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之水天上来
2022-04-29陶静
哗啦啦的黄河水,日夜向东流。上下五千年,壶中岁月长。壶口瀑布,总想预谋一次与你相约,无奈,佳期如梦。然而,一次路过,一次执着,才让我与你不期而遇。
坐落在山西和陕西交界处的壶口瀑布,是黄河上唯一的瀑布,是中国第二大瀑布,是世界上最大的黄色瀑布。我不知道,你是否在时光轴上等我相遇。但我却在红叶夹岸的秋季,从千里之外的南方,心无杂念,靠近你,走进你。感受你近处的神州水墨,远处的龙腾云雾。把沉淀的心事,谱写成一曲苍凉的秦腔,把一腔痴情,豪放成一首大气婉约的诗行。
急切的心,随着大巴车的颠簸而急速地跳动。窗外,那远处的重峦叠嶂,那近处绿意葱葱的田野与村庄,释放着黄土高原的苍凉与厚重。那土坡上吃草的雪白羊群,那挂满枝头的红苹果,那沟壑里的野花、野果子、野藤蔓,艳得卑微而又含蓄,热烈而又张扬,怡人自然,毫无规则地点缀在那里,却又恰到好处。一种回归感、亲切感,时时包围着我,温暖着我。
黄河滩口、瀑布、绿肥红瘦的涌动人潮,与我遥遥相望。风向滩口吹,似在追赶那滚滚而去的河水,又似在追赶那若有若无的阳光。我的头发、衣衫、披肩也在风中摇曳着。一股浓重的黄土味迎面扑来,我恍然大悟,原来,这里就是我读过无数遍、唱过无数遍的黄河,这里就是我的母亲河,这里就是中华民族根之所在。一时,激动的心难以抑制。
滚滚黄河奔流至此,进入秦晋峡谷的南段,河西是陕西宜川,河东是山西吉县。两岸石壁峭立,巨石嶙峋,五百多米宽的黄色洪流,骤然被独特的两岸所束缚,上宽下窄,在五十米的罕见落差中,河水收束,翻腾倾涌,声势巨大无比,如同壶中倾出。“盖河漩涡,如一壶然”,“源出昆仑衍大流,玉关九转一壶收”,故名“壶口瀑布”。
一道道黄色的瀑布,放荡不羁的样子。如千军万马,推推搡搡,砸入深谷,激起又高、又大、又密的浊浪,如雨,如烟,如雾。轰隆隆的水声,如雷贯耳。犹如一条巨大无比的黄色苍龙,从天而降,在此困入龙槽,一巨壶将它降服。吼就吼吧,只有壶口归家。有一种声、一种势、一种碎、一种态,在壶口产生独一无二的壮、秀、奇、烈。我被眼前情形所震撼,已经如痴如狂了。
那“黄河之水天上来”的气势,是一滴水珠气吞山河的自白,是停不了的震天动地的爱。那里“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那里“谷涧起雷”“群龙戏浪”;那里“山鸣谷应”“白鸟惊飞绝”;那里“飞流直下谷腾烟,巨浪排空啸九天”。
我踩着泥泞的黄土,冲破人群,站到最醒目的边沿,久久凝望,若有所思,看着就醉了。是谁酿成这样一壶烈酒,酒满壶口,浪在天顶飞,云在谷底吼,浊浪湍流,拍打巨石,动人心魄。我从震撼到震惊,不由得后退了几步,来表达我的敬畏之心。
“龙洞”是壶口瀑布的最佳观赏点,已经排着长长的队伍。我跟着人群,沿着低矮、窄小、潮湿的梯子,下到龙洞。洞槽边拦着钢丝绳索,右前方,就是深不可测的“壶口”。浪花不时地飞溅过来,好像一直在下小雨,洞内湿漉漉的,脚下水滂滂的,寒气袭人。我站在观瀑的最佳位置,抬头一看,那黄河之水从天而降,千军万马正在朝我奔来,我就站在波涛汹涌中。黄浊的大浪,快速的漩涡,就在我身边狂奔,并用力拍打着两边的石壁,用力撞击着脚底的石块。
我看见了黄河的颜色,感受到了黄河的深情、气质、呼吸与温度,领略到了“黄河之水天上来”的气势。时空好像在这一瞬间凝固了,自己的血液也仿佛停止了流动。恍恍惚惚,我听到一种声音在呼唤,那是我的黄河母亲,在撕心裂肺地呼唤我的名字。我只有把心交给黄河,交给壶口,不停地向远处延伸。而河水还是一如既往地飞泻,是那样的执着、潇洒,而又无情。
壶口瀑布,你的悲壮,你的咆哮,你的震撼,你的一去千里,你的缓缓入海,你“绕山岳而顺柔,坦荡而存天地”,让我喜,让我怒,让我哀,让我怨,让我愁。你是胡琴,还是琵琶?你是古筝,还是羌笛?怎么总是一声声将我的心弦拨动?你用流水的寂寞,积柔软于一河,让我不忍离去。我独自一人在这里,想和你脉脉私语,想和你泰然相拥,让我的灵魂与你相依,与黄土高原相偎。
一位老大爷牵着一头“小黑”驴走过来了,那小黑披红挂绿,头戴红花。黄土高原的风,吹拂着老大爷古铜色的脸,那张沧桑的脸,是黄河滩口有名的雕塑。哧溜溜的风,吹拂着老大爷雪白的头巾与羊皮马甲,那是黄土地上独特的白。我穿上高原小媳妇最原始的大红花衣裤,围上最原始的中国红围巾。大爷为我牵着小黑,我兴奋地跨上去,在风中舞动着彩色的鞭子,大声地唱着信天游。那高原女人的风采、华韵、姿态、气质,被我展现得淋漓尽致。站在黄河滩口,一种黄,一种白,一种黑,一种红,映衬着远山的逶迤,映衬着黄土高原的苍凉,映衬着壶口瀑布的汹涌澎湃,这就是一幅温馨、温暖、温柔的高原风俗画。
此时,远处传来震天动地的安塞腰鼓,犹如盘古开天之呐喊,冲破天空,一下子穿透了我的全身。这里是一个痛快的山河,这里是一个蓬勃的高原,这里是一个超凡的地方。我领悟到了母亲河黄河的真谛,是黄河母亲浇灌出一片肥壤沃土,是黄河母亲孕育了五千年的华夏文明,是黄河母亲给了我们华夏儿女无尽不竭的力量。
此时,我站的地方是壶口瀑布,我站的地方是黄土高原,我站的地方是中国。我想做一个高原女人,把波涛汹涌,把浊浪湍流,裁剪成一袭亮丽的裙裾。传递出高原女人的风采、华韵、姿态、气质。集柔软于一身,去抚慰黄河九曲十八弯之寂寞。
壶口瀑布,以爱执笔,与情相依,踉跄于历史长廊,悲壮于泼墨画布。一条莽撞撒野的黄龙,从九天跌落,浪花落在信笺上,落在岁月深处,如同光阴里的词,传递着母亲河的本色与深情。与壶口瀑布相遇,是华夏儿女的一次寻根问祖。“壶口”一恋,是我停不了的爱。
回望,再回望,带着深情与眷恋。那壶口瀑布的咆哮还在,怒吼还在,震撼还在,冷峻还在。
黄河之水天上来,离开你,我带走了一河的情思。
作者简介:
陶静,笔名大浪淘沙,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东方散文》《华人文学》《文学百花苑》及梅雨墨散文工作室签约作家。作品散见于《鸭绿江》《参花》《散文百家》《文学百家》《花溪》《中国当代散文精选300篇》等出版物。著有散文集《飞花漫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