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正义：人类的心脏

这时候通讯器发出了声响，族长抬起手臂察看水体投影，报告显示他们的舰队没有受到什么大的损伤，只是有一些较小的水球在爆炸中蒸发了一部分，有十八个内勤人员和四名战士在这次攻击中丧生，他们有的死于爆炸波冲击，有的死于暴露在太空之中，好在所有包裹在水体中的战斗力量都没有受到伤害。

“攻击！攻击！立刻更改方向，给我狠狠地打！”贝龙激动地挥舞着两条机械臂，他通红的双眼中露出了坚决的杀意。

族长发出了兵令，所有水球调转了方向，朝着那支壮观的舰队驶去。

棋格五星舰和其它所有飞船都已经做好了应战准备，在棋棋的命令下，舰队按照先前的编制分散为了十二个部分，它们朝着不同方向扩散，力图分散敌方的火力，但贝龙显然不吃这一套，他的目标只有棋格五星舰，浩浩荡荡的水球群冒着被包围的风险进入了对方舰群的中心地段，一连串的极速攻击从后方袭来，将包裹着四艘补给飞船的一个小水球炸成了无数水滴，战争正式打响。

贝龙的飞船队伍被释放出来后，对方感到了明显的压力，他们改变了阵型，但依然防守多于进攻。在族长的号召下，族中的战士们乘骑着各种被赐予了先祖祝福的大型海洋生物加入战斗，他们拖着长长的蓝色轨迹，在太空里画出了壮观的几何线条，那就像造物主在作画。鲸鱼骑士们是突击的中坚力量，他们的进攻方式让习惯了纯物理作战的士兵们措手不及，有的士兵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所乘的飞船就已经被鲸鱼身上喷射出的粘液腐蚀融化了。

尽管贝龙和族长率领各自的军队大肆进攻，但他们依然无法接近棋格五星舰，它始终在离他们最远的地方，棋棋和格格所设计的战术防线一直在动态更新应对方式，甚至连距离和位置也在不断变化，这让贝龙很恼火，他将指挥权交到身旁的参谋手里，自己套上了一件皮质风衣，带着一支精英小队乘坐上一艘最小的逃生艇朝对方的后四区舰队驶去。

“你做得很好，将军。”贝龙背着手站在指挥台前，看着外面战火纷飞的景象，“现在，我需要你把我护送到棋格五星舰那里，我要直接进入城堡。”

将军直起了身，“好的，我可以以补充燃料为理由把你送过去。只是……之前我们说好的多态金币……”

贝龙转过身盯着将军的双眼，“放心，将军，我这个人一向说话算话。即便你死在了这次战争里，我也会把它们送到你家人的手中。这些金币是我亲手铸造的，要不是为了这次复仇，我可舍不得把它们拿出来送人。”

将军露出了信任的神情，微微俯下了身。

当后四区的主舰着陆在棋格五星舰上时，棋棋和格格明白了泄露她们的路线信息的内鬼是谁。贝龙带来的精英小队把星舰表面的守卫们打得措手不及，他没怎么费力就攻到了棋格五星堡面前。城堡的大门敞开着，先生面带静谧的微笑坐在大厅中央，贝龙偏着头冷笑了一下，他谨慎地看了看城堡的门框，投出一颗微型磁暴弹后，先前透明不可见的防御能量场原形毕露，贝龙用一颗裂光弹解决了它。

烟火散去之后，贝龙的身躯出现在城堡大厅前，他手持一柄长刀，双眼冒着红光，先生冷静地坐在轮椅上，他毫不认为自己是在迎敌，那温和的目光更像是在凝视着一位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先生，你无法阻止我，”贝龙迈着坚毅的步伐走进了城堡，同时他机敏地观察着大厅里的情况，他怕姐妹俩早已设下了什么陷阱，“我不想伤害你，明智的话，赶快让开，让我找到那对姐妹，我发誓会把她们的遗体留给你做纪念，我只要她们的脑袋。”

先生从容地笑了一下，他缓缓起身，平静地朝贝龙走去。

贝龙大吃一惊，他盯着先生的双腿，不敢相信眼前的情形，“你能走路？先生，轮椅只是你的伪装？”很快他便抛弃了不合理的猜想，“不，你已经不是你了，先生，我不知道她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控制你的，或许在你刚出生的时候，你就已经沦为了一颗棋子。”

