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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云在江西的日子(三)

2022-04-25余玮

党史纵览 2022年4期
关键词:炊事员干休所陈云

余玮

对子女严格要求

1969年10月,陈云由北京来到江西时,几乎没带什么个人用品,行李里最引人注目的是30个木箱,每个箱子都装着满满的书。

陈云平时话不多,也从不下象棋、打麻将、打扑克牌,读书看报是他唯一的爱好。住在青云谱干休所的那段日子里,他孜孜不倦地重读了《资本论》《马克思恩格斯选集》《列宁选集》《斯大林文选》等经典著作,读了两遍《毛泽东选集》1—4卷。他还联系中国实际,研究中国社会主义经济建设中的若干问题,同时,也读了不少鲁迅的作品。

陈云的子女们曾集体撰文回忆说:“‘文化大革命期间,父亲受到严重冲击,一度被迫离开北京到江西‘蹲点,这反而给他提供了又一个极好的读书学习的机会。”“翻开父亲读过的这些书,我们清楚地看到他用钢笔和不同颜色的铅笔在上面画的大量的道道、杠杠、圈圈,以及写下的一些批注。当时父亲已是年近七旬的老人了,又身处逆境之中,看着这些熟悉的字迹,可以想象他老人家是怎样全神贯注地在读着书,又是怎样专心致志地在思考着有关党和国家前途、命运的大问题。”

陈云与妻子于若木生有5个孩子:两男三女。在当时特定的历史条件下,陈云的家庭和许多普通家庭一样,一家7口人被分散于全国各地。陈云化名“陈元方”南下江西,而于若木先是被下放到湖南衡东“五七”干校;后又被迫害关押;他们的5个孩子分别去了干校、农村、工厂、部队。在此期间,这些孩子都经受了艰苦生活的锻炼。幸运的是,他们被当成“可教育好的子女”对待,没有受到太多歧视,最后,被地方和部队保送到大学学习,成为工农兵学员,毕业后都在各自的岗位上奋发有为。

1970年12月8日,在北京怀柔农村任教的二女儿陈伟华给远在南昌的父亲写了封信,诉说了自己的学习愿望。陈云接到信后,当天就怀着“万分欢喜”的心情给女儿回信。在信中,他要求女儿首先学习马克思主义的哲学著作,说“哲学是马列主义根本中的根本”。同时,为了使女儿了解国内外形势,把学习理论与学习时事结合起来,他要求女儿每天阅读《参考消息》《人民日报》《北京日报》等报刊。此外,为了使陈伟华能更好地理解马列著作,陈云还要求她多看中国近代史和世界革命史方面的书,并且具体教她怎样才能找到这方面的书。他在信中告诉陈伟华:“马克思、恩格斯、列宁的著作很多,但我看来,只要10本到15本就可以了。”然后,他又要求女儿重点学习《马克思恩格斯全集》《共产党宣言》和《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等著作和文章。这封信看似是父亲给女儿的一封普通家书,但更是一本指导青年如何学习理论的教科书,在现在看来仍然具有指导作用!

1971年春节,陈云的长子陈元带着未婚妻来到青云谱探望父亲并举行婚礼。婚礼非常简单,没有聘礼嫁妆,也没有举行仪式。新房里陈设的是干休所配发的旧床架、铺板,床上盖的是从干休所借的军用草绿色被子。陈元这次办喜事,陈云只给了200块钱(据了解,陈云给每个孩子结婚用的钱数都是一样)。

陈元结婚,事前没有声张,大家一点儿也不知道。那一天,陈云的警卫员李奇找到干休所政委尤云儒、副所长沈玉贵,说:“首长找两位领导有事。”尤云儒、沈玉贵两人听说陈云有事,就急忙前往陈云的住所。

客厅里已聚集了一群人,两人向陈云敬礼问好。陈云微笑着招呼大家:“坐下!坐下!”随后说:“今天,我儿子陈元结婚。他们新事新办,没有酒席,我只是买点烟、水果糖,大家在一起玩玩。你们不会有意见吧?来,一起吃糖、抽烟、喝茶。”大家听了都热烈鼓掌。

“喜烟喜糖,按照中国的风俗习惯嘛,一定要吃的。”陈云一边散发烟与糖,一边高兴地说。沈玉贵环顾四周,发现除了墙上贴着的大红双喜字以外,整个房间真看不出一点新房的样子。尽管如此,新郎新娘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沈玉贵不禁心里感慨:这就是一位老革命家为自己孩子办的婚礼呀!

第二天,陈云嘱咐秘书萧华光将两斤水果糖、一包前门烟送到干休所值班室,请干休所的工作人员吃喜糖、抽喜烟。大家这才知道陈云大儿子结婚的事,纷纷感叹说:“没有想到,一位高级领导人的孩子婚礼办得这么简朴!”

