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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乡养老保险统筹的农村家庭消费效应测度研究

2022-04-25刘奥龙

统计与信息论坛 2022年4期
关键词:消费水平养老保险城乡

乔 晗,刘奥龙

(河南大学 经济学院,河南 开封 475004)

一、引 言

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明确指出要加快培育完整的内需体系,形成强大的国内市场,构建发展新格局。消费作为带动内需增长的重要引擎,对中国经济高质量增长发挥着重要作用。根据国家统计局数据,2019年消费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已经达到57.8%,成为拉动经济增长的首要因素。但是消费总量逐年增长的背后却隐含着经济增长的不平衡问题,农村和城镇消费水平由于长期受制于城乡二元经济结构,一直存在较大差异。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2020年上半年城镇居民人均消费支出12 485元,农村居民人均消费支出6 209元,前者是后者的两倍。在加快构建国内大循环的背景下,进一步挖掘农村市场消费潜力,对于保障经济持续增长至关重要。按照预防性储蓄理论,居民消费水平较低的重要原因之一是社会保险体系的不完善使得居民对未来预期不稳定,从而导致大部分收入被用于储蓄[1]。政府也逐渐意识到,消费水平不足是制约农村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因素[2]。为改善农村地区长期消费不足的现状,政府采取多种措施稳定农村居民预期,其中的一项重要举措就是进一步完善农村地区的社会保障体系。

2009年,中央政府对农村养老保险制度进行重要改革,推出新型农村居民社会养老保险(简称新农保),着力缩小城乡居民的养老差距,改善农村居民的养老待遇[3]。之后的十年间,新农保制度逐渐完善,深刻影响了农村家庭的消费、福利水平和资产配置状况等[4-6]。但是,随着农村经济的发展,农民对养老服务的需求不断提高,新农保已经不能满足时代发展的需求,突出表现在城乡养老保险的差距逐渐扩大,农村居民的养老成本进一步上升。在此背景下,为进一步提升农村居民的养老待遇,中央政府决定优化现有养老保险体系,实行城乡养老保险统筹。和新农保相比,城乡养老保险统筹打破了户籍制度的分割,使得农村居民可以直接享受城镇居民所享受的养老保险待遇,进而对农村家庭的消费产生重要影响。一方面,农村居民参加城乡养老保险统筹,退休后可以获得更高标准的养老金,缓解家庭对未来的不确定性,刺激其增加当期消费水平。但与此同时,参与城乡养老保险统筹带来参保费用的增加也会降低家庭当期收入水平,抑制家庭消费。

鉴于以上原因,本文在“实验控制”框架下运用双重差分法(DID),评估城乡养老保险统筹政策的实施对农村家庭消费的影响。研究发现城乡养老保险统筹使农村家庭的消费水平提升约10.6%,与此同时,参与城乡养老保险统筹的农村家庭消费结构明显得到改善。异质性分析进一步证实城乡养老保险统筹对于东北部、东部、中部地区家庭的消费提升作用更为明显。除此之外,机制检验证实城乡居民社会养老保险通过缓解农村家庭的预算约束以及改变预防性储蓄,提高家庭的消费水平。

二、理论分析和文献综述

养老保险影响消费的理论基础在于预防性储蓄理论[1,7]。Zeldes是预防性储蓄理论的奠基者,其指出消费者在面对未来不确定性时,不会再按照随机游走的规则进行消费,此时决定其消费水平的是对于未来不确定性的预期[8]。消费者预期到未来的风险越大,现期消费水平就会越低,预防性储蓄就会越高。Carroll认为居民消费水平会围绕一个设定好的目标财富值进行,目标财富值的设定和对未来的预期高度相关,不确定性越大,目标财富值越高;不确定性越低,目标财富值越低[9]。当消费者的资产低于设定财富值时消费水平会下降,反之消费会增加。养老保险作为社会保障体系的重要一环,可以为退休后的个体提供一定收入,进而保障其基本生活,弱化消费者对未来的不确定性,降低预防性储蓄水平,引导其增加当期消费水平。

