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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学霸的距离:一张30万救父欠条

2022-04-25熊猫白

知音·下半月 2022年4期
关键词:母亲

熊猫白

畅销书《岛上书店》中说:“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有最艰难的那一年。迈过去了,人生便会变得高远而辽阔。”对于90后小伙张晓涛而言,那一年,他战胜了苦难。

以下,是他的自述:

高考放榜那天,父亲突遇车祸瘫痪

我叫张晓涛,1996年出生于陕西省东部一个小县城。父亲是一名出租车司机,母亲是全职主妇。

2014年6月25日那天,高考出成绩。当518分出现在电脑上,父母拍着我的肩膀一遍遍重复:“好样的!好样的!”要知道,在高三模考里,我最高分也才481分,这个成绩,让爸妈对我的期待值拉满……

中午,父亲对我笑着说:“我去买些菜,给你好好庆祝。”说完,昂首挺胸地出去了。父亲出去了很久,都没有回来。一通电话响起,母亲沉下脸来,拉起我胳膊边走边说:“快去医院,你爸被车撞了。”

一瞬间,我的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敲中,很痛很闷。

等我们脚踩拖鞋赶到医院时,父亲已经被送进急救室。昏暗的灯光下,我跟母亲蜷缩在墙角,抽噎声不断。过了一会儿,母亲摸了摸我的背说:“没事的,你爸那么好一个人,阎王爷不会收他的。”

是啊,父亲是那么善良,平日里不论晚上回来有多累,对于邻居的请求也都是竭尽所能;路上遇到伤残的老人了,就算放下乘客也要载他们一程;即使挣的钱不多,也会在别的地方遭灾时捐上几百几千。这样的人,怎么会那么早离开人世呢。

夜幕降临,一群护士推着父亲出了手术室。我和母亲冲过去,看到全身包满纱布的父亲,鼻头一酸,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主治医生说,父亲的生命已脱离危险,但脊髓遭到了损伤,需要及时送往大医院治疗。于是,我们连夜赶往西安市的医院。父亲住进重症监护室,我和母亲在门外干坐了一宿。

在那个夜晚,关于父亲的记忆不断浮现在我脑海。印象中,他一直早出晚归,一直不曾生过病,一直都是那几套洗得发白的蓝色工作服。唯一变化的,是他渐渐斑白的头发和驼起的后背。这些都是我不曾在意的,我在意的只是该怎么让爸妈给我买名牌衣服,放学后该怎样和朋友去网吧玩。我开始懊恼,都是因为我,父亲才会躺在这里,我想要父亲早点醒过来。

父亲为不完全性脊髓损伤,如果积极配合治疗,再加上后期康复训练,有很大概率恢复正常。但是目前,腰部以下瘫痪。

回到病房,父亲双臂撑在身体两侧,涨红的脖子和脑袋向上使力,但这些都只使上侧背部稍稍离开床面。我们一边喊着“快躺好”,一边快步走过去扶他。父亲甩开我们的手吼道:“别动我,我没事!”

中午的时候,我们买了粥和香蕉,回来时父亲已经睡着了,但是病房中充斥着一股臭味,母亲让我赶快喊护士换床单,自己则拿盆准备帮父亲擦洗。母亲将毛巾沾湿,从小腿开始一点点往上擦。

我缓了好一会儿,才帮忙把下面的被褥抽走。父亲睁开眼看到这一幕,破口大骂。眼见我们依旧围着他,他用还插着针头的手将被子、水杯、吊瓶通通扔在地上。我们默不作声,将散落的东西一一捡起。

两三分钟后,主治医生和几名中年女护士赶过来,她们很快便将父亲的身体清洗干净。主治医生一再向父亲解释,这不是不治之症,好好配合治疗可以重新站起来。医生建议我们请个护工,得知护工一天最少三百块后,母亲摇头放弃了。

我们在病房中支了张小床,两人轮换睡上几个小时,每天检查父亲的导尿管,一早一晚用手帮父亲将大便掏出来,中午帮父亲翻身子擦洗。起初,父亲不让我们碰他。后来,我们将骂声置若罔闻,他也就习惯了,但只要我们鼻子皱一下,嘴角咧一下,他就轻则谩骂,重则摔东西。

那段时间,父亲暴躁易怒,我们母子像失去帆的船,在风雨里飘摇。

父亲闹自杀,我说:“我复读,有30万!”

