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用“通感”出好诗
2022-04-29李昂
李昂
何谓“通感”?举个浅显的例子:人们有这样的体验,当觉得“闹”的时候,会有一种“热”的感受;而觉得“静”的时候,则会有一种“冷”的感觉,故有“热闹”“冷静”的词语。“闹”和“静”是听觉,“热”和“冷”是触觉,这便是听觉与触觉的沟通。再如人们常用“甜美”形容歌声,“甜”属味觉,“美”属视觉,“歌声”则属听觉,这就是味觉、视觉与听觉的沟通了。
所谓通感,就是使各种感官产生的感觉,如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等互相沟通,互相转化,以产生新奇效果的一种审美活动,也是文学作品中一种出奇制胜的修辞手法。这种手法在散文等作品中时有所用,比如朱自清《荷塘月色》中“微风过处,送来缕缕清香,仿佛远处高楼上渺茫的歌声似的”,“清香”是嗅觉,“歌声”是听觉,嗅觉通于听觉,写荷香令人身心陶醉。
诗词,似乎特别钟情通感,不但运用广泛,而且品类齐全。
一是将听觉转换为视觉。郎士元《听邻家吹笙》:“风吹声如隔彩霞,不知墙外是谁家。重门深锁无寻处,疑有碧桃千树花。”此诗写的是笙声的美妙,但又不对乐声作正面形容,而是将听觉感受转化为视觉形象。首句就似乎说笙曲从天而降,言其超凡脱俗,具象地写出“隔彩霞”,使读者的感觉更生动具体。“碧桃”是指天上碧桃、王母桃花,而且多至千树,何等绚丽!它象征着笙声的明媚、热烈与欢快,表达“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的赞美之情。
二是将视觉转换为听觉。宋祁《玉楼春·春景》:“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王国维《人间词话》称,着一“闹”字而境界全出。原因就在于这个“闹”字沟通了视觉与听觉,把杏花竞放时蓬勃的景象生动、逼真地表现了出来。
三是将视觉转换为触觉。“来时万缕弄轻黄,去日飞毬满路旁。我比杨花更飘荡,杨花只是一春忙。”首句着一“弄”字,柳枝在春风中袅娜飘拂之状如在眼前。“弄轻黄”,即拂动那鹅黄色的柳丝。“黄”是颜色,“轻”指重量,“轻”是修饰“黄”的。颜色竟然有轻重之分,可以称斤论两,看似无理,实则蕴含艺术之真谛:浓烈的色彩往往使人感到沉重,如李贺的“黑云压城城欲摧”;反之,浅淡的颜色则会在人们心中引起一种“轻”的感觉。人们看到柔嫩之色淡到似有若无,于是产生“轻黄”的感受。这便是视觉与触觉的沟通。
四是将听觉转换为触觉。如杜甫的“晨钟云外湿,胜地石堂烟”,前句写雨中耳闻,后句写雨中目见。“湿”用通感手法,沟通听觉与触觉,传神地写出夜雨过后晨钟之声重浊的特点,并暗示诗人沉重怅惘之心绪。
五是将嗅觉转换为触觉。林逋有“小园烟景正凄迷,阵阵寒香压麝脐”的诗句,“香”是嗅觉,“压”是触觉,在诗人的感觉里梅香压倒了麝香。
六是将嗅觉转换为视觉。近代诗人陈三立的“佩环响处藤梢暗,吹槛衣香染嫩晴”,“衣香”本为嗅觉,却“染”上了“嫩晴”的明媚光色。
七是将视觉转换为嗅觉。雪本无香,但李白有“瑶台雪花数千点,片片吹落春风香”的诗句;竹本无香,杜甫有“雨洗娟娟净,风吹细细香”的句子。为何雪、竹成了香的?因为运用了通感,诗人把雪花与春风联系起来,他眼中的雪花已像是春风中“千树万树梨花开”了。既然雪花成了春花,自然也就“香”了。而经雨的竹子是那么高洁,诗人由修竹联想到“娟娟”佳人,“风吹细细香”便也成了自然。
此外,还有无形思维与有形物象之沟通,或曰“意觉”转换为视觉、触觉之类。李清照《武陵春·春晚》:“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将无形之愁写成可见之物象,且是船也难以载起的重物。陈三立的“弥天忧患藏襟袖,散入鸦窠作夜啼”,无形的忧患可以藏到襟袖里,又可以飘散到鸦巢中,甚至化作乌鸦的啼声,“忧患”显得无处不在而又无可排遣,铭心刻骨而又动人肺腑!
当代诗家亦不乏通感佳作。刘庆霖的“提篮慢步林间觅,拾起蘑菇破土声”,将声音转化为实物,听觉沟通于触觉,反映采摘蘑菇的丰收喜悦。“山光打进毛衣里,暮色缠回彩线中”,将视觉沟通于触觉,写出织毛衣这一寻常手工劳动的别样的美来。邢敦岭的“朵朵帆花次第开,渔歌款款上阳台。小楼夜闭南天月,门缝蛙声挤进来”,听觉、视觉、触觉互通:第二句写“渔歌”上了阳台,由听觉转换为视觉;第三句把可见的“南天月”关在门外,由视觉转换为触觉;末句写“蛙声”挤进门缝,由听觉转换为触觉,从而勾勒出一幅恬静优美的夏夜渔家画图。
编辑/李园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