这年4月,陈伟华到南昌看望父亲。一天,吃过晚饭后,陈云把她叫到身边,说:“你要多了解世界大事,爸爸送你一本《世界知识年鉴》,这几天你把它通读下来,我要提出问题让你回答。”就这样,在南昌探亲的20多天里,陈伟华大部分时间是在读书中度过的。陈伟华回忆说:“南昌的生活条件比起北京来要差得很远,春天暖气停了以后,有时刮起大风,温度降得很低,屋里还要生一盆炭火。我看到父亲就在这样的环境下,每天都要读书到深夜11点以后。”

有一次,江西化工石油机械厂办公室主任马骏来到干休所,陈云笑着对他说:“老马,今天来了新炊事员!”马骏闻言步入厨房,看见一个姑娘围着围裙,正在那里忙碌。姑娘见到马骏,幽默地问道:“我像不像炊事员?”原来,她是陈云的大女儿陳伟力。

陈云的厨师老汪是江苏镇江人,跟随陈云多年,知道他的口味,不时给他做点如豆板酥、清蒸鱼之类爱吃的菜。有一段时间,老汪生病,为让他安心养病,陈云把在干校下放的女儿陈伟力叫来帮助做饭。后来,老汪的家人病故,需要回家奔丧,因为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厨师,陈伟力便继续留了下来。陈伟力那时每月工资是56元,陈云觉得她离开了干校,到这里代替老汪做饭,就不能再拿干校的那份工资了。于是,他与陈伟力商量:“我们都是共产党员,没有去上班,没有工作,就不能白拿工资。”陈云硬是把女儿在干校的那份工资退了,改由自己按月给女儿发。

在江西的日子里,陈云分散于各地的子女们都先后来到青云谱看望、陪伴过他,这多少给了这位老人一些安慰。尽管承受着巨大的政治压力,但他丝毫没有悲观失望的情绪,相反,还享受着和子女们在一起读书学习的生活。他告诉子女们,学好理论是政治上进步的基础,学好哲学尤其重要;掌握了唯物辩证法,就有了观察问题的立场、观点,更有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帮助群众解决问题

陈云非常平易近人,日常生活中,他很愿意深入百姓之中,与他们谈心,向他们了解情况,并帮助他们解决问题。

每逢建军节、国庆节、元旦和春节等节日,干休所都会组织工休人员会餐。大家自然忘不了陈云,每次会餐前夕,干休所领导和工作人员都要上门邀请陈云与大家一道会餐。可陈云总是说:“谢谢大家,我不参加,我不参加。等你们会完餐,我去看看你们。”等到会餐快要结束时,陈云才会来到餐厅。一进餐厅门,他就拱着双手对大家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在此,祝大家节日愉快!”陈云的出现,立即把会餐的喜庆气氛又推向高潮。

1969年12月的一天,陈云参加金工车间车工班学习会后,问工友龚火生:“火生,你家住在哪里呀?”龚火生回答说:“住在厂里生活区第六栋。”陈云又问:“离这里不远吧?”龚火生回答:“不远,很近。”

陈云听说不远,便笑着问:“那我到你家里去看看,好吗?”龚火生一听这话,既感荣幸又有些紧张,急忙说:“欢迎,欢迎!”

于是,龚火生陪同陈云慢慢地步行到自己家里。进屋后,龚火生端了条木板凳请陈云坐下,又忙着给陈云倒茶水。陈云摆摆手,示意不要倒茶,随后便跟龚火生聊起家常,询问他的家庭情况。陈云环顾四周,看到龚火生的家里陳设很简陋,除了一张吃饭的桌子、一张睡觉的架子床外,再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便问龚火生夫妻俩一个月工资收入多少。

在得知“不到100元,还要供养老人”后,陈云又问:“你几个孩子?”龚火生说:“两个。”这时,陈云站起来,神情有些严肃,似乎在沉思。过了良久,他才说:“有两个孩子就可以了,不要再生了。”龚火生点了点头。

陈云走到米缸前,掀起米缸的盖子,弯下腰去用手掏了把米看了看,对龚火生说:“你家的粮食如果不够吃,我送给你一些粮票。”龚火生连忙摆手谢绝,说自己一个月定量13公斤,吃不完,每个月都能余下点。

临别时,陈云握着龚火生的手,深情地说:“以后有机会到北京,就到我家去玩。”若干年后,陈云在给工厂负责人写信时还特地问起龚火生的情况。

1970年春节前夕,江西省军区政委张志勇受福州军区司令员韩先楚之托到青云谱看望陈云。张志勇说:“首长,我刚从福州开会回来,春节快到了,来看望首长,首长有什么事要我办的,请吩咐。”陈云说:“我什么都很好,谢谢你们的关心。”这时,他边说边指着自己的头说:“这个还有没有(意指草绿色军帽)?”

