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认识边界
2022-04-25柳晓丹
柳晓丹
摘要:认识是一个动态的过程,认知的主体自然设定为“自我”,“自我”也正是反思的客体。近代哲学关于认识论基础问题的研究有认识论和唯理论两种观点。从认识知觉的底层逻辑进行论证,以自我的实在性为前提,当感知的载体是A=A时指明了普遍性的“是”,当A≠A则是指明了偶然性与特殊性的“此”,自我与非我之间在相互规定和相互否定中运动;以自我的时间性为逻辑起点,自我意识的双重辩证下主客达成统一,推出“认识”即是时间性作用下的自我活动,是自我的一种体验流式的“存在方式”。从时间的序列形式探讨“认识”与“疑惑”的辩证关系,这两者都在同一个“自我之中”,推出理性通过有序化去消解非我,建立意义本质。
关键词:黑格尔;费希特;康德;海德格尔
中图分类号:B017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5-6916(2022)01-0141-04
关于认识论的问题,当代哲学主要讨论的是知识论(theory of knowledge),就是知识本身的成真条件。然而,近代哲学认识论(epistemology)研究的是认识能力和有效性的问题。从笛卡尔开始,在近代认识论研究上主要有两条路:一条是以洛克、贝克莱、休谟为代表的经验主义,一条是以斯宾诺莎、莱布尼茨为代表的唯理论。从康德开始,德国古典哲学就试图调和两者。康德认为知识的确定性不是来自于客体,而来自于主体的能力,他为理性划分了界限,区分了物自体和现象,提出知性的应用应当在现象界之内,理性在知识领域里只有范导性的作用,而在构建性方面是无能为力的。
一、理性的无源之水
关于认识论的问题,在以往的哲学史中主要有两种区别较大的观点:一种以笛卡尔等人为主的方法,被称为唯理论,认为经验所给我们的东西并不可靠,人们有且只有凭借与生俱来的理性能力才能获得普遍性和必然性的知识;另一种看法是以培根、洛克等人为主的经验论,他们认为认识是从经验开始的,而且只有从经验中来并在经验之中才能获得知识,所以知识是不可能具有普遍性与必然性的。
经验论者发现了知识开始于经验这一重要的、正确的原则,却没有为知识找到一个可靠的基础,缺乏真理的权威性,就像奠基沙地上的大楼,随时有坍塌之虞;唯理者恰恰相反,他们为知识找到了可靠的基础,但它们却是由心灵闭门造车而来,仔细思量却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康德在《未来形而上学导论》中所言:“我说,作为我们感官对象而存在于我们之外的物是已有的,只是这些物本身可能是什么样子,我们一点儿也不知道,我们只知道它们的现象,也就是当它们作用于我们的感官时在我们之内所产生的表象。”康德去二者之短,提出知识来自于经验,如果它有普通性与必然性,那么它必须依靠理性。经验上升为知识,是何以可能的呢?是人类具有的一种先天的认识能力——感性、知性和理性。其中“感性直观知识”,康德称之为数学知识。以经验作为材料又以先天的抽象运算能力作为后盾的知识,即以知性能力构建的知识为科学知识。理性是抛开经验去窥探那个超越现象世界的彼岸,那么理性构建的是形而上学的知识。然而超越经验是人类的一大难题,那么物自体的彼岸,人类的理性能否触及得到?
二、认识的动态,自我的设定
以下分别从黑格尔、康德、费希特的角度进行论述。
当我们说出“人到底能认识什么”,就意味着已经开始反思了,反思的对象是“认识”。这句话包括以下两层意思:第一,并不只是要知道认识了什么,而更要知道人认识不了什么。第二,追究认识的结果和认识的对象之间的关系。认识是一个动态的过程,就是从未知到已知的过程。我们只能和已知接触,正是因为隔离才成为未知。从某种意义上说,未知永远和我们无关。那么人们为何有动力去纠葛于未知呢?因为生命是一个“逆”的形式,或者用黑格尔的说法是持存的否定性。作为自我意识的否定本质,作为世界整体的一部分。就是“一部分”这个词,让它和整体行动相差别,否则也不会有部分的界限了。这个界限,或者说一个事物是一个事物,是偶然建立的,是差别性让一事物作为形式和它的本质诞生。于是维护这个差异性,但是这个个别又在以自我扬弃的方式和他物相联系,改变各自的自在自为,于是就存在“认识”的问题。