“今天是个好日子，贝龙，”先生停下脚步，转头看向窗外，鲸鱼骑士们正和投资者们的飞船打得不可开交，“不适合提那些悲伤的事情。”他抬起手揪住了胸口的衣服，“你永远无法理解我的痛苦，当然，你也不需要理解，真真假假，全在于自己愿不愿意接受。我记得十岁的我喜欢吃甜食，但我同样记得十岁的我不喜欢吃甜食，那仿佛是两个人，但其实是同一个人，那就是我。长久以来我都经受着这样的折磨，我觉得自己的灵魂被撕裂成了无数碎片，每一次转头，我都能看到不同人格的自己。”先生的情绪变得激动，他的神情非常复杂，泪水盈满了他的眼眶，“但这对我来说已经不是悲伤，而是赖以活下去的动力——我的人生就像一堆散乱的拼图，我想探寻唯一的答案，我想厘清所有线索，我想看到迷雾背后的图景，我想看一看，拼图的全貌。”

贝龙已经非常不耐烦，“够了，先生，我不想再听你的呓语，这就像发烧到九十九度说出的胡话，听着，我觉得你是在拖延时间，无论此时此刻你是不是在以自主意识与我交流，都不会妨碍我完成复仇。那对该死的姐妹现在一定躲在星舰的某个位置，试图预热光速引擎进行翘曲跳跃。”

“是的，她们就在下面，就在G区的光速引擎操控室里。”先生的脸庞和脖颈都透出了红印，他吸了一下鼻子，“但我不会让你得逞的。这一切，数百年来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今日的征程，唯有造物主能改变这一切，唯有他能拯救这个愚蠢的世界！”

贝龙撇了撇嘴，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握紧了手里的长刀，“先生，你已经疯了。”说罢他向先生发起了进攻。

灵活地躲避了贝龙的攻击后，先生闪到了墙边的会客桌旁，他的高难度跳跃让贝龙十分诧异，他意识到那是只有机械人才能做出的动作。他充分发挥自己的身体性能，利用卓越的战斗技巧对先生进行密集的高强度攻击，先生一直在躲避，几乎没有回击，这让贝龙越发恼怒，他解开了四肢的磁束缚力场，利用格斗中产生的动能赋予它们能量，双手双脚都成了独立的战斗力量，贝龙的主躯干在蓝色尖锐喷流的推动下悬浮在空中，他试图趁先生应对四肢的包围时给其致命一击，最后他一刀砍了下去，被先生用胳膊挡住，能量快要耗尽的四肢回到了各自的位置，贝龙将长刀抽走，他盯着先生的胳膊惊讶地呼了一口气，那道长长的伤口中闪烁着银白色的金属光泽。

“瞧瞧，先生，看看这是什么，你还不明吗？你是一个机械人！”他把长刀的刀尖戳在地上，“你不过是她们的产物——高级的机械人制造低级的机械人，她们就是你的造物主。”贝龙抬起头看着那两幅巨大的挂画，“欧，现在我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真正的先生早就死了，就在那次量子机械革命中，我一直觉得他们不可能活下来，他们全都是胆小鬼……一个覆灭的家族浴火重生，多么吸引人的故事，那对该死的姐妹完美地利用了你的家族——不，应当是先生的家族，她们让它从废墟里站起来，让棋格五星堡再次成为一个传奇，一切都是为了她们那所谓的远大理想——不断收集资源，扩展人脉，直到找到零号宇宙，直到见到造物主，现在我也明白她们究竟想干什么了，瞧瞧我的模样，我现在究竟算人类还是机械人？像我这样的活体实验品她们制造过不少，她们的终极目标就是摆脱机械身体，成为真正的人类！”

先生看着自己颤抖的胳膊，眼里充满了惊恐的神色，“我是一个机械人？我是被制造出来的？这不可能……”

“这真是一出悲剧，先生，我很不情愿看到你现在的模样。我不知道你究竟还有没有保留着人类时期的记忆，如果你还记得的话，儿时的你虽然生性懦弱，但起码是个阳光少年，再看看现在的你——你到底还是不是你？”贝龙把长刀扛到了肩膀上，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先生。

先生的双眼突然泛起红光，他的所有神色在一瞬间全部消失，变成刀刃的胳膊朝贝龙的腹部刺去，这是非常迅猛的攻击。反应超常的贝龙躲避了先生的攻击，他意识到现在的先生已经彻底沦为了进攻武器，他用指尖放射出的死光横扫过去，先生的双腿被切断，无助地摔倒在了地上。

贝龙缓缓走近先生残缺的身体，他看着远处那双露出了复杂机械结构的双腿，沉重地叹息了一下，“如果我成功了，先生，我会为你立一块纪念碑，你和你的家族不该被遗忘。我这就让你解脱，对不住了。”贝龙举起已经变形成聚能炮的右手，朝先生的胸口开了一炮。

衣服连同仿真皮肉都化为灰烬，被烧得赤红的金属胸骨冒着白烟，贝龙惊讶地看着先生的胸口，那是一颗鲜活的人类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