基于上述理论基础,国外学者较早开始研究养老保险和消费的关系。Feldstein等基于时间序列数据,证实了养老保险可以显著提升家庭消费水平,后续的研究也得出了相似的结论,但也有国外研究发现社会保障和家庭消费支出并无明显联系[10-12]。国内学者关于社会保障对消费的研究较为丰富,多数研究均证实养老保险可以显著提升家庭消费水平。白重恩等的研究发现,参与社会养老保险可以显著提升家庭消费水平,但是随着社保缴费率的提升,家庭消费水平出现下降[13]。邹红等的研究也得出了相似的结论[14]。康书隆等评估了城镇职工养老保险对家庭消费的影响,发现相较于未参保家庭,参保家庭消费水平明显更高,并且家庭的消费水平变动存在明显的异质性[15]。新农保作为中国农村地区的核心养老保险,受到了大量学者的关注。张芳芳等利用CHNS数据发现,参加新农保后农村家庭的生活必需品、非耐用品支出显著增加,但其他消费支出变动不明显[16]。何晖和李小琴的研究也发现新农保可以显著提升农村居民消费水平,但此种效应主要出现在短期[17]。从具体消费结构上来看,新农保主要促进以食品、衣着为代表的生存型消费的增加[17]。在最新的研究中,朱诗娥和杨汝岱基于CFPS数据和农业部固定观测点数据,发现家庭参与新农保后,家庭平均消费水平显著提升,与此同时,家庭医疗、文化和娱乐消费也明显增加,而生活基本品支出变动不明显[18]。此外,还有学者关注了不同类型的养老保险对家庭消费水平的影响,王亚柯和刘雪颖发现参与养老保险可以显著促进家庭消费,但相较于城镇居民养老保险,参与城镇职工养老保险对家庭总体消费水平的带动作用更加明显[19]。

回顾已有文献可以发现,多数研究分析了现有农村或者城镇养老保险体系对家庭消费水平、家庭消费结构的影响,少有文献从城乡养老保险统筹角度分析农村家庭消费的变动。城乡养老保险统筹作为继新农保之后养老保险领域的重要改革措施,在养老保险体系中的作用越发重要,其对农村家庭消费带来的冲击亟须关注。现有文献对城乡社会保障统筹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农民就医行为、社会融入、健康状况和劳动供给等方面,研究城乡养老保险统筹对农村居民消费影响的文献较为少见[20-23]。因此,本文的研究将利用由新农保到城乡养老保险统筹的重要改革,评估养老保险对农村家庭消费水平的影响,力求进一步丰富养老保险方面的文献,同时也为促进农村地区消费水平的发展提供新的参考。

三、识别策略

本文研究使用的数据主要来自中国家庭金融调查(CHFS),该数据由西南财经大学主导调查实施,自2011年开始基线调研,围绕居民的人口特征、消费水平、金融资产、信贷状况、支付行为等方面开展调研,迄今为止CHFS项目团队已经成功完成基线调研和三轮追踪调查,形成了较为全面的家庭微观金融数据库。样本涵盖全国29个省市区的262个县,全面反映了中国家庭金融状况,为研究机构和政府决策部门提供了丰富的数据支撑。

本文预期评估的是城乡养老保险统筹对农村家庭消费水平的影响,但是由于居民参加城乡养老保险统筹存在自选择性,直接进行OLS回归会导致估计结果存在偏误。同时,模型中可能还会存在潜在的遗漏变量偏误导致的内生性问题。为了修正自选择和可能的遗漏变量偏误问题,本文采用双重差分模型检验城乡养老保险统筹对农村家庭消费水平的影响。该方法的优势在于不要求数据随机分组,通过两次差分可以消除不随时间变化的因素带来的系统性偏差,从而保证估计系数的一致性。但是双重差分法有效的前提是需要满足平行趋势检验,即控制组和实验组不存在系统性偏差,实际的政策评估过程中这一要求未必能实现,因此文献中通常使用倾向得分匹配法对数据进行预处理,使得控制组和实验组不存在系统性差异,之后再次进行双重差分估计,即通常所说的倾向得分匹配双重差分法(PSM-DID)[24]。借鉴此种方法,首先基于协变量和倾向得分对处理组和对照组进行样本预处理,之后进行双重差分估计,确保估计结果的稳健性。在具体的模型设定中,考虑到农村家庭的行为决策大多是家庭集体行为,因此在家庭层面定义用户的参保行为[25]。具体地,将2015年参与新农保,但2017年参加城乡养老保险统筹的家庭定义为处理组家庭,将2015年和2017年都参与新农保的家庭定义为对照组家庭。