我们把认知的主体自然设定为“自我”,而这个设定终究还是由“自我”来完成。这个主体,自然是“自我”反思的客体。而认识的客体,也最终以“自我”的实在性为前提。所以主体和客体,都是在自我的设定中。这个看似矛盾的辩证,毋宁说,所谓认知的“主体和客体”,是“自我意识”的“普遍性”“自在性”和自我意识的“偶然性”“特别性”的相互规定。反思这个“认识”的此刻追问“人可以认识什么”的这个“自我意识”,反而成了“中介”。或者说是黑格尔说的“主人的自我意识”,于是所谓“认识”和“认识的可能”或者“能够认识什么”的反思,就成了“根据”之始的“自我”(必然性的存在)的“自在自为”和“自我的偶然性”之间的关系研究了。这都在自我内部,也就是认识的主客体都在那个必然存在的“自我”之中。说其是“必然的存在”,因为关于一切认识知觉的最底层根据的逻辑是A=A,而这个直截的“必然”来自“自我”的设定。于是“我”成为一切逻辑的最直截的“基点”。也就是最终的必然存在、感知的尺度和载体,甚至怀疑的否定性也是在“自我”为主语的前提下运动的。这个A≠A的设定也来自“我”,前者(A=A)代表了“概念”的普遍性,指明了“是”。后者(A≠A)代表了现象变化的“偶然性”和“特殊性”,指明了“此”。这个“是”与“此”,在“自我”这个“存在者”的“此在”下以“认识”的表象照面。到这里,“认知”的过程和内容似乎就是从A=A过渡到A≠A再从A≠A返回到A=A,背后得从“我是我”过渡到“我不是我”,再到“非我是我”。
这里分析一下费希特说的,自我和非我之间的相互规定与相互否定。然而,这二者都是“我”的设定结果。那个作为存在者,“源始”的“我”,用“非我”规定否定出“自我”的实在性。所以看似雙重的“自我”其实是先验的自我和感性经验的偶然性下的自我的统一或重叠。这里就可以再回到上述说的,认识就是从“我是我”过渡到“我不是我”,再到“非我是我”,我即是世界(这句话背后是先验和经验统一在自我意识里)。这一系列过渡,是通过“理性”工作的。
康德提出了“世界有一必然存在”和“世界没有一必然存在”的二律背反,恰恰从费希特的“我”和“非我”的设定,其“源始”直截根据于“自我”,也就是那个“世界中的必然性存在”——“自我”,到黑格尔的“自我意识的双重性辩证”,很好地用辩证法统一化解了这个“必然性”的二律背反。这背后也解决了“认识”这个概念,让认识的主体和对象互相统一而运动,不再是在各自界限内的隔离,把自我屏蔽在物自体的黑暗世界之外,让“自我”承载了先验悟性的普遍性与后天经验的偶然性,把“自我”和“非我”的运动,明示为“自我”的“先验与经验”的统一。在康德论述关于世界的必然性存在的二律背反时,他抓住了“时间性”这个对于“经验”的最底层基础。这里提到康德的这个二律背反,是因为他的关于这个问题的思辨,虽然没有直接给出认识的能动法则,但是他的剖析对我们挖掘认识主体和客体的哲学层的奥秘有很大的启发。
三、自我的时间性逻辑起点
时间性这个经验的基础,也是A≠A的根源,以偶然性特殊性被自我规定到“非我”里的即是对方的“时间性”。如果A=A,那么在自我的理性下,对方是确定的。确定性是“自我”的属性(笛卡尔的“思”即是自我的必然存在),而时间性造就的A≠A,这个不确定性被自我否定为非我。这里不确定的时间性虽可以说是他者或认识对象的时间性,毋宁说是“自我”的“存在”的时间性,因为后者说法更能与“认识”的能动、认识的起始与运动有直接的揭示。
谢林很不满于黑格尔以概念为“源”始支撑事物的发展扬弃。黑格尔的能动交给了事物包括自我中本来拥有的“否定性”,笔者认为不如直接地说“自我的时间性”。这个说法似乎并不直观,但是更有哲学意义的思辨效力。因为在我们的直观感性里,时间性是属于他物的,但是对于解析“认识”而言,把“时间性”归入“自我”,则是非常高妙的契机。这是窥探自我以及认识的辩证关系的关键点,也就是把“时间性”归入“认识的主体”一边,同时它又以客体呈现。由于时间性是自身否定性的能动之源,这里“自我”就成为认识的动力和根源。对于自我,时间性是有一个逻辑上的起点的,我们总是用“之前”去认识“之后”,而这个以“自我”为动力的“认识”,它的“之前”逻辑上的起点就是“自我”的存在,也就是前面说的“必然存在”。对于“认识”而言,在没有它之前,认识即成为时间性作用下的自我活动,这成为“自我”的一种“存在方式”。
就如佛教说的“一个念头接着一个念头”或者如现象学里说的“体验流”。“认识”成为了本在自在的那个自我,面对时间性下自我的感性经验——“此时的自我意识”,它成就认识的客体。认识的主体与客体就可以转述为,“自在的自我意识”和“此时的自我意识”。原来认识的主体和客体,是“同一”的,二者只是后者在时间性下显示。一个非时间的自我(自在自我),以序列秩序的形式展示,或者说我们需要知道,认识的本质是赋予现象对象以“序列”,也就是因果体系。