7月2日傍晚,我从睡梦中惊醒,父亲睡了,母亲不见了。经过楼梯口,我看到一个人披发坐在楼梯上,正是母亲。她正打电话,我听了一会儿,明白她要卖车。我问:“干吗要卖车,车卖了爸以后咋办?”母亲红了眼眶:“不卖车,你爸连以后都没有了。”

这时,我才知道,父亲出车祸的时候周围没什么人,那地方又没有监控,肇事车辆当时就跑了,警察到现在也还没有找到。

这段时间,家中积蓄已经花光,母亲给亲朋好友打电话,一听说父亲脊髓受了伤,都觉得父亲再也站不起来了,他们不肯借钱给我们。

两天后,父亲就要做手术了,手术费就得七八万,后期还会有康复治疗费用。父亲从前仗着身体好,也没给自己交医保,眼下只有卖车这一条路。

母亲虽然不是很懂,但也知道两年前花30多万买的车,现在按市场价也应该在25万左右。可收车的人却给出10多万的价格,让母亲心寒。忽明忽暗的楼道内,她泪水如雨点般滑落。

手术前一天早晨,有护士来催我们缴费。母亲近乎哀求地拉着护士的胳膊说:“钱马上筹齐,能不能先安排手术?”护士表示很为难。当天,母亲只能以10万多的价格将出租车卖掉。好在,手术是成功的,父亲的下半身有了知觉,大小便虽然还需要帮助,但已经能够自己简单控制了。

7月14日上午,主治医生笑着进来说:“现在患者各项指标都在恢复,早点做好康复训练的准备,这样恢复正常的概率会大很多。一月一个疗程,一个疗程花费是三万左右,最少需要一年时间。”

夏日的阳光是燥热的,但一連串数字让我们如同置身冰窖。

医生走后没多久,父亲睁开眼说:“有点饿了,想吃以前家里做的那种蒸蛋,你们能不能买点来给我。”这是父亲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轻声细语,我们连声答应,找了好几家饭馆才买到蒸蛋。

当我们赶回病房时,父亲脑门上流着血,两个护士正一手拽着父亲的胳膊,一手按着他的头,嘴里喊着:“您别激动!”我这才知道,父亲把我们支开,就是想撞墙自杀。

母亲拉着父亲的手,泪流满面地吼:“负债就负债,不管欠多少钱,只要我们这个家还在,那就能还完。但你要是死了,我也不会独活,你让儿子一个人怎么办?”眼看父亲沉默,母亲柔声道:“你只管好好配合治疗,其他的交给我们就行。”父亲点点头。那几天,母亲四处筹钱,苍白的脸色透露着答案。

7月底,医生给的最后期限马上到了,西安市一家补习学校校长找到我和母亲。他听说了我家的情况,说可以先借给我们30万,条件是我去那里复读一年,如果高考分数能比今年高100分,钱就不用还;但如果不能,那就得在三年内连本带利地还清。

他的话让我忽然意识到,我小小的肩膀也能承担起家庭责任了,我也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让父亲重新站起来。我告诉母亲:“妈,让我去吧。”

我知道,这是一份豪赌。赌赢了,皆大欢喜,赌输了,不堪重负。可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呢?

就这样,我跟这位校长签订了一纸协议。拿到钱后,母亲马上交了康复训练的费用。

父亲得知是我用复读换取这30万借款后,他沉默了很久,然后抬头望着我们说:“你们娘俩辛苦了,我会努力配合训练,争取早日扛起这个家。”那一刻,我看到父亲眼神里有歉意、愧疚,还有坚定与信心。

8月初,母亲在医院陪着父亲做康复训练,我则依照协议去复读。学校是寄宿制,一周只放一天假。

刚到校第一周,虽然我强迫自己认真听讲、记笔记,但因为两个月没摸书,我难以跟上进度。

放假那一天,我心事重重地走进病房。父母没有問我学得怎么样,反而在意我吃住是否习惯,劝我压力不要太大。父亲掀开被子,动了动脚趾,咧开嘴笑着说:“儿子,你看我脚趾头能动了。”