在控制变量的选取上遵循既有文献的做法。首先,考虑到农村地区户主对家庭决策存在的重要影响,模型中控制了一系列户主个人特征,包括户主性别、户主年龄、户主教育背景(受教育年限)、户主婚姻状况。其次,家庭特征同样会对消费水平产生重要影响,模型中控制了家庭规模、家庭内劳动力数量、家庭年收入水平(取对数)、家庭不健康人数比例以及家庭是否在农村居住。在参数估计中采用逐步加入控制变量的做法,以检验估计结果的稳健性。具体模型设定如下:

lnConsumptioni,t=β1+β2×Posti×Di,t+Xi,t+Aj+εi,t

(1)

其中,Consumptioni,t为农村家庭的消费水平,为了控制异方差,对其进行对数化处理。Posti为时间趋势项,在2015年取值为0,2017年取值为1;Di,t代表家庭i在第t期是否参与城乡养老保险统筹,把家庭中有成员参与城乡养老保险统筹的定义为1,始终参与新农保的家庭定义为0;Xi,t为控制变量矩阵,主要包含家庭特征和户主个人特征;Aj为省份固定效应;ε为随机项。在上述双重差分模型中,交互项的系数β2代表养老保险统筹对农村家庭消费的影响。

家庭消费水平能够从整体上反映出家庭生活水平,家庭消费结构则可以代表家庭生活的质量。因此,本文基于家庭总消费,分析城乡养老保险统筹对农村家庭消费的整体影响;基于农村家庭生存型消费、发展型消费,分析城乡养老保险统筹对农村家庭消费质量的影响。参考尹志超和郭沛瑶的定义,家庭生存型消费是指为了维持生存所必要的支出,主要包含食品、服装、水、电、暖气及物业管理费、日用品消费以及房屋修缮等支出[24]。发展型消费是指个体为了实现自身发展而进行的各项支出,包括家庭设备用品、教育文娱、交通通信等支出。表1对主要变量进行了描述性统计分析,从表中的指标来看,参与城乡养老保险统筹的家庭总体消费水平高于全样本的平均水平和未参加统筹养老保险的家庭。

图1给出了参与城乡养老保险统筹的家庭和没有参保家庭消费水平的核密度曲线。左侧为2015年和2017年处理组家庭的总消费水平的核密度图,明显看出,2017年的处理组家庭消费的核密度曲线相较于2015年明显右移,表明其总消费水平明显上升。右侧给出了2015年和2017年控制组家庭消费水平的核密度图,可以发现从2015到2017年,控制组家庭的消费核密度曲线没有明显移动,表明其消费水平未发生大幅度变化。从核密度图以及描述性统计中可以看出参与城乡养老保险统筹的农村家庭总体消费水平明显上升。

表1 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图1 城乡养老保险统筹对农村家庭消费水平的影响

四、实证结果分析

(一)基准回归结果

表2报告双重差分的估计结果,其中第1列至第3列为基准估计结果,分别对应家庭总消费、家庭生存型消费和发展型消费,第4列至第6列报告加入控制变量的估计结果。对比前后3列回归结果,可以发现交互项系数的大小和显著性水平是相对稳定的。

