无法实现自身的再生产”[10]4。这些致命的缺陷使得资产阶级的政权无法长久存在,同曾经存在过的任何阶级一样,资产阶级在完成历史赋予的重任后,必将被更先进的无产阶级取代,继续进行建设共产主义的征程。马克思、恩格斯也在总结世界交往的经验中,预见了人类的光明未来,坚定了共产主义最终取代资本主义的信心。
其次,世界交往造就世界性的无产阶级,为实现共产主义培育主体力量。正如马克思、恩格斯所言,“从封建社会的灭亡中产生出来的现代资产阶级社会并没有消灭阶级对立。它只是用新的阶级、新的压迫条件、新的斗争形式代替了旧的”[1]401。资产阶级为实现利益最大化,实施雇佣劳动制度,对相伴相生的无产阶级进行不留情面的压榨和剥削,使得无产阶级不仅在经济上一贫如洗,在政治上也毫无民主权利。恩格斯就曾在《英国工人阶级状况》一书中对此进行详细描述。马克思也在《资本论》中对资产阶级如何剥削进行过专门描述,并引用伦敦《每日电讯》中的一句话“如果但丁还在,他会发现,他所想象的最残酷的地狱也赶不上这种制造业中的情景”[2]286来表达对资产阶级剥削的不满。可以说,在资本主义社会中,无产阶级是为资本增殖而活的,人与物的关系被严重扭曲,人被迫成为机器的附属品。世界交往的发展,更是将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间的矛盾推向高潮。为了铲除私有制这个罪恶之源,处于弱势的无产阶级不得不寻求国际联合,因为“联合的行动,至少是各文明国家的联合的行动,是无产阶级获得解放的首要条件之一”[1]419。世界交往的日益深入使无产阶级的国际联合成为可能,造就世界性的无产阶级,并努力用世界革命的方式推翻资产阶级在世界的统治,改变世界各国人民之间分离、对立的状态,最终实现共产主义。因而世界交往的发展也就为共产主义的实现准备了阶级基础和主体力量。
再次,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只能在世界交往的历史条件下实现。实现人的自由解放和全面发展一直都是马克思主义奋斗的目标,这一目标的实现离不开世界交往以及在此基础上构建的自由人联合体。究其原因,资本主义社会的分工看似解放了人,实则束缚着人。强制性的分工使每个人都被限制在特定的工作区域,从事单一、枯燥的工作,人们没有机会去尝试其他实践活动,因而人们看似获得了解放,实则并没有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自由人,每个人所掌握的技能也十分单一,不是全面发展的人。只有在世界交往的历史条件下,不断打破区域内部的交往壁垒,颠覆固化的交往规则,将世界真正连接成一个整体,来自不同地域的先进思想、优秀文化以及最新的科技成果才能实现有效传播,身处其中的个人才能成为拥有全球视野、丰富知识、开阔胸襟的世界性的个人,成为在自由人联合体中充分施展才华的、自由全面发展的人。
总之,世界交往的发展是不可抗拒的历史潮流,尽管最早开始的世界交往是资产阶级运用炮舰等手段强行推广其生产方式和工业文明的过程,导致资本主义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主导世界秩序,但世界交往的发展方向是共产主义的。这是符合历史发展规律的,而且发展前景是光明的,必将实现人的彻底解放。
四、 结语
在《宣言》中,马克思、恩格斯通过准确把握历史发展规律、科学剖析资本主义基本矛盾,从生产力、生产关系两个角度揭示了世界交往得以开展的动力,并就世界交往的基本形式及其未来发展的趋向展开分析和畅想,由此构成了《宣言》中世界交往思想的基本体系。直至今日,马克思、恩格斯的这一思想仍有很大的启发意义:要想在国际交往中占据主动权,必须大力发展生产力、提高国家的综合国力以及在国际舞台的影响力;始终坚持对外开放,积极参与国际政治、经济、文化交往活动,以实现通力合作、优势互补;关注全球性问题的解决,关心人类的共同命运,致力于实现整个世界的和谐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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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青 山)
(校 对:江 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