我被父亲这份喜悦所感染。临走前看到床上的父亲一次又一次将杠铃举起又放下,不停颤抖的手臂并没有让他停下,反而咬着腮帮子瞪大眼睛继续向上举。这一幕让我脑海里嗡鸣声不止,跟父亲身体康复的难度相比,我学习上遇到的困难算什么呢。

回到学校,我重新调整了思路,就像父亲一点点恢复身体一样,我也努力将知识一点点吸收进脑里。每次回去,我跟爸爸都相互汇报自己取得的成绩。

一家人的合力:救父成功,逆袭学霸

当然,努力的路上也免不了嘲笑和阻碍。平时在教室里,我旁边总有那么几个人,他们聊八卦、游戏,反正就是不聊学习。我没有理会,只想认真听讲,课后多做题。我的“不合群”很快引起他们的兴趣。

他们嘲笑我:“呦,大学霸这么努力,是准备考清华还是北大呀?”“这么用功的人怎么跟我们这些人在一个教室复读?”我的沉默让他们变得更加肆无忌惮,他们会在我做题的时候突然将我的作业本抽走,也会在我睡觉时突然朝我脸上洒冷水,然后装作抱歉的样子拱手说:“真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好多次我都想冲上去跟他们拼了,但是一想起父亲卧病在床、家里债台高筑,我又压下心中的愤怒,将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化作黑夜的泪水。后来日子久了,他们大概也觉得腻了,这样戏弄的日子才算到头。

腊月二十八,爷爷奶奶突然打来电话,问父亲瘫痪是不是真的。之前担心他们年龄大,我们隐瞒了这件事。面对老人的质问,父母坚决再三保证一定会好起来。他们的关切,让我们都更迫切地想要走出困境。

那个年,是在病房里过的。窗外烟花绚烂,我们没有春晚,没有年夜饭,有的只是我在床边奋笔疾书、母亲扶着父亲慢慢行走的情景。虽然少了欢声笑语,但看着父亲蹒跚的身影,我的心里无比踏实。

3月中旬,父亲基本恢复正常,只是再也不能干重活和开车。出院那天,父亲来找我说:“儿子,往后啥事都有我在前面顶着,你就轻松学,不要有啥压力,知道不?”我揉了揉泛红的眼眶,“嗯”了一声。

他们回老家看望过爷爷奶奶后,用手头剩余的钱,在县里开了个家常菜馆。母亲厨艺一直很好,她主动担任起大厨的角色,父亲则负责采购,出纳,管理。

他们将这个饭馆看作是我们家重新翻身的希望,对于每一个细节都很用心。母亲坚持保持菜的特色,所有材料都按照家用标准买。父亲则在就餐区和厨房中间安了一面玻璃,说是让大家吃得放心。

一个个好消息鼓励着我,让我心无旁骛地向高考做最后冲刺。高考那两天,父母关门歇业,每门考试父亲一定亲自陪着我去学校。

高考结束以后,我们都很默契,谁也没有去提成绩的事。

每天早上8点,我都会和父亲去菜市场买食材,清洗干净后,母亲再进行二次加工。11点开门营业,父亲负责前台,母亲负责后厨,我负责跑腿。

晚上忙完回到家里,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聊着今天的收成。谈笑间,所有的疲累消失不见。

2015年6月25日,高考成绩公布,630分!看到成绩那一刻,笼罩在我们心头的乌云终于散尽,所有的汗水变成了喜悦的泪水。30万我不用还了!

得知我金榜题名,父亲身体康复,我家生意也红红火火,曾经拒绝借钱的亲戚也纷纷上门送来红包。

那年9月,我去了一所名牌师范大学。开学不久,我就找了一份家教。一个月后,我拿到3000元的工资。大学四年,我年年得奖学金,时光匆匆而充实。

2019年7月,我回到西安,成了一名高中物理老师。站在讲台上,我经常给学生讲我的故事,希望他们好好学习,不要沉迷游戏和玩乐。

2022年新年,我和父母攒够首付的钱,终于买下了城里的房子。

除夕当晚,家里欢声笑语,窗外烟花璀璨,我又想起了那个在医院度过的特殊春节。一个人,只要不被苦难击垮,就有苦尽甘来的一天。你们说,对吗?

为了父亲,这个儿子背水一战。

编辑/王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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