下面主要根据第4~6列的回归结果来分析参与城乡养老保险统筹对于农村家庭消费水平的影响。由第4列可知,农村家庭总消费交互项的系数为0.106,表明参加城乡养老保险统筹会使得农村家庭的消费水平提升10.6%,并且在5%的统计水平上显著;生存型消费(第5列)在控制参保家庭的户主特征、家庭特征和省份固定效应后,交互项的系数下降到0.078,但仍在10%的统计水平上显著;发展型消费(第6列)在模型加入控制变量后,双重差分项的交互项系数为0.248,说明参与城乡养老保险后农村家庭发展型消费上升24.8%,并且在5%的统计水平上显著。总的来说,观察第4~6列双重差分项的系数可发现其全部显著为正,表明城乡养老保险统筹会在一定程度上激励农村家庭消费行为。

从控制变量的回归结果来看,在户主特征方面,户主的年龄和家庭总体消费水平呈现出明显的负相关关系,表明户主年龄越大,家庭总体消费水平越低,这一现象出现的原因可能是随着户主年龄的增加,户主所能获得的收入逐渐减少,其储蓄意识相较之前进一步增强,这和多数文献的发现保持一致[26-27]。户主的学历水平也会影响家庭总消费,表现为户主学历越高,家庭消费水平越高,张超的研究也得出相似的结论[28]。在家庭特征方面,收入水平的增加、家庭规模的扩大和家庭劳动力的增加也会拉动家庭总消费增加。同时,家庭不健康人数比例增加,会导致农村家庭发展型消费大幅下降。除此之外,与居住地为城市的农村家庭相比,农村居住的家庭总消费减少了24.9%,原因可能在于农村地区的消费场所和消费档次相较于城市均比较低。

表2 城乡养老保险统筹对农村家庭消费的影响

(二)稳健性检验

双重差分法分析需要数据满足平行趋势检验,但现实情况下,处理组和控制组可能存在随时间变化的异质性,这就威胁到了双重差分法的有效性。鉴于此,现有文献通常使用倾向得分匹配(PSM)方法,先对处理组和控制组进行平衡化处理,之后再次进行双重差分估计,即PSM-DID方法。本文使用此方法,在倾向得分匹配的过程中,基于有放回的最近邻匹配来确定权重,运用logit回归对主要控制变量进行平衡化处理,结果报告见表3。由表3可以看出,经过倾向得分匹配之后,处理组和控制组核心控制变量的偏差已经明显缩小,并且在统计上不存在明显差异,证明倾向得分匹配较为成功。在此基础上,为了评估DID估计结果的稳健性,继续使用PSM-DID方法检验养老保险统筹对农村家庭消费的影响,估计结果报告见表4。

通过表4可以看出,参加城乡养老保险对农村家庭消费水平的提升作用仍然明显。其中,从第1列可以看出,参与城乡统一居民社会养老保险会使农村家庭的总消费提升10.6%,且统计显著。从第2~3列可以看出,参加城乡养老保险统筹会使得农村家庭的生存型消费、发展型消费分别显著提升7.8%、24.9%。总的来看,表4的结果与表2基本一致,虽然系数略有变化,但显著性水平基本稳定,证明模型是稳健的。

表3 平衡性检验结果

(三)养老保险统筹对家庭消费结构的影响

前面证实农村家庭参与城乡养老保险统筹之后消费水平明显提升,在此着重关注更加深层次的问题,即养老保险统筹对农村家庭消费结构的影响。相对于总体消费水平,各项消费指标的变动可以更加清晰地反映农村家庭消费变化,有利于清晰识别出养老保险改革对农村家庭消费的深层次影响。在消费结构的测量上,结合CHFS数据和已有文献,选取农户家庭的食品消费、衣物消费、住房消费、耐用品消费、医疗消费、交通通讯消费和教育消费作为被解释变量,估计结果报告见表5。

