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报
2022-04-23冷鬼
冷鬼
黄德义气喘吁吁的,一只大脚刚踏进草棚,又脏又烂的鞋头上顶着的春泥还没有甩,额头上的汗水密密地布了一层还没有擦,坐在木凳上的老郭站起来就说,你来得好快,组织要交给你一个重要任务。
黄德义见到上级组织,感觉像见到了亲娘,听到有重要任务,立即严肃而响亮地回答:“是!是什么任务?”
老郭用手指了指对面的凳子,黄德义坐了下来。
老郭说:“开饭店。”
黄德义的情绪正高,听到这三个字,犹如在半空中被泼了盆凉水,嘟囔道:“我说什么大事这么急,跟催命似的。”边说边看一眼老郭:“郭书记,能不能给碗水喝?嗓子都冒烟了。”
老郭目光柔和,笑了。
黄德义年轻力壮火力旺,一边咕咚咕咚地喝水,一边又嘟囔道:“大敌当前,我可没有闲心挣那个钱。”
老郭又笑了,点拨着说:“德义,都说你脑门亮,脑瓜灵,开饭店只是个幌子,我这是醉翁之意……”
黄德义还未待老郭说完,就灵光一闪道:“搞情报?”
老郭道:“人要吃饭,枪要子弹。你知道敌人的兵站在镇头,你到那开一个饭店,借机弄清楚他们弹药库的情况。”
黄德义急道:“即使搞清楚弹药库的情况,敌人还有一个连的兵力把守,就我们这几个人哪行?”
老郭说:“我们不是去抢弹药库。”
黄德义紧拧眉头。
老郭说:“弹药库里的弹药不能总是在库里睡大觉吧,他们总得往外运,我们……”
黄德义大脑里面的电路猛地接通,两眼放光,倏地站起,以手劈空,兴奋地接口道:“半路截击!”
黄德义是老郭发展的一个秘密党员,他父母早亡,是土生土长的绩溪人,靠吃百家饭过活,后又被拐卖,遭遇过抓壮丁、躲壮丁。其间,遇到就读过中山大学,经历过皖南事变,被组织指派到旌德、绩溪一带开展游击战的老郭。老郭发现他精明能干,是一个好苗子,因此着意培养他。黄德义入党后,多次出色地完成组织安排的情报工作。
1944年4月,黄德义在镇头租了房屋,挂了牌,组织给他派了一个会做菜的同志当厨子。
兵慌马乱的弹丸小镇,饭店本就不多,黄德义的饭店开张不久,国军兵站陈站长,包括当地的保长、乡长等均闻香而来。
陈站长光顾,黄德义自是鞍前马后地“侍候”,几次之后,于内间添了桌椅,干起赌博来了。
赌博是黄德义的长项,一是他聪明,二是他在流浪时常玩牌。一个月的时间像水阳江一样哗哗地流走,却没有得到一点有价值的情报,这让黄德义心中万分焦急。
机会终于来了。牌桌上,陈站长心神不定,不时扭头向窗外瞟。天色向晚。
黄德义抓住机会,问道:“陈站长怎么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陈站长道:“唉!今夜我值班。”
黄德义立刻明白了,他揣度陈站长因输钱不想走,又挂念值班之事。黄德义灵机一动,说:“要不,我把牌带上,再切几个菜拎两瓶酒,到你办公室操练?”
陈站长可能考虑到兵站要地,犹豫了一下,但怎奈捞钱心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于是,四个“赌徒”,外加一个厨子转移了“战场”。
如此赌局中途转移,十天內发生了三次。黄德义心中疑惑:弹药库里大约有三百箱子弹、手榴弹,里面好像少了三十多箱,但此间他没有得到任何信息。黄德义心里急,觉得自己失了职。他把这个情况及时向老郭进行了汇报。
老郭道:“毕竟不是我们自己的弹药库,不过,前线战事吃紧,子弹就是我们战士的命,你要多用心,争分夺秒,我有信息也会及时通知你。”
黄德义与陈站长见面的次数更多了。
转眼到了六月。黄德义收到老郭的信息,敌人近几天将要运送弹药出站。
黄德义更是密切关注陈站长。他让厨子去兵站把陈站长请来,说:“陈站长,今天搞了一只水阳江的大青鱼,炖汤保证鲜美,又弄了两斤老酒,绝对醇厚。”又道:“陈站长,你经常照顾小店生意,我今天再次专门答谢。”
陈站长也不笑,说:“你小子没少挣我的钱,谢我,该!”
酒足饭饱,赌到下半夜,黄德义拿出看家本领——出老千,几下席卷全场,陈站长输得最惨。黄德义吃准了陈站长。天放亮时,他装着有事要办,想走。陈站长输红了眼,急得一把抓住黄德义,说:“赢了钱就走,没门!老子也不是输不起,今个要战,就战三天三夜!”
正中下怀。黄德义故意又争了两句,几个人重新回到牌桌。赌了两天两夜后,第三天清晨,兵站来人,对陈站长耳语了几句,陈站长一听,脸色一紧,起身要走。
黄德义感觉他必有要事,一把抓住他急眼道:“你赢了钱,也不能走,说好打个三天三夜,君子一言千金重,谁走谁不够朋友!”
陈站长一甩手,急吼:“我是真有事,上面命令要送子弹,过了时辰,要掉脑袋的!”
黄德义急中生智以话引话:“送点子弹,还需要你这个大站长亲自出马吗?”
陈站长冲他道:“这次量大,上百箱子弹、手榴弹,我得赶紧安排好,还得找民夫、车夫!”
黄德义装着很关心说:“现在世道乱,你们不怕半路上遇到土匪?”陈站长拍着胸脯,牛气哄哄地说:“我们国军,哪个敢抢!”
话撵话,话套话,黄德义把敌人运送子弹的时间、数量、方向和押送兵力都搞得明白透彻。
第二天下午,老郭带领游击队在距离镇头7.5公里的鸡公关打了个漂亮的伏击战,缴获子弹2.9万发,手榴弹1000枚。
〔责任编辑 范可可〕