张志勇一时没明白陈云的意思,便问:“首长,您刚才讲什么有没有?”陈云说:“解放军军帽。”张志勇立即说:“有,有,我帮您解决。”当天下午,张志勇就派人送来了一顶草绿色军帽,陈云十分高兴。

不几天,老红军罗维道少将上门看望陈云,在交谈中,陈云说:“罗维道哇,你看我这顶帽子好不好呀?在红军时期、抗战时期、解放战争时期,我都戴过军帽。过去,在毛主席的领导下,我们戴着军帽,武装夺取政权成功了。现在戴上这种帽子,心里觉得很舒服。我要把这顶帽子戴回北京去。”

后来,陈云无意中听说罗维道生病了,于是回到住处找来厨师老汪交代说:“罗维道同志生病了,我们水池里养的那两条鳊鱼(武昌鱼)我不吃了,你快把鱼给罗维道同志送去,让他调剂一下生活。”当罗维道从老汪手中接过两条活蹦乱跳的鱼时,不禁落下了热泪。

当年,江西化工石油机械厂拥有1600余名职工,下设10个连队(车间)、100个班组,却只有一个食堂。食堂办得不算太好,职工意见较多。陈云到厂后不久就听到相关反映,并引起了他的关注。1970年4月间,他特意在食堂蹲点了半个多月,召开食堂管理员、炊事员座谈会,参加食堂班组政治学习会,找人个别交谈,发现突出的问题是部分炊事员不安心工作。在座谈会上,炊事员们说:“车间发工作服,食堂只发一条白布围裙,不合理;炊事员起早摸黑,吃力不讨好,还常挨人骂,谁愿意在食堂工作。”陈云听后,幽默地用手指指自己的脑袋,说:“关键是这个。思想问题不解决,叫谁来也干不好炊事工作。不要嫌炊事员工作是侍候人的工作,这种炊事手工劳动,一千年以后还是要的嘛。”陈云认为,办好食堂,人的因素很重要,不安心食堂工作,是思想认识问题。座谈会后,他立即把炊事员反映的待遇问题及时转告厂领导,并建议重视和解决这个问题。厂里采纳了陈云的建议,立即给炊事员发了工作服,改善了待遇。炊事员们深受感动,纷纷表示一定要安心工作,食堂工作很快就有了起色。

一次,陈云从车间出来又转到食堂,正好赶上开饭。工人们看见陈云来了,都争着说:“首长,请尝尝我们食堂的饭菜。”陈云笑了,连声说:“谢谢,谢谢!我回去吃。”这时,一名来自北方的工人说:“我们食堂天天都是大米饭,想吃面条和水饺,没有。”“噢!”陈云沉思片刻,又同几名工人聊了聊,询问了一些情况后,便离开了。

过了几天,陈云见到厂负责人时,向他们反映了工人想吃面条和水饺的问题。陈云说:“这么大个机械厂,做一台面条加工机和包饺机不会有困难的。”厂政委刘素文很重视这个问题,组织几名技术员和老工人,很快就设计、制造好一台包饺机,一个小时大约可包1000只饺子。就这样,增加了主食品种,满足了爱吃水饺的职工的需要。工人们高兴地说:“多亏首长的关心,我们才吃上水饺。”

陈云对工人的劳动条件、身体健康、家庭生活也非常关心。他在金工车间装配班看到工人手工操作劳动强度很大,便提出:“你们这种装配方法太落后了,要改进,减轻工人的劳动强度。”在锻工车间,他提出:“可以自己动手做一部行车,解决车间内的搬运问题。”后来看到锻工车间的工人把落地行车造出来了,他非常高兴。看到车间的烟尘很大,对健康不利,他便建议工人们把加热炉搞好,改善劳动环境。

陈云关怀基层群众,群众也非常敬爱陈云。一次,青年工人陈天赋听说陈云要下农村考察工作,便连夜制作了一个帆布小折椅,这个小折椅后来成了陈云的“专座”。陈云动情地对陈天赋说:“我要把这个小椅子带到北京去,告诉毛主席,这是江西的工人师傅给我做的。”

在与陈云的朝夕相处中,工人们也多了一份心事:老首长现在只是暂时遭受冤屈,相信党早晚会将情况搞得一清二楚的,他迟早会离开这里。工人们舍不得陈云走,能不能请他留下一点纪念呢?大家左思右想,却一直想不出好的办法。

然而,在一次政治学习中,这个“难题”被解决了。讨论正在进行之中,有一名工人突然灵机一动,拿着手上的那本《毛泽东选集》恭恭敬敬地走到陈云面前,双眼满含希望,用激动而颤抖的声音问陈云,能不能在这本《毛泽东选集》上留一个签名。

顿时,整个会场鸦雀无声,大家都有些紧张地看着陈云。陈云见此情景,非常爽快地答应了,还对那名工人说:“我可是犯错误的干部哟。”工人质朴地回答:“我们不相信,签字留念没关系的。”说完,高高兴兴地拿着书回到座位上。

其他工人见状也纷纷走上前来希望“享受一样的待遇”。陈云情绪特别高,来者不拒,在一本本《毛泽东选集》上留下了自己潇洒的字体,同时还写上了签字日期。就这样,为难大家多日的“难题”被豁然解开了。(题图为陈云在家中听评弹)(待续)

(责任编辑:徐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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