根据表5的估计结果可以看出,参加养老保险统筹显著提升了农村家庭的衣物消费、住房消费、交通通讯消费、家庭教育消费以及耐用品消费,分别提升了27.9%、44.1%、23%、43.9%、70.3%。参加养老保险统筹可以显著提升农村居民教育消费,教育消费作为发展型消费,是改善贫困代际传递的重要措施,其支出增加有利于提升农村家庭的人力资本水平,从根本上助力农村地区经济发展、摆脱贫困。同时发现家庭娱乐消费并未出现增长,原因可能是娱乐消费作为高层次的发展型消费,其增加依赖于可观的收入增长,而城乡养老保险统筹带来的少量养老金增长并不足以促进家庭娱乐消费的增加。家庭耐用品消费也出现大幅度增加,且非常显著,可能原因在于统筹养老保险制度的不断完善和政策效果的展现,使得农村家庭对于养老问题形成了良好的心理预期,从而减少了预防性储蓄,提升了兼顾资产和消费品意义的耐用品的购买幅度。总体而言,城乡养老保险统筹在提升农村家庭总体消费水平的同时改变了家庭消费结构,参与统筹的农村家庭耐用品消费支出增加幅度最大,教育消费、住房消费、衣物消费和交通通讯消费也有一定增长,消费结构明显改善。

表4 城乡养老保险统筹对农村家庭消费的影响(PSM-DID)

表5 城乡养老保险统筹对农村家庭消费结构的影响

(四)异质性分析

城乡养老保险统筹在中国的推行由各级政府配合实施,受限于地方经济发展水平的差异,地方政府对养老保险经费配套比例不同导致农户从养老保险统筹中所获的收益也不同,区域间的社保状况差异甚至超过经济发展水平差异[17],因此养老保险的城乡统筹对不同地区农村家庭的消费水平很可能存在异质性影响。本部分将分区域对统筹养老保险的消费效应进行分析,根据国家统计局四大经济区的划分方法检验城乡养老保险统筹后农村家庭的消费变化,估计结果报告见表6。

表6中第1~4列对应不同区域的估计结果。对比来看,参与统筹养老保险对于东北地区农村家庭的影响最大,使其总消费提升28.5%,东部和中部地区农村家庭总消费也分别增加12%和15.2%,但是西部农村家庭的消费没有明显上升,这一发现与李晓楠和李锐的结论较为相似[29]。出现这种现象的原因可能是城乡养老保险统筹后,养老保险待遇由个人账户和基础养老金两部分构成,前者由个人缴费,后者则由中央政府确定最低标准后,地方政府根据实际情况进行发放(1)参考《国务院关于建立统一的城乡居民基本养老保险制度的意见》(国发〔2014〕8号)。。受益于地区经济快速发展,东北部、东部和中部地区财政状况相对较好,有能力为城乡养老保险统筹配套较高标准的补贴,因此可以缓解农村家庭的预算约束,提升居民的消费意愿,促进家庭总消费增加。西部地区经济发展长期滞后,农村家庭基础消费水平较低,而地方财政较为困难,导致城乡养老保险统筹后地方政府配套的保费仍然较少,因此无法提升农民的消费水平[23]。

表6 城乡养老保险统筹对农村家庭消费影响的异质性分析

(五)机制分析

证实了农村家庭参与统筹养老保险会促进家庭的消费后,进一步分析养老保险统筹政策通过何种机制影响到农村家庭的消费。首先,参与城乡统筹居民社会养老保险的保费收益会提供一笔稳定的现金资产,可以调整家庭的预算约束,从而影响家庭的消费行为。参考李涛和陈斌开的方法,使用家庭总负债与家庭总资产的比值构建家庭预算约束指标,理论上此比值越高,该家庭更容易受到预算约束的影响,从而改变消费行为[2];其次,根据预防性储蓄理论,消费者进行储蓄主要是为了防范未来的不确定性风险,因此本文从家庭是否持有存款、是否持有活期存款和是否持有定期存款三个层面来验证预防性储蓄渠道的影响。直观上,养老保险统筹政策减少了家庭养老方面的风险,因此家庭可能会减少储蓄,提升当前消费水平。结果汇报在表7中。

