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 过
2022-04-25刘永军
刘永军
明长城
一垒土,磕磕绊绊地往西走。
在腾格里东南角的荒野上,我们相遇。
没有旌旗猎猎,只有黄沙漫卷。
一个踽踽独行的人,和一垒风尘仆仆的土,如此落寞地不期而遇,这究竟隐含着怎样的时空哲理?
历史稍作停顿。
短暂的沉默后,人和土,交换了彼此的过往和沧桑。
一只鸦蹲在土堆上,以腾格里为背景,“呀”地叫了一声。
成为此刻唯一的见证。
之后,人,踩着自己的影子继续向东;土,沿着历史的坎坷依旧往西。
落日浑圆。
祁连山横过身,挡在了今天和明天之间。
芨芨滩
几千年了。
那些废弃已久的剑戟们,依旧不甘寂寞。
它们不愿生锈。
它们在贫瘠而干渴的砂土里扎根,然后以草的形式,站起来。
芨芨滩。满滩坚硬而锐利的芨芨草,被呼啸的北风举起来,呐喊、冲锋、格斗、厮杀……
在烽燧的指挥下,跟着奔走的长城,直取落日。
血色的黄昏后退,再后退。
后退五百年是明朝,再退一千五百年,是大秦。
在那里,这些重生的剑戟们,才能找到它们真正的敌人。
……置身芨芨滩的人,举步维艰。
他,无法抽身这场寂静的战争。
裹挟在凌厉的北风中,他想起了低矮的帐篷,和酥油灯下缝制皮袄的亲人。
牧羊人
背靠长城。
他搭起了三间土房,围起了一方羊圈。
他不知道他背靠的,是一段不屈不挠的历史。
这些厚实的土,静静地为他挡住风雪,收集起冬日干净而温暖的阳光。
他不知道长城有多长。
他没有见过嘉峪关的雄伟,八达岭的险峻。
他以为和他朝夕相处的,只是一道厚实而温和的墙。
就像他不知道:
他黝黑的脸庞、宽阔的脊背、粗厚的手掌,以及他身上宽大的羊皮袄,其实,是一段历史雕刻出来的缩影。
他以为自己只是一个牧羊人。
现在,他火热的胸膛里,只装着一个洁白、柔软,而又自由自在的羊群。
鹰
需要一只鹰,来填充这巨大的空白。
天和地拉开距离,为一只鹰的出现做好准备。
云尽量淡远,风努力强劲。一只鹰所需要的,不光是高度,還有力度。
就像一段长城所需要的,不光是距离。
还有远望的目光和远行的决心。
现在,我站在古老的长城边,举首仰望。
我需要一只鹰:
划过落日,掠过白云。
打开铁一般的翅膀,背负起巨大的蓝天和神谕。
跟着长城,往西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