毫无疑问,人类的理性是建立时间性序列的工具。似乎人们会把“认识”和“疑惑”联系起来,甚至把后者当作“认识”的起因。那么什么是“疑惑”?它是不是那些超出“自我”的经验?显然不是。前面已经论述了“自我”作为必然的存在,自在的那个自我,它是“确定和不确定”“我和非我”的根据和基础,所以“疑惑”的对象并不超出“自我”。人只能在“自我”之内“疑惑”或者“认识”。但是这里必须强调,这并不意味着客观世界的不存在。所以那个自在自我统领的“认识”和“疑惑”,我与非我的只是经验世界,而经验世界背后还有一个物自体世界(也就是“缸中之脑”)在哲学上是不成立的,为了强调避免落入“缸中之脑”的认知,笔者试着剖析“缸中之脑”的不可能。因为“缸中之脑”的意识内容以及客体,完全等于主体,并没有物自体世界。于是自我意识的偶然性和特殊性是有限的,也就是“缸中之脑”的时间性是有限的。因为推动意识持续的是自我和非我的互相规定与扬弃,也就是“缸中之脑”在没有物自体世界的前提下,其非我以及自我的个别性是非常有限的,其会迅速被自我扬弃而很快全部消解成为“自我”。完全没有自我和非我的对立,意识也随之停滞,进入无意识的运动。于是没有了那个时间属性的“此时的自我意识”,只留下那个“必然性存在”的非时间性的“自在的自我”。一个闭环的棋盘其斗争是有限的,所以“缸中之脑”在哲学上,其无法支撑意识的运动,甚至这个意识运动在没有外在物自体世界的介入,其起始和启动都是荒谬而不可能的。
四、疑惑与认识的辩证
“疑惑”和“认识”只能在“自我”中存在,疑惑不能超出自在的自我,“疑惑”不直接来自物自体。物自体仅仅只造就“此刻的自我意识”以及“非我”的持续存在(自我的否定性)。物自体仅仅只提供给“自在自我”以时间性,而疑惑的本质是:理性在时间性下“此刻自我意识”或者说经验中的偶然性特殊性的秩序化的定位延迟(判断延迟),以他者身份照面却未被自我理性扬弃的部分,也就是中介滞后,那个作为中介的“主人自我意识”工作滞后,这背后暗含着一个信息:疑惑和认识。
后者是前者的结果,他们都在同一个“自我之中”,只是时差使其成为二者。对于此在,此刻的自我意识,疑惑伴随生存论上的焦虑甚至恐惧。但是我们要知道,没有超出自我的疑惑,自然没有超出理性的疑惑。不存在绝对的疑惑的超载,只有解答的延时,或者理性的暂时缺席。俗语“时间可以治愈一切”无意间暴露了最玄妙的哲理。
因为问题都是时间带来的,疑惑也是时差带来的,那么关于“认识和疑惑”问题就明晰了。就是缩短这个时差,也就是面对此在的偶然和感知,尽快让理性到来,通过其有序化,把非我消解成自我,杂多的现象材料,有待自我去建立秩序,形成意义本质。从非我成为自我,自我吞并“世界”,还是世界消解了“我”?这两个同样反时间性的结果,却是“本质”的“绝对化”和“虚无”的“绝对化”。两个极端相反的指向,后者是反生命的,至于生命的诠释参考黑格尔精神现象学。如果只留下前者,有心人会发现,这便是东方的陆(九渊)王(阳明)心学。至于陆王心学,也算“牧童遥指杏花村”,或者只是说“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个中微妙,彼此自知。
五、结语
对于人能够认识什么,人们容易陷入物理或科学的范畴去思考,而本文从主体到客体的同一的视角进行了比较新颖和深刻的剖析。笔者把经验表象世界对于未知无能为力的部分,重新以自我非我的辩证归属,重新思辨了“认识”的内涵,以及认识的“分对象”。使用了从费希特自我非我的同一到黑格尔主奴意识的辩证原理,使认识的问题提升到另一个哲学辩证的维度,重新诠释了动态的主客体关系。在认识的主客体的辩证运动中,以海德格尔的存在主义此在理论关照认识问题,用主体先验的无限消解了未知的偶然经验的无限,最终落足东方心学鉴赏直观维度,指向更有意义的思考,统一了认知上主客体的对立。
参考文献:
[1]黑格尔.逻辑学[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
[2]黑格尔.小逻辑[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0.
[3]费希特.全部知識学的基础[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6.
[4]谢林.启示哲学导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9.
[5]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9.
[6]康德.纯粹理性批判[M].北京:商务印书馆,19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