表7 城乡养老保险统筹对农村家庭消费影响的机制分析

表7中第1列表示对家庭预算约束指标回归的结果。第2~4列分别展示了农村家庭参与养老保险统筹对家庭持有存款、活期存款和定期存款影响的回归结果。从第1列可以看出,预算约束指标的交互项系数发生了显著下降,这意味着参与城乡居民社会养老保险通过降低农村家庭的预算约束,进而提高家庭的消费行为。从第2~4列中,可以看出参与养老保险统筹使得家庭持有活期存款的概率下降,但对于定期存款影响不大。这是因为传统观念上,家庭进行定期储蓄主要是用于防范较大风险或进行投资,而活期存款存取便捷、利息收入较低,主要用于日常消费。因此养老保险虽然能够缓解家庭部分风险,家庭仍会保留定期存款抵御未来风险,保留部分活期存款进行消费。总体来看,参与养老保险统筹会通过预防性储蓄机制影响家庭的消费决策,该结果也符合马光荣和周广肃的观点[4]。

五、结论与政策建议

本文使用中国家庭金融追踪调查数据,基于双重差分法(DID),评估了城乡养老保险统筹对农村家庭消费水平的影响。研究发现农村家庭由原先的新农保转向城乡养老保险统筹后,消费水平总体提高10.6%,其中,生存型消费提高7.8%,发展型消费上升24.8%。同时,参加城乡养老保险后农村家庭的消费结构进一步优化,主要表现在以衣物消费、耐用品消费为代表的生存型消费和以教育消费为代表的发展型消费显著增加。在区域差异上,城乡养老保险统筹对农村家庭消费水平的促进作用主要体现在东北部、东部、中部地区。进一步地,本文发现城乡统一居民社会养老保险可能通过降低农村家庭的预算约束以及预防性储蓄,进而提高家庭的消费水平。统筹城乡养老保险的政策目的是为缩小城乡养老保障水平的差距,提升人民群众的幸福感和获得感,文中分析的结论实证分析结果已经显示参加养老保险统筹后农村家庭的消费水平显著提升。同时,实证结果也证实,农村家庭在消费结构的改善上仍然有上升空间。鉴于此本文提出如下政策建议:

首先,政府应继续以城乡养老保险统筹作为新时期养老保险改革的重点,加大对农村地区的政策扶持力度,优化城乡养老保险的支付水平和支付结构。从本质上来看,城乡养老保险统筹并不是为了使养老保险制度向福利化方向发展,而是对现有养老保险体系的改革和完善,城乡养老保险统筹对于农村家庭的消费结构改善存在正面影响,即显著提高了生存型消费和发展型消费,但从具体消费项目上来看,农民的娱乐型消费并未增加。背后可能的原因在于现阶段城乡养老保险的保障水平仍然有限,农户领取了养老保险金后仍然主要用于基本的生活消费和初步的发展型消费。因此,在进行城乡养老保险改革时期,政府可以适当提升对农户个人账户的补贴幅度,激励农村家庭参与城乡养老保险统筹的积极性,使农村家庭在基本的生存和发展消费问题解决之后向更高层次的消费水平迈进,从本质上提升人民群众的获得感和幸福感。

其次,养老保险统筹要进一步考虑区域发展差异,做到因地制宜。经验证据显示,现阶段城乡养老保险统筹对农村家庭消费的正面影响主要体现在东北部、东部和中部地区,西部地区并未受到影响。因此要充分考虑区域差异,力争养老保险统筹的效果更加全面。在东部地区,可以鼓励养老保险的形式更加多样,尝试养老保险和商业保险融合参保的模式,满足东部地区人民群众对高质量养老的需求,解决其生活的后顾之忧。对于中部地区,则可以在维持现有养老保险补偿标准的基础上,充分发挥养老保险保基本、促分配的作用。对于西部地区,则应该重点关注提升养老保险的保障水平,在现有基础上开设针对农村家庭、低收入家庭、老年人口、贫困人口的专项养老补贴,以全方位、多层次发挥城乡养